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继宗气得肺都快要炸了,恨不得即刻杀入城中,将辽东守军尽皆碎尸万段。只是想归想,却无力去做,此际军心士气受挫,无甚战意可言,强自要战的结果只会是自取其辱。李继宗毕竟不是等闲之辈,只能强自压住心头怒气,铁青着脸下令全军安下营寨。
汉军兵力太少,尽管知道敌军士气全无,此时却无可奈何,只能在城头忙着加固城防,搬运物资,准备应对高句丽人的攻城。激烈的战事至此算是暂告一个段落。
一夜很快就过去了,绵绵细雨在半夜停下,天色大亮,一轮红日从东方升起,潮湿的天空在阳光的映射下,染成亮红色的朝霞,整个天空如梦幻一般令人沉醉。只是无论是城头上的田豫,还是列阵城下的李继宗,都无心欣赏眼前的美景,两人的视线隔着数百步触在一起,眼光中皆含有浓浓的仇恨。
李继宗与田豫对视好一阵子,见无法在气势上压服对方,懒得再费这些功夫,连点数名手下将领的名字。部将听命,各自闪身而出,躬身应答。
“本将令你等各率本部兵马冲城,殷为攻南城,崔冲攻西城,孟仁攻东城,通图攻北城,先陷城者晋为副将,城中财富赏十分之一。擅自后退者,杀无赦!”
从昨日开战至今,李继宗已经损失了一半兵力,早没了开战之前的乐观,更没了与汉军蘑菇的耐心。见城墙上多为壮丁,知晓辽东守兵薄弱,一出手就是全力以赴,摆出一副杀鸡用牛刀的架势,想以最短的时间攻下襄阳。
高句丽众将听闻如此重赏,不由兴奋异常,各自高声应诺,兴冲冲奔回本阵,旋即一阵阵号角声响起,各部兵马纷纷离开本阵,呼啸着向四面奔去。
崔冲奉令攻击西门,距离本阵距离最远,面对重赏的诱惑,心如火烧火燎一般,一路上不停吆喝催促,唯恐去得迟了,天大的好处被旁人夺了去。
千赶万赶,总算是赶到了西城,不过等待他的不是陷城的重赏,而是一阵激昂的鼓声。喧天的进军鼓响起,一面黑底赤字的战旗从西方山后闪出,上书一个鲜明的大字“汉”,旁边还有一面将旗,上书“中坚将军张”,旗下一员大将赫然正是张辽张文远!
张辽昨日半夜赶到襄阳,与田豫定计,统领部下已在城外埋伏多时,等的就是高句丽军分兵攻城的这一刻,此际见高句丽军阵散乱,哪有客气可言?大呼一声,挺枪拍马,率领部下五千铁骑凶悍至极的冲杀上去。
崔冲一心想攻城抢功,怎会想到汉军铁骑突然杀出,登时慌了手脚,急得大嚷大叫起来,命令部下列阵迎敌。命令下得很及时,但是部下先前为了攻城,弓手盾兵都在前方,此时掉换军形怎能来得及?高句丽兵马纷乱之时,汉军铁骑已经呼啸而来而至,只是一波冲击,三千余众旋即溃散。
见手下军卒尽数逃散,崔冲不由慌了手脚,勒马想要逃之夭夭,奈何张辽不肯放过,打马加速,瞬间已经冲到崔冲近旁,长枪借马势猛然刺出,只见长枪一闪而没,一合将崔冲挑于马下。崔冲之死并未让汉军驻马,张辽根本未加理会,率部紧追高句丽败兵不放。
殷通在南城列出攻城队列,还未曾发动攻击,全军便被逃窜而来的乱兵冲乱队形,再看汉军铁骑如洪流一般杀来,哪有战心可言?也不管手下准备攻城的步兵死活,大呼一声,率领骑兵往东逃去,两路败兵相互践踏,后有大汉铁骑追杀,一时间死伤无数。
一名高句丽骑兵急驰而至,未及到达李继宗面前,便大呼道:“报,西城发现汉军主力骑军,旗号为中坚将军张,兵势浩大,我军损失惨重!”
李继宗满心轻松,正等着破城告捷的消息,没想到听到的却是噩耗,如被扇了一个响亮的耳光,半天才回过神来。李继宗的心凉了半截,抬手望远处一看,残军正狼狈败了回来,溃兵胡乱冲撞,将要冲乱己方本阵,李继宗连忙下令:“放箭,快放箭!”
