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行主事笑容满面,道:“好。张老您稍等,我一会就回来。”
张府距离腾达楼不远,银行网点也不远,管家取来地契房契,银行也送了钱过来。张厅站在窗前,望着下面的人群,忽然说道:“那人怎么领了两遍?”
人群中有一名四旬出头的中年人,身材单薄,脸上有个明显的黑痣,站在人群中间位置。因此特征明显,张厅不久前在窗口观望时,就望见此人站在队列中,现在又看到此人,只不过换了队列,不由生出疑心。
张春霖怒道:“这是借着这事想折腾我们张家,我寻几个人将这人抓来,问问是不是卢家搞的鬼。”
张厅想了想,道:“你温言将那人请上来,千万别守着人起争执。”
张春霖走到楼下,在这人身边立定,道:“这位大哥,我看你有些面善,请跟我来,不用排队了。”
这人面露慌张之色,道:“不用,大家都在排队,我插到前面不妥当。”
张春霖更生疑心,热情地执着这人的手,道:“客气什么,我看你有些面熟,就是善缘,走,别耽搁时间了。”
那人犹豫一会,跟着张春霖走到厅内。张春霖推开账房门,拉着此人进来,伸手道:“你拿你的收据给我。”
这人将收据交给张春霖,张春霖拿来看了一下,没有看出什么异样,冷不丁问道:“卢家工坊工钱还行吧。”
这人接口答道:“还行。”继而脸色慌乱,道:“掌柜,你给我钱,我还有事。”
张春霖冷冷看着此人,道:“钱肯定会给你的,不过要等等,待会见了卢毓,我会一分不少地给你。”
外面的人似乎算定了张家能拿出多少钱,等这十万金放完毕,外面的人也走得干干净净。张厅气呼呼地领人下楼,让人押着那个有痣人,沉着脸赶往卢家。
张春霖望着空无一人的门前,刚才的事情仿佛只是一场梦,只是梦醒来的时候,张家付出了四十多万金,除了先前收的十余万金,张家总共赔了三十万金左右,已经到了典押田地和房产的程度。这事张家只能吃个哑巴亏,他们不但不敢报官,还担心有人报官,即便损失了大量财产,也只能打落牙齿悄然咽下。
望着张厅的车驾拐向南北大街,张春霖叹了口气,暗骂一声:“卢家人真不是个东西。”
张春霖举步想要上楼,这时过来数人,直冲着腾达楼而来。张春霖停了下来,待数人走近,笑道:“诸位有事吗?”
数人皆身着便装,为一人从腰间摸出一块玉牌,笑吟吟地说道:“张掌柜,您的事情了,跟我们走一趟吧。”
张春霖张口想喊,此人接着说道:“没用的,前后门不但有我们延尉的人,还有卫戍师的人,既然一个也跑不了,你喊又有什么用呢?”
再说卢毓正在公房看报,左右忽然进门禀报:“张妃父亲张厅寻到家里去了,让家主回,说有急事商议。”
卢毓狐疑一会,道:“我们与张家除了有些生意上的往来,平常没有多少交际,张老爷子这是为了何事?”
张家在司隶境内不算大家族,但是张家嫡女是宫中嫔妃,张厅身为国丈,卢毓不能不给他几分面子。卢毓请了假回到家中,见家人皆怒气冲冲,不由有些疑惑,这时管家上前,道:“老爷,您可回来了,这张家太欺负人了,出言辱骂也就罢了,还在客堂当众打我们印坊的技师刘大痣。”
刘大痣是卢家印坊的技工,说起技术确实是把好手,当初费了不少的价钱,才将他从曹家印坊挖了过来。刘大痣性情吝啬,有些贪财,但是技术十分过硬,又舍得出力,工坊管事对刘大痣印象不错。
卢毓听到这里,意识到肯定出了什么大事,才惹得张厅如此不留一点情面的恨。卢毓进了客堂,看也不看跪在地上的刘大痣,拱手向厅内的老者施礼道:“国丈大驾光临,也未提前通知在下一声,没有出门远迎,反劳国丈在此等候多时,我卢毓在此有礼了。”
张厅心里的气至今还未消,也不回礼,指着刘大痣,道:“这人是你们卢家的人吗?”
卢毓这才瞧向刘大痣,摇了摇头,道:“我们府上没有这人。”
卢毓这话说的滴水不漏,刘大痣是印坊的人,又不是卢府的人,卢毓身为家主,不认识工坊的人很正常。张厅话意一滞,道:“我家生的事,你不知道?”
卢毓有些莫名其妙,问道:“贵家生什么事了?”
