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郡主的尸体已经被送到了赵国公所在的那个院子。
因为出了这桩事,赵国公已经向皇上上奏,想要早些回京,替赵子婷办了后事。皇上自然是立刻准允,且也宽慰了几句,皇贵妃也特意去慰问了一番赵国公夫人。
赵国公怕赵子婷的尸体耽搁太久,待皇上准奏之后,便就准备起来,准备即刻动身。
苏倾漓与丰黎回到屋子后,便让素沂关上了房门,确定无人后,苏倾漓这才取出了那份书信。
信上字迹的确是出自赵子婷之后,信上其实也未多说什么,只是提到了南厢房一事,简单地写明了她曾在南厢房见到了一些事情,认出了是宜王殿下丰黎,才会起了跟踪之意。她表明自己并无害人的心思,此事事关丰黎,她不会对外泄露,也请苏倾漓放心,也希望她转告丰黎,希望丰黎不要误会于她。
苏倾漓看了这份书信,只觉得赵子婷这个女子也有些太傻了。她们本还想着去宽慰几句赵子婷,想要问清楚其中缘由,未想到赵子婷却从来没有想把他们供出去的念头。
这样也解释了为何赵子婷慌张却不动声色。她不想丰黎被此事牵连,说到底也只是为了一片痴心罢了。
“丰翼为何要杀赵子婷?”苏倾漓沉声道,虽说知道了赵子婷为何没有声张的缘由,可是她还是想不通丰翼有什么必须要杀赵子婷的缘由。且,赵子婷知晓的也只有这些事罢了,对丰翼应该没有什么威胁,他为什么要动手杀赵子婷,难道是想引幕后人出来?可是若是如此,也无须如此痛下杀手,事情有些奇怪。
丰黎也觉得有些不对劲,微微思索了一番之后,得出了一个猜想:“丰翼以为赵子婷是和当日的黑衣人是一伙,他会不会以为赵子婷也看过了那本账本,他可能以为赵子婷的这份书信是想要面呈父皇,去告状,会不会是如此?”
丰黎这么一说,苏倾漓思索了一番,倒的确有这个可能。丰翼误以为赵子婷要在宴会上公开揭开军饷贪墨一事,所以他才有些慌张。方才赵子婷起身,她自然知道赵子婷是来寻她的,但是丰翼不知晓,他会不会以为赵子婷是想要去见皇上?他们离皇上不远,若是有这个误会,倒也是可以理解。
丰翼怕赵子婷揭开此事,所以才会在赵子婷开口之前,痛下杀手。
这番去想,的确是合情合理,可若是事实真是如此,苏倾漓却不知该如何说了。赵子婷,是确确实实被他们所牵连,且丢了性命。
丰黎手中,染的鲜血自是不少,可是因自己的缘故,牵连了无辜之人,心中也十分愧疚。且若是赵子婷想要害他们,倒也罢了,可是赵子婷却是从头到尾都是在帮着他,若非如此,她也不会引来杀身之祸。对此,丰黎心中越发愧疚。
不只是丰黎,苏倾漓心中也有愧。若非当日她去追赵子婷,她也不会慌慌张张地遇上禁卫军,或者她路上就小心些,不与赵子婷碰上,她此刻还应该是那个无忧无虑,备受宠爱的小郡主,而非如今一具冰冷地没有温度的尸体。
两人沉默了一会,未多久,素沂便就过来敲门。
“进来。”苏倾漓开口,说话间,已经将那封书信藏了起来。
素沂入门,走到两人面前,微微行礼,随后道:“赵国公已经向皇上启奏回京,皇上已经准许了,赵国公一家,约莫着明日便会离去了。”
两人闻言,皆是静默了一番。
“此刻不是伤感愧疚的时候。”丰黎突然开口。
苏倾漓闻言,心中也很快有了计较。若是一切真如他们所猜想的那般,那么丰翼手下的人定然会去赵子婷的尸身上搜查那封信件,若是他们寻不到,定然会疑心与赵子婷接触过的人。赵子婷受伤,乃至去世的这一段时间内,与赵子婷接触过的就只有苏倾漓与丰黎,剩下便是赵家的人了。
苏倾漓此刻倒是不怕丰翼多怀疑他们一分了,反正丰翼此刻也对他们已经起疑,只要丰翼没有确切的证据,也不敢贸然对他们动手,可若是丰翼发现赵子婷的尸体上没有信件,第一个疑心的怕就是赵国公了。
若是赵国公知晓了自个女儿是因为军饷贪墨一案而死,若是手中有了赵子婷留下的信件,定然会去追查。那么对丰翼来说,赵国公也就是个不得不除去的存在了。
赵子婷已死,两人绝不能再给赵家徒添这些灾祸。
苏倾漓想了想,很快就凑到丰黎耳边低语了几声,丰黎闻言,也是微微颔首。
为了以防万一,怕丰翼的人今日就动手,苏倾漓很快就起身,准备去探望赵国公夫人,也算是最后送赵子婷一程。
苏倾漓所想的是,伪造一封信件在赵子婷的袖中。只是一时之间,他们也无法找到一个与赵子婷笔迹相似的人。不过好在,赵子婷毕竟为大家闺秀,才学虽有些,却也并非太好,还未到墨宝流传出去的地步。丰翼怕是也未曾见过赵子婷的笔迹。