李继宗久经沙场,清楚本阵一旦被溃兵冲乱,在敌骑践踏之下,难逃全军覆没的下场,于是喝令本阵弓手,不管自家乱兵死活,朝着来敌方向就是一阵箭雨。
正在抱头鼠窜的溃军,见已临近自家军阵,不由欢喜不迭,己方军阵的箭雨却疾飞而来,这下更是乱上加乱,不敢再向前奔,只能四散逃开,露出后头紧追不舍的汉军铁骑。眼看以溃军冲击敌阵的设想落空,张辽遗憾之余无暇细思,大吼一声,率部再次加速,如利刃般向敌军本阵冲杀过去。
这一下高句丽兵阵全乱了!虽然逃过了被乱兵冲垮的厄运,但是军阵阵形并不严谨,弓手又来不及再次发射,怎经得起精锐骑兵凶悍的冲阵?仅仅一个照面,高句丽军阵已被彻底撕成碎片,大乱之下,兵找不到将,将勒不住兵,溃势一现,便已如同山崩一般。
率部穿透敌阵,张辽并未就此收手,而是率部策马兜了个圈子,再次冲进乱军之中,刀砍马踏之下,杀得高句丽军丢盔卸甲,纷乱中有些溃兵趟过纪杨河,逃回大营。张辽也不去追赶,只让部下拦住大宗溃兵,大杀个痛快。一场混战下来,张辽部斩敌近四千,俘获三千余人。
李继宗见大事不妙,率领亲兵拨马回寨,收拢败兵,依托营寨防御,这才避免全军覆没的悲剧。此战过后,三万高句丽兵将只余六千兵马,已经彻底失去了再战之力,李继宗尽管并不甘心,也只能黯然率领残部狼狈撤出大汉领土,辽东战事就此画上了个句号。
再说姜述引兵进入右北平治所土垠城,询问徐晃详情,徐晃如实回禀。正在此时,城门尉派人前来报告,道:“乌恒丘力居领着十余从人在城外求见。”
姜述冷笑一声,谓徐晃道:“让他进来。”
不一会,徐晃引领一位中年大汉入堂,姜述细观一下,见此人极其雄壮,面色彪悍,眼神灵动,表面虽是粗野,内里却是精明之辈。
丘力居打眼望见堂上所坐之人,年纪虽轻,但是不怒自威,眼神锐利入骨,当下拜伏于地,道:“罪王丘力居拜见丞相。”
姜述冷声道:“你何罪之有?”
丘力居恭声答道:“罪王受张纯蛊惑,引兵相助,与朝廷对抗,委实罪该万死。”
姜述冷哼一声,道:“你等入境,杀害百姓多少?”
丘力居不由出了一身冷汗,答道:“部下野蛮,委实伤了不少民众。”
姜述拍案而起,道:“犯强汉者,虽远必诛。你族蛮人,入侵汉境,杀我百姓,劫我钱粮,如今我大军来到,便来服软,祈求我朝宽恕。本侯虽是文人,却非腐儒,本为根灭你族而来,怎能收兵回去?”
丘力居心中悚然,本想此次服软,朝廷定然不会深究,听闻姜述所言,知晓此事不会善了,道:“小王今来赔罪,献上张纯首级,又有数万俘虏,实乃一片赤诚之心。若非担心战乱不休,于双方有害无益,我族中勇士并不惧战事。”
姜述冷声道:“也罢,本侯也不伤你性命,放你回营整兵,来日决一死战。”
丘力居方才所言,软中有硬,便是料定大汉内乱之时,如此服软认错,必会获得宽恕,如今看来已是骑虎之势。又思乌恒举族壮丁,不足二十万,又缺少兵甲,与汉军精锐决战,绝无取胜之望。心思半晌,不敢起身,道:“依丞相之见,此事如何了结?”
姜述坐下案后,盯着丘力居说道:“杀汉人性命者,皆死!”
乌恒士兵勇者有谁没有人命在身?丘力居闻言,一言不发,转身便走。徐晃要上前拦阻,见姜述挥手示意,依令任其自去。
丘力居回营,与摩利商议,道:“姜家小儿心黑手辣,不给族人一点活路,只有拼命一战。”
摩利急道:“彼时我军依仗兵马众多,才得以与汉军相争。如今汉军主力已至,实力雄厚,绝非我等能够抵挡。若是开战,必败无疑。即使惨胜,乌恒一族势弱,残部即使回到塞外,不久也会被异族吞并。”
丘力居叹道:“难道我族勇士皆交给汉军斩首不成?”
摩利道:“不若举族归附,或可保全族人性命。”
丘力居沉思半晌,长叹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次日,丘力居引领部下到城门,与各部首领在右北平城门前负荆请罪,献上族人名录、财产清单、草场图录,全族归附。
姜述统兵出城,让人纳了表文,命乌恒人集合,朗声道:“自今日始,凡杀汉人性命者,无论何族,无论何人,大汉必会斩草除根,哪怕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报仇雪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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