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开了口,那我就不假客气了。”旌云把许盛的伤势和自己无人可派的为难之处说了一遍,然后叹气道:“公主眼下的情况你也知道,我定然不能离了左右……”
秦二娘待要拒绝,可想到自己客居在国公府,连公主都劳累得差点落胎,自己又怎么好为着这点不算过往的过往而躲避呢?
“行,你这就回公主身旁伺候吧!许,许将军那边的事就交给我了。”秦二娘咬咬牙便答应了。
旌云有那么一刻的心虚,自己这不是挟恩图报么?可想想许盛那边的情况,还是狠狠心没有松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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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乱了一整夜的国公府,因为杨云舒平安生产,上上下下都松了口气。
孟晔那边几次派人来问宣惠,直到傍晚时分,宣惠才迷迷糊糊地睡醒过来。
她看了看外头的天光,嗔怪道:“你们是不是伙同任医官,给我的药里下安神药了?”
旌云端了温水过去,看着宣惠喝下,说道:“不这样,您哪里睡得着?”
宣惠叹了口气,也许真是自己能力有限,不及祖姑母……她能轻易办到的事情,自己做起来怎么就这样艰难?把金陵城拖累到如今这个局面,也不知最后守不守得住……
若到时候城破,自己和杨云舒还有两个侄儿落到汪家手里,做了他们挟持梁瓒与裴敏中的人质,那可怎么好?
“去请孟大人过来。”宣惠吩咐道。
见旌云要劝,她忙笑道:“姑姑,我自己定然小心,就在外头宴息室里见孟大人,可好?如今这样的情势,实在由不得我躺下……”
旌云叹了口气,出去在太师椅上铺了厚厚的锦垫。等孟晔父子过来时,再小心翼翼地扶了宣惠出去。
宴息室里站着三个人,除了孟晔父子,还有一个武官打扮的年轻人,手臂上缠着绷带。
“公主,这位是成国公手下的张千总,昨夜是他跟随许将军一同出城的。”孟晔介绍道。
宣惠打量了此人一眼,年纪轻轻便是正六品武官,若非荫恩,倒也算是个人才。
“属下张骏,带兵不力,未能保护主将,请公主降罪!”那名千总利落地跪下请罪。
宣惠命人扶他起来,说道:“你别忙着招揽罪名,先说说昨夜到底是个什么情形?”
张骏起身,沉声说道:“昨夜许将军点了一千轻骑,我们于子时三刻从北门出城。很快就确认了敌人确实是在挖地道,北门开挖两条,东门那里也有两条。”
“随后我们就分成两队开始搜寻敌军囤积粮草及火药的地方,可惜一无所获。但是,根据西门那里停放的几十辆运粮车来看,敌军的粮草和火药很有可能储在泊于江上的船里。”
江上……这个汪以明还真是狡猾!
“那咱们的船……记得世子从辽东带回来的着实不少。”宣惠沉吟道。
张骏答道:“世子爷带回来了百余艘,可因王爷北伐走的是运河,薛大人运粮也要用船,所以金陵这里几乎没留下任何可以作战的船只。”
难不成这真是个死局?宣惠有些头疼起来。
“而且,”张骏似是在寻找合适的措辞,“据许将军那一队的人回来说,他们偷听到敌军在议论从西边来的援军……”
宣惠一个激灵紧张起来:“谁的援军?他们听到的原话是什么?”
张骏道:“是汪家的援军。他们听见那边的人说‘约好的五月初十前到,怎么到现在还没踪影?’,以及‘西边的水道又没被堵,说不准就是三爷吹的牛’……许将军也是因为冒险偷听这些话,惊动了敌军,才受了重伤……”
这个三爷,应当是指汪以谦。
西边的话,川蜀、江熙都无大军阀,唯有湖广……
宣惠的表情僵在脸上,全身如坠冰窖之中。
她看了孟晔一眼,发现他也在看着自己。“王锦堂,王聿……孟大人,我……”
孟晔初时听见这个消息,也非常地恼火沮丧,现在反倒平静下来了。他安慰宣惠道:“公主先不要急着自责。那边也说了,王家过了约定的时间还没到。说不定是王聿回去拦住了王锦堂,也未可知。”
“那样的话,公主非但没有做错,还是有识人之明,乃是大功一件啊!”孟晔笑道。
宣惠讪讪地说道:“只怕是要因我之故把大家都拉下悬崖了……”
孟世仪说道:“城墙附近各处的地听都已挖好,现在还听不到什么动静。应当是敌军的地道还没有靠近,咱们还有时间。”
张骏点点头,说道:“小孟大人所言不错。经过昨夜的偷袭,敌营必定会加紧挖地道的速度。末将愿明日带五千人主动出击,扰乱敌人的计划。”
孟晔问道:“从哪个门出?”
张骏答道:“北门或东门,毕竟地道的源头在那里。最好能两边同时出击,叫敌人分兵救援。然而军中可将兵之人一时也不知该提拔哪个……或许可以等许将军醒来,再做定夺。”
“事不宜迟,不如我去吧!”孟世仪突然说道。
见宣惠和孟晔都满脸错愕地看着自己,孟世仪坚定地说道:“我虽没什么上战场的经验,但是相比临时拔擢上来的兵勇,我想若我能身先士卒,必定更能鼓舞人心……”
孟晔怒道:“胡闹!你以为你自己一腔热血就能克敌制胜了吗?你那点三脚猫的功夫,打得过小毛贼吗?”
孟世仪涨红了脸,但还是坚持说道:“前朝袁督师,也是读书人、两榜进士出身,照样固守国土抗贼!”
“官至督师,用亲自提刀杀人吗?排兵布阵和上阵杀敌能一样吗?张千总说的乃是快马奇袭,你可有自信能带五千人,如指臂使,须臾便至,得手即回?”
许是因为被儿子不靠谱的想法气到了,又或者因为担心独子,孟晔顾不得平日的风度,将孟世仪骂了个狗血淋头。
宣惠摆了摆手,说道:“两位大人先莫要争执。我方才想到,敌人能挖地道,难道我们挖不得?他们四条地道纵向伸向金陵,我们便在城墙之外横向挖掘,他们再怎么挖,总要通到我们的地道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