张厅见卢毓确实不像知情的模样,缓和一下口气,道:“若你不知此事,想必是你们印坊做下的事。”
卢毓回头问管家道:“印坊管事在吗?”
管家道:“在,我已传他在府中等候。”
卢毓温言说道:“你去叫他进来。”说完,望着张厅面前案几上空空的,怒斥室内的侍女,道:“你们怎么回事?国丈来了,怎么不奉茶?”
侍女不敢说奉上的茶让张厅摔了,转身去准备茶水。卢毓见张厅余怒未消,微微一笑,道:“老爷子想必遇到了事,对卢家有所误会,不过真相总有查明的时候,老爷子先别生气。您是国丈身份,我在这客厅待客有些怠慢,请老爷子移驾正堂,如何?”
若论家族底蕴,十个张家也不如卢家,若非张厅多了个国丈的头衔,来客堂落座也是瞧得起他。张厅见卢毓以礼相待,也不好显得太没心胸,摇了摇手,道:“卢家主客气了,你们卢家是高门大第,我们张家小门小户,我能在这里坐已是高攀,不必移地方了。我此次来是为寻个公道,我们张家做了次羞人的事,按照约定给人赔金就是,可是我们原本赔十万余金足够,但是你家印坊害得我们多赔了二十余万金。我们张家门户小,现在已是典房典地,你说我不来寻你们卢家,又能寻谁去?”
卢毓听说多赔了二十余万金,不由吓了一跳,卢家家大业大,临时也很难凑起这么多现金,张家这次气势汹汹寻上门来,不是无故找事,而是实打实地遇上了事。卢毓温言说道:“老爷子别生气,钱财不都是赚的?气坏了身子骨可是大事。这事若是查明白了,是我们卢家的责任,我们卢家负责包赔损失。您先宽宽心。”
遇上卢毓这样的君子,张厅不好再置气,让卢毓打下人下去,隐去姜章参与这事不提,将余事向卢毓讲述明白。卢毓听完,心中暗自叫苦,张家遇上这事,众怒难犯,赔金是肯定的事。若是不赔,被人告官,张家即使是皇亲,也会吃不了兜着走。偏偏收据是卢家印坊印的,刘大痣又去冒领,被张家人当场逮住,多赔的这二十余万金张家不寻卢家寻谁去?
卢毓理理思路,道:“若说印坊印些空白收据,这有可能,但这印章从那里来的?”
张厅从怀里掏出些纸,道:“这是刘大痣的口供,你看看就明白了。”
这刘大痣是卢家印坊技工的头,五六天前下工回家,忽然有人寻上门来,对刘大痣说道:“刘掌工,听说你们给腾达楼印了些收据?”
刘大痣想了想,那份收据也没有可保密的,道:“不错。”
此人又道:“能不能给我也印两千张?”
刘大痣道:“你要那些干嘛?”
此人道:“我自有用处。你若给我偷印两千张,我给你百金。”
刘大痣是个贪财的人,闻言动起心思,但又怕冒风险,犹豫半天,说道:“这个版面还有,不过我拿不出来,我只能多印一些,当成废品,放在工坊某处,你们有办法取出来就行。”
此人不以为意,道:“你只要给我画出地形图,说好在那个位置,说个时间,我定有办法自己取出。”
刘大痣见此人爽快地取出百金,不由好奇地问道:“你取这些收据有什么用?又没有印章。”
此人道:“您就别操这个心了,只须你加印两千张,放在我们约定的地点,我就有办法取出来。”
刘大痣想起一事,道:“我印出来,怎么通知你?”
此人道:“这个好办,你在卢家印坊大门右侧,给我画个三角符号,我当夜就会派人去取出来。”
刘大痣是工头,不久接到活,再次印刷那些收据,刘大痣寻些毛病,将印好的收据当成废品,又让人重印,总共多印了两千张。刘大痣寻个机会,将两千张收据当成废品,放在约定位置,下工时在门右侧画了个三角符号。第二天上工时,刘大痣到那处看时,见那两千张收据果然消失。两千张收据都是废品,不值钱,印坊的人都没有留意,这事就此过去,刘大痣办了这件小事,赚了百金,感觉是个级合算的买卖。
就在昨天晚上,刘大痣下工时,走到半路,又遇见那人,见此人披金挂银,显得很有钱的样子,不由十分好奇,当即喊住了此人。此人见是刘大痣,兴奋地说道:“原来是刘掌工,上次的事办得不错,让我了笔大财。今天正好遇见你,走,我带你去馆舍吃顿大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