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椿问道:“若是我们将杨春三人送到军营,他的计划不是搁浅了吗?”
唐三足脸色郑重,道:“这就是我认为最可怕的原因,凶手认为,无论这三人藏在何处,他都把握找到并且残忍地杀死这些人。所以,我认为黄猛在我们内部安插着钉子,除了可以及时通传情报,而且能够为他提供三人的藏身处,可能还会给他杀害三人提供便利。”
唐三足所说的这点,也是张椿现在最困惑的事情,在姜靖送来情报以后,张椿就意识到黄猛出手的目标,就是杨春领衔的第二组。昨天杨秋回衙以后,曾向杨春汇报了一个重要线索,刘阿大可能有重点嫌疑。杨秋汇报过后,因为卸了一车石炭,就去浴池洗澡,没想到就在洗澡的过程中,生了如此惨案。
待到张椿反应过来,派人抓捕刘阿大时,现不仅刘阿大失了踪影,就连他的父母妻子,也如凭空消失一般,找不到一点线索。刘阿大年轻有武艺,逃走没留下痕迹可以理解,可是他的父母妻儿不是残疾就是老幼,如何没留不下痕迹呢?
自从张椿意识到杨春等人的险境以后,就派人跟在三人后面暗中监视,也可以说是一种保护,可是凶手寻了一个最让人无法防备的地点,在重兵防守的郡衙内,在别人不易监视的浴池内,实施了令人指的犯罪。
还有一点令张椿无法理解,黄猛是个心智深沉的人,在这种关键时刻,为何不觅地躲藏起来,反而制造这样骇人听闻的惨案,不是将自己的行踪暴露了吗?
张椿心里的疑问没有跟别人说起,面对黄猛这样的对手,是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去理解的,但他潜意识里认为,黄猛制造这起惨案,肯定不是表面上这样简单,背后或许会有其他目的,或者只是一个大阴谋中的一环。
抓捕黄猛是一件举国重视的大案,死几个人不算什么,即使死上一百人,若能将黄猛抓获归案,姜靖也不会怪责什么,因为黄猛这样的对手,若是任其动阴谋,给帝国造成的损失,就不是数条人命甚至数百条人命那么简单。
张椿等人会议的同时,杨春正在张罗兄弟的后事,杨秋是他的亲弟弟,而且是唯一的弟弟。杨春是乐安人,父亲是当地著名的武师,他们原本兄弟四人,自小随从父亲练武。后来父亲得罪了剑皇庄,一夜之间合门被灭,只有他与三弟杨秋因为外出逃过此劫。杨春是个很有心计的人,他听说这个情况,顾不上回家打理家人的后事,与杨秋两人立即隐姓埋名,在渤海港口中打工糊口。后来付丘案,剑皇庄遭到朝廷的无情打压,杨春才与杨秋露头,打探当年杀害自己全家的仇人,并在剑皇庄无高手坐镇的情况下,杀害了当年参与灭门案的相关人的家小。
那次案子影响很大,杨春兄弟自此被通缉,后来被王小刀带人抓获。王小刀听说两人的故事,并未将两人送官,而是留在手下当差,言明以功抵罪。杨春兄弟借助职务之便,寻出不少剑皇庄余孽,根本不加询问,便斩草除根。因为剑皇庄附逆,追杀在逃的剑皇庄高手,在复仇的同时,兄弟两人也立了不少功,兄弟两人不久正式得了官身。
凶杀案开始,杨春并未认为是黄猛作案,他的第一反应是剑皇庄余孽出的手。因为这几年时间,他们这组除了完成上面布置的任务,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四处寻访剑皇庄余孽,追杀这些人时,手段极其残忍,第二组的七个人,每一人的剑下都有不少剑皇庄余孽的亡魂。
前天下午,杨春还在犹豫,想将这些事情的缘由告诉黄猛,但是最终他没有说,毕竟不分青红皂白,残害剑皇庄的人,不是一件光荣事,尤其如此公报私仇,说不定还会受到上级严厉的处罚。
后来张椿得到情报,猜测背后凶手应是黄猛。黄猛就是付丘,剑皇庄的人是付丘的人,凶手是黄猛还是剑皇庄差别不大,总之都是一群人。杨春不由长吁一口气,总算可以不说实话,也不影响此案侦破了。
