苏倾漓进去时,大夫刚起身,看到苏倾漓过来,也是对着苏倾漓行了礼,待行完礼,才对着一旁的晴夫人开口说:“老夫人这是气血攻心,倒是没有大碍,不过切忌之后大悲大喜,老夫人的身子骨到底是不如以往了。”
晴夫人听了,也只能默默点头,记在心里。
“老夫人何时会醒?”晴夫人问。
“老夫给老夫人施了针,约莫着还要睡上一两个时辰,我去开张药方,每日三次让老夫人服下,这几日不同往日,日后我每日午时过来,便来为老夫人请脉。”大夫说完,又摸着胡须摇了摇头。
这位大夫本就是相府的人,年轻时也是宫中的太医,医术高明,也知晓这次老夫人晕倒是因为宫中出了事。
晴夫人向大夫道了谢,命丫鬟将大夫送了出去,这才转过头望向苏倾漓,先是微微屈膝行了一礼:“王妃怎么过来了。”
“我一听到消息便就过来了。”说着,苏倾漓的视线落在了床上的老夫人身上,此刻面无血色,倒似是已经油尽灯枯的老人。也难为老夫人了,老夫人太过理智,心中是非黑白也分得太明确,所以当苏娴妃做下错事时,老夫人是一句话都未为苏娴妃说。若是老夫人在皇上面前,说上几句话,便是皇上,也不得不卖老夫人这个面子,就算老夫人不说,皇上也没要了苏娴妃的命,若是老夫人开口,苏娴妃也不至于沦落到冷宫的地步。
不过这恰也是老夫人让人的敬佩之处,只是再让人敬佩,再大义灭亲,这心里怕是不好受,这么多年来,恐是一直挂念着,如今突然听闻噩耗,到底是身子骨撑不住。
老夫人睡了一个多时辰后,才慢慢醒转。
老夫人睁开眼的第一句话,就是拽着晴夫人的手,问:“阿娴呢?”
晴夫人沉默了一下,才伸手替老夫人掖了掖被角,柔声安慰:“老夫人还是要保重身体。”
老夫人愣了愣,眸中也开始渐渐清明起来,她默默地松开了晴夫人的手,躺在床上,眼眸中空洞得有些让人心惊,苏倾漓忙上前,主动握过老夫人的手,笑着柔声道:“祖母别太伤心了,姑姑在冷宫那么多年,怕是待腻了,如此或许对姑姑来说,也是个解脱。”
“解脱?”老夫人重复了一句,随后低声感慨:“是啊,倒是解脱了,这些年,见不得,爱不得,恨不得,如今死了,倒是干净。”说到此处,老夫人微微顿了顿,随后才自言自语地说道:“可怜了老身这把年纪,竟要白发人送黑发人”
苏倾漓闻言,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握着老夫人的手,也算是一种安慰了。
如今苏娴妃突然去世,对老夫人的打击实在太大,情绪更不能大喜大悲,大夫也知晓这人情绪哪里是这般容易控制,便在药中加了些嗜睡的药材,苏倾漓和苏言四个小辈哄着老夫人喝了药,又陪着老夫人说了几句话,老夫人便就昏昏欲睡过去。
待老夫人睡熟了,苏倾漓一行人才和晴夫人一道离开,老夫人这边倒是由徐嬷嬷伺候着。
“这好端端的,姑姑怎么说去就去了,一些征兆都没有。”待走到前院,苏钧宁便就出声抱怨道。
晴夫人闻言,微微瞪了苏钧宁一眼:“这些事不可妄言。”
苏钧宁瞥了瞥嘴,显然觉得有些不服气,不过也是闭上了嘴,没有再说什么。其实不止苏钧宁这般想,苏倾漓与苏恒苏言两兄弟也都是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无缘无故地就去世了,之前宫中可是一点迹象都没有。
苏相对这个妹妹,虽也有些失望,但是苏倾漓也知晓,苏相暗中还是顾着冷宫那边,若是苏娴妃先前得了病,苏相不可能不知道,如今突然离世,定然有蹊跷。
“大姐,我总觉得这事……”苏恒斟酌了一下,视线落在了晴夫人身上。
晴夫人倒是自觉,见此,笑道:“老夫人如今身子不适,我去厨房看看,得盯着些厨房那边,做些清淡的才是。”言罢,晴夫人行了一礼,才转身离开。晴夫人原是要带上苏钧宁的,可惜苏钧宁也不乐意跟着她走,晴夫人也只得作罢。
“大姐,姑姑死得突然,如今姐夫的情势一片大好,姑姑突然去世,我总觉得,这事怕是会和姐夫有关。”苏恒蹙眉道。
当然,苏恒的意思也不是说是丰黎杀了苏娴妃,丰黎若真有那个意思,也不必等到今日,苏倾漓自然也是不信的,苏娴妃的命,对丰黎来说,轻而易举,何况,如今他又娶了她做王妃,多多少少还是会顾及一下她的感受。
