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馨自知再问不出什么,便没再坚持,回了客栈。
刚进了门,掌柜便笑脸相迎。
“宁小姐,您回来啦!”
六岁的宁馨能被人尊称一句小姐,全赖那封圣旨。
她爹现在是英勇救人的高洁书生,在圣上面前挂了号的。
所以,她这个前两天还被掌柜偷偷叫小土包子的小人儿待遇也跟着上了一个台阶。
捧高踩低是惯例,宁馨挺无所谓的。
“掌柜有事要说?”
男人忙点头道:“今儿早上令尊一出门,便有个一身破烂的女人过来寻你们,说是故人。”
他添油加醋的说完那女人看起来有多狼狈,又略带鄙夷道:“我当时就给撵出去了!她那副尊荣一看就是来打秋风的,可别给令尊添了堵!”
宁馨一时没想起来她爹哪儿认识了这么一个女人。
倒是一旁的李贵说道:“听这描述倒是像你那叫休了的大伯娘。”
宁馨眼皮儿一翻,也觉得有点像。
徐月在大窑村待不下去了,听说也没回程家村,要是在外面流浪可是在正常不过了。
但她偏赶上她爹考最后一门之前来搅合,这其中用心可谓险恶。
可若真是徐月,在客栈没有找到他们,会去哪儿呢?
宁馨脑中精光一现。
该不会是顾绯口中的那个蠢人吧……
同一时刻,“蠢人”徐月被关在了县衙的牢房里。
顾绯正指挥人朝她身上招呼鞭子。
皮鞭沾凉水,抽在徐月的身上,皮开肉绽。
她“啊”地一声,嚎的声嘶力竭。
顾绯靠着椅背,翘着二郎腿,慢声慢气道:“宁家娶你这样的媳妇儿也真是倒了血霉,都被休了还不依不饶的。”
早上抓到徐月想阻拦宁成文进考场以后,顾绯就找人查清了这女人的来历。
并顺势查到当初是徐月出手引得马匹发疯,是差点踩死人命的罪魁。
“呸!嫁去宁家是我倒霉!全家都只会心疼宁成文那个废物!我们家什么好处都落不到,凭什么!”
“凭你命不好咯。”
顾绯可没空听女人发疯,他起身朝门外走,淡漠的声音自门口传来:“一会儿直接送去给孙县令吧,不管是杀头还是发卖都随他的。”
徐月只愣了一息,随后惊惶大叫:“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您大人有大量,就放我一马吧!我是馨儿的大伯娘,她肯定不忍心看我这样啊。”
宁馨那丫头多狠心她是知道的,她这么说无非是在赌这位尊贵的世子爷会看在宁馨的面子上放她一马。
毕竟方才她听见了顾绯对宁馨那丫头说话的态度。
不出所料,顾绯闻言的确站住了。
他回头瞧了一眼,半晌,突然笑起来:“那她就不必知道了,免得脏了耳朵。”
……
县试考完,宁成文自觉发挥的不错,当天晚上就雇了车子回了大窑村。
县里都已经传遍了宁成文这个舍己救人的大英雄。
可镇上村上就没几个人知道了。
宁成文回村以后,除了宁老太和宁大哥,还有又跑来的宁小蓉之外,旁的村民也并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样惊险的事情。
宁馨觉得这样就很好。
两场考了头名,还在县令面前露了大脸。
只要最后一场宁成文没有写什么反动思想的话,那么他县试就是稳稳能够通过的了。
所以,别家的考生还在家里提心吊胆等待放榜的时候,宁成文已经被她闺女催促着回社学上课,备考府试了。
府试在四月,县试放榜以后就能报名。
院试府试县试三场考的内容大致相同,宁成文跟着沈先生复习了几日以后,心里便有了把握。
很快来到了县试放榜当日。
这次宁馨死活都要和她爹一块儿去。
还是李贵赶车,这次还带上了族长于四叔。
上次宁成文去考县试,李贵宁馨也都去了。
回来仨人老说些只有他们自己知道的笑话,像密语似的。
于四叔参与不进去,不大高兴,脸皮都比过去皱巴了不少。
宁馨知道这老头最是傲娇,所以随便寻了个理由将人一起带去了县城。
“不过就是看个榜,至于叫老夫陪你们一块儿来么?”
于四叔捋着他那所剩无几的胡子言不由衷。
宁馨偷偷撇了下嘴,又哄他:“您也说啦,我爹爹是村里好些年唯一一个读书人,您就算是代表咱村来看的啦!我爹爹要是能考中,也都是叔爷您教育的好呀。”
和现代不一样,古代社会氏族体系非常严苛。
当初宁成文一个大活人能被程家抢走,其实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大窑村根本没有把他们家当成自己人。
所以出了事村民也都不会帮忙。
宁馨一早就发现了这个问题。
所以不管是强行住进于家,还是和于四叔搞好关系,都是为了得族长庇护。
独木不成林,单打独斗可是没啥好处的。
就像上次姚凤兰抢亲的事,要是没有村里人的帮助,她爹就得再掉火坑里面一次。
于四叔被她奉承的很舒坦,像是被捋顺了毛的驴子,脸上褶子都展开了。
“老爷,公子,马上就要进城了。”
进了县城大门时,天色刚刚破晓,外面街道上的人还不多。
大家都是起大早出来的,宁馨没睡足,在晃晃悠悠的马车上眯着眼打了个哈欠。
刚睁开眼,就见几个身穿短打汗衫的精壮男子站在路中间,拦住了驴车。
宁馨一愣。
这是咋的,光天化日的,县城主路中央有人抢劫?
这治安也太差了吧。
宁成文也明显被吓了一跳,赶紧将宁馨护在了怀里。
李贵扬起鞭子,于四叔冷眼一瞥,做出战斗准备。
这一刻,宁馨在这俩普普通通的老头脸上都看到了与往日截然不同的凶悍凌厉。
“为何拦路?”于四叔自丹田发声,看向道路中间那几人。
为首的一个小个子朝前紧跑了两步。
就在离李贵的马鞭还有一步之遥的地方,他作揖高喊道:“小的特地过来来给贵人贺喜了,宁公子考中了县案首!”
话音一落,身后几个人也稀里哗啦都迎上来,对着宁成文好一通拜:“小的也来恭贺宁案首!”
李贵扬起来的鞭子不知道往哪儿落了。
正在捋胡子的于四叔差点没把那两根胡子揪下来。
宁成文恍若未闻。
他不是没想过自己能考中县案首,但真的听到这样的消息的时候,他还是觉得这一切好像是在梦里。
只有宁馨反应最快,她从她爹箍紧的臂弯里钻出来,对着一车三个愣头愣脑的呆子道:“走啊,快去看榜啊!”
她得亲自去看看她家崽的大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