便是丰黎,也是因为赵子婷先前与他写过信件,丰黎才认得出来。丰翼之后,定然会去寻赵子婷先前的笔迹对照,但是这些,只要他们提早准备,想来也是能瞒得过去。
素沂自小跟在苏倾漓身边,一手字也写得不差。苏倾漓自然不能自己写,否则他日被丰翼认出来,可就麻烦了,素沂却是没有那么多机会在丰翼面前显露字迹,故而也不必担忧。
素沂模仿着赵子婷的口吻,写下了一封送于丰黎的信件,字里行间,委婉地掩藏了一个少女心思。想来,应该也能骗过丰翼。
待素沂写完后,微微吹干了字迹,才交于了苏倾漓。
苏倾漓很快便就带着素沂,往赵国公所在的院子行去。
虽说是夜间,但是此刻赵国公所在的这处院子中,倒是十分热闹,不少与赵国公交好的人家,都纷纷过来慰问,便是与赵国公没有什么交情的,见皇贵妃先前亲自慰问了一番,也都纷纷赶了过来。
赵国公夫人此刻倒是有些心神俱疲了。以往的应酬,她自然不觉得有什么,可是自个女儿去世,却还是变成了众位大臣之间关系的笼络,到底有几分真心,却也是难说,赵国公夫人心中也有些感慨。
“宜王妃到。”很快便有下人通禀。
听到苏倾漓过来,赵国公夫人微微有些惊讶,赵子婷先前与苏倾漓倒的确是有些恩怨,而今日丰黎能够不计前嫌出手相救,而苏倾漓又陪在赵子婷身侧,虽说最终赵子婷还是去了,但是赵国公夫人心里也是有些感激。
屋中已经有一堆夫人在,苏倾漓到此,心中也并未多少疑惑,大概也想到了会是这番情形。
“国公夫人还请宽心。”苏倾漓上前,对着赵国公夫人柔声安慰了几句,安慰的话,倒是出自苏倾漓真心,赵国公夫人也是感谢几句,因是身旁还有一众夫人,倒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本王妃想去见见小郡主,也算是送她最后一程了。”苏倾漓突然开口。
闻言,赵国公夫人先是惊讶,随后眸中便蒙上了水雾,来慰问的人的确不少,可却都是冲着她和她家国公爷而来,至于赵子婷,哪里有人会记挂着。可是苏倾漓这会却说是要去见见赵子婷,这份心意却是难得。
毕竟死了人总是有些晦气,在座的夫人哪里会去看赵子婷。
“多谢宜王妃挂念。”赵国公夫人微红着眼眶。
“国公夫人这边还有客,本王妃便自己过去便是,国公夫人还勿太过伤心。”苏倾漓眸色微敛,眸中是实实切切的担忧。今日,赵子婷为他们而死,这份恩情,苏倾漓心中记下了,若是日后赵国公府有难,她定然会出手相助。
赵国公夫人倒是想陪着苏倾漓过去,可是这会还有一众夫人在,的确走不开,也只能唤了个丫鬟过来,带着苏倾漓过去了。
苏倾漓先是为赵子婷上了三柱清香,随后才绕到了内屋,走到赵子婷的尸首前。
丫鬟虽说是陪着过来,但是毕竟是晚上,倒也不敢靠得太近,只是远远的站着,这倒也正和了苏倾漓的心意。
素沂站在苏倾漓身旁,也就微微遮住了丫鬟的视线,且丫鬟也未一直盯着看,苏倾漓倒是提防着暗中的人,看情形,丰翼的人应该还未过来,想来也是,这会夜还未深,来往人员走动有些多,怕是此刻还不能动手。赵子婷此刻身上的衣裳还是方才宴会上的那身宫裙,也就是说赵家的人还未替赵子婷换过衣衫。
想来也是,方才赵国公夫人晕了过去,如今醒来也未多久,又是皇贵妃,又是夫人的,怕是没有这个时间,这倒是让苏倾漓不必去想那些麻烦了。
“赵小郡主,你一路走好,你先前的那番话,我记下了,我定然会与王爷好好过下去的。”苏倾漓柔声道,似乎真的只是来最后与赵子婷话别罢了。
说话间,苏倾漓的手放在赵子婷的手边,因是晚上,屋中的蜡烛也点得有些昏暗,且苏倾漓的动作巧妙,倒是不知不觉,便将那书信放在了赵子婷的袖中。
待做完了这些,苏倾漓便也就转身告辞离去。
丰黎的人也已经暗中守住了赵子婷身边,待入了深夜,未多久,墨决便就回来禀报,说是已经有人将赵子婷袖中的书信取走。
丰黎点了点头,随后吩咐道:“让手下的兄弟最近盯得紧一些。”
墨决很快就领了命退下,而苏倾漓站在屋中,半响,才开口:“丰翼这次牵连无辜之人,虽说不能为赵子婷报仇,但也该让丰翼付出些代价,总是要为她出一口气。”
“你已经有了法子?”丰黎有些惊讶地问。
苏倾漓微微一笑:“云王府不是本就有麻烦在身吗?我也不过是要去从中推动一把罢了。”
丰黎闻言,很快也明白了过来,也微微颔首:“倒是个可行的。”随后也露出了一个微笑,给丰翼找些麻烦,也好让他的心思别一直盯着军饷贪墨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