“这事,得好好查查,你们也别太担心,晚些我回去了,同你们姐夫好好商量商量。”苏倾漓这会心里其实大概也已经猜出了什么,不过这只是猜测罢了,倒不好多说什么。
三人点了点头,正想再说些什么时,外面就有下人来报,说是苏相回来了。
苏相原是在外,听到苏娴妃的事,当即就进了宫,之后又听说了老夫人晕倒了,这宫中的事瞧了几眼,倒也赶紧跑回来了。
“爹,宫中如今情况如何了?”苏倾漓率先迎了上去。
“你祖母的情况如今如何了?”苏相蹙着眉问,一边说着话一边与苏倾漓几人往屋里走。
“大夫已经瞧过了,方才已经醒来,现在喝了药又睡下了,虽是没有大碍,但日后怕是不能再刺激祖母了。姑姑这次的事,日后丧礼怕是也不能让祖母去了。”苏倾漓说到这里也微微叹了口气。
“你姑姑的丧事,一时之间怕是办不了了。”苏相沉声道。
“发生了什么?”苏倾漓忙问,眉间也微微蹙起,她大抵已经猜到了答案。
“你姑姑是被人谋杀的,太医在你姑姑用过的膳食中发现了致命的毒药。”说到这里,苏相眉间又加深了一份凝重。
苏倾漓倒是没有惊讶,这她大概也猜出来了,苏娴妃这次死得那么突然,怕是有人想借此事来打压丰黎,准确地说,是陷害丰黎。
苏娴妃入冷宫多年,已经没有什么威胁,如果真的有人想要杀她,那么放眼整个皇宫,便就是孝清和丰黎了。不管他们是想陷害谁,孝清和丰黎都是一体,一损俱损,怕是这些日子丰黎过得太顺,让有些人起了忌惮了。
这幕后之人,苏倾漓大抵也有了想法。
也不知丰黎这会如何了,也不知皇上会不会真的起疑他们姐弟俩,这会在相府,苏倾漓心中倒也是挂念着丰黎。苏相自然也瞧出来了,开口道:“这里也没有什么事,你先回王府吧,宜王殿下那边,还是得让他小心为是。”
苏倾漓也不矫情,点了点头,便就带着素荨离开。
苏倾漓回到宜王府时,丰黎也已经回来了。
素沂已经将苏倾漓交代的事与丰黎说了一遍,丰黎倒也未说什么,何况素沂左一句是去看老夫人,右一句是担忧老夫人的身体,丰黎哪里会多想,何况他本就不是那种会妄自揣测之人。
若是往日,他或许还会觉得好笑,只是这会,却是怎么也笑不出来。
苏倾漓回来时,便看见丰黎坐在屋里,眉心紧蹙,面上笼了阴影。
“我方才听我爹说了宫中的事,可是有什么……”苏倾漓点到即止,也没有说下去,瞧着丰黎的脸色,挥手将所有人都屏退了下去。
素沂出门时,带上了门,屋中便就安静了下来。
苏倾漓走到丰黎面前,缓缓蹲下身,看着丰黎的面色,迟疑了一下,问:“是不是姐姐?”
丰黎闻言,眸色才稍稍动了动,随后点头。
对方的目标不是孝清就是丰黎,而丰黎此刻还能安好地待在宜王府中,那么想来孝清出事的可能性就更大,尤其是看到丰黎那般脸色。若是他自己被陷害,或许也不会觉得难办,可若是孝清……
不过其实想想,对方对孝清下手的可能性的确比较大。丰黎这些日子才刚从朝堂上崭露头角,若是这个时候贸然对丰黎出手,怕是会惹起皇上猜疑,而若是对孝清,倒是要好一些,孝清出事,丰黎也自然是吃不了兜着走。
还有一点,苏娴妃既然已死,不管是不是孝清和丰黎所为,皇上心中的那份愧疚,怕是真的就要消了。原本那么多年过去,愧疚也消了不少,如今苏娴妃一死,自然也就是烟消云散,不知没了这份愧疚,孝清和丰黎的那份恩宠还能维持得住吗?
“姐姐如今还在宫中,被禁在姐姐当初的寝宫中。”丰黎开口,将苏倾漓拉了起来,让她坐在了自己的腿上。
“发生了什么?”苏倾漓问,眉间也有些不悦。
“这事,怕是筹谋已久,从我接了科举这事便就开始了。苏娴妃是用了带毒的膳食而死,苏娴妃虽说被打入冷宫,但是这几年吃喝都是不愁,她的膳食也一直都是从御膳房那边出去。前些日子,姐姐原先寝宫中的一个宫女,被调到了御膳房,这次出了问题的膳食便是她负责的。”说这些时,丰黎的眉心都蹙着,显然在酝酿着一股怒气。
“若是如此,也不敢就这么把这件事算到姐姐头上。”苏倾漓疑惑。
“不错,其中还有些其他缘由。那宫女原是姐姐身边的人,也算是忠心,大抵是我接了科举主考官后的三日,姐姐接到了宫女传来的消息,说是突然得了恶疾,也不知怎么办,求姐姐救她一命。”说到这里时,苏倾漓已经隐约察觉到了丰黎眸中的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