弟弟死了,不能与其他三人那样简单,在城外火葬以后,将骨灰装在盒子里,然后交给上司,让上司派人将骨灰送到三人家中。杨春不愿意将杨秋火葬,他的观点有些传统,认为这样不利弟弟的魂魄安宁。杨春没有麻烦上司,自己花钱请了位风水先生,在城北为弟弟买了块墓地,今天请了公假,来给弟弟下葬,想让弟弟入土为安。
杨春身为情报官兼贼曹,虽然到任不久,但是这次操办弟弟的丧事,同僚们都出了不少力。杨秋没有结婚,更没有生子,没有儿子替他送葬。贼曹一名书吏,就让儿子为他弟弟打幡、摔盆,这让杨春十分感动。同僚们又湊钱送了口上等棺材,宁平、关场这两位残存的组员,给杨秋卖了一套上好的寿衣。午后同僚的儿子在前边打幡,他和宁平、关场以及一些同僚跟在后面。没有人哭叫,气氛十分凝重,杨春也没有眼泪,只盼望张椿能早一点抓到黄猛,好为死者报仇。
把弟弟埋在墓地上,回程的路上,杨春现附近跟着不少人,知道这是张椿派来保护他们的人,不由摇了摇头,心道张椿派那么多人过来,即使隐藏身份,以黄猛那样机智的人,也不会上这个当。
唐三足在会议以后,就被张椿留在身边,并委以重任,交给他此案的所有档案,让他从中寻找线索。唐三足看完档案,就来寻找杨春,听说杨春出城送殡去了,转回室内,在案上铺了一张纸,对着地图,开始琢磨相关的事情。
杨春这时走进门来,道:“唐大人,听说你找我?”
唐三足抬头见是杨春,立起身来,点了点头,招呼杨春坐下,道:“杨大人,我奉张大人之命,追查这次凶杀案,午前已经看过相关案卷,寻你是有一些事情想问问。”
杨春咬牙切齿,道:“大人有话请讲,只要能将凶手早日绳之以法,让我怎么配合也行。”
唐三足盯着眼前那张纸,道:“你们以前办案时,杀过不少剑皇庄的人?”
杨春心中一震,表面上不动声色,道:“说来也是踫巧,当年执行公务时,偶然抓到一位剑皇庄余孽,撬开了这人的嘴,顺着线索追查下去,确实杀了不少剑皇庄的人。”
唐三足忽然问道:“你与剑皇庄有私仇?”
杨春心头剧震,道:“自从杀了第一个剑皇庄的人,就算有了仇,搏杀时难免有损伤,说有私仇也不错。总之,我见了剑皇庄的人,历来是不客气的。”
唐三足点了点头,道:“我猜也是,你杀剑皇庄的人,剑皇庄的人肯定仇视你。不过,连儿童老人也不放过,是不是过头了些?”
杨春对付剑皇庄的人,历来是斩草除根,当年上司也批评过他,他早有借口解释,道:“唐大人,我们干的事情相仿,你想想我们杀了这人,这人的父亲妻子不跟我们拼命吗?我们若是不立即撤退,只能让他们无还手之力,可是剑皇庄的人有几个不会武艺?当年,我弟弟心慈手软,被一个儿童差点刺死。这些事情,一旦开了头,就收不了手,有些人确实不杀也行,杀了人家那么多人,索性斩草除根,但我们除了剑皇庄的人,从来未乱杀过无辜。”
唐三足点了点头,道:“我猜这次出手的人,未必是黄猛本人,很有可能是剑皇庄的人。你们这组一共杀过多少剑皇庄的人?”
杨春想了想,道:“不下十余家吧,青壮得有二三十名,加上老幼,不下百人。”
唐三足想了一会,慢慢说道:“黄猛是不会做这些事情的,也不会指示手下做这些事情,这些事情应是剑皇庄的人自作主张。剑皇庄的这个人,可能是黄猛身边极为重要的人,至少知晓黄猛布置的部分暗子,并有权力动用这些力量。我虽不知黄猛究竟有多大势力,以太子对黄猛的重视程度来看,这股潜势力异常强大。你们三人……人身安全得注意,我感觉我们的人中有黄猛的暗子,而且位置不低。下一个目标,应该不是你,是宁平和安场之中的一个,昨夜他们没有机会下手,今天白天肯定会出手。”
对于唐三足的这个推断,杨春觉得有道理,只是他与唐三足不熟,也不了解唐三足的能力,因此有些事不好开门见山说,所以杨春决定先去见见张椿,问明白相关情况,请示一下是否可以透露这边的布置与对策。
临行前,唐三足告诫道:“你这几天还是别外出了,若非你绝对信任的人,也不要单独跟他在一起,相比而然,呆在张大人身边要安全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