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虹闪烁的夜行街,标志着一座城市沉睡中的美丽。街道上,人头涌动的一个个身躯,像是凡尘中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
人与人之间很奇妙,有时候一个不经意的擦肩,就是一辈子的回眸。而有时候一个不经意的动作,转眼间就是一顿茫然。比如一个正在连夜加班的扒手,正对着一个挎包手忙脚乱。
原本以为是手到擒来的,被一双清澈见底的眼睛盯得有些迷茫。
陈唤然开口说道:“你摸够了没有?”
一句突如其来的话语,让一只准备误入歧途的沉睡羔羊,迷途知返。
坐在一把木椅上的陈唤然,正低着头,与一双眼睛四目对视。
这位尴尬的仁兄,头一动不动保持原样,手却麻利地把挎包的拉链拉回去。
他挺起身子,躬身说了一句:“对不起!失礼了!”
陈唤然自然听不懂方言,看着远去的扒手。他摇了摇头,不过比起廖修明,他一想就头疼,这个请过来的廖向导兼翻译官,比毕有朋还坑。
陈唤然就这么满无目的地走着,一路上也碰到不少鬼物,只不过他装作没看见。
突然间他意识到危险,他的目光刚落,两个诘襟服的男子在人群中,迎面走了过来,他们看起来和来往的人群并无二样,只不过眼睛里,那股凌厉的目光太明显了。
陈唤然下意识的往后跑,谁知道才一个转身。后路也是出现两个人,而这两个却是女人,衣着紫色的和服,和那两个诘襟服的男子类似的眼神。
“这...”不知所措之时,前后四周包围已经越来越近。怎么办?跑?战?
“先生!”四人一上前躬身行礼。
一口不太熟练的中文,把陈唤然整糊涂了。
“找我?”
“是!”
原来他一入境内就被人盯上了,而且还不是一股势力,而且一群组织。早在此之前,东元市收容了五百个鬼物,他的名字就小有名气了,直到快速破一千,在很多机构情报里,他陈唤然的名字,已经榜上有名了。毫不夸张的说,全球黑暗势力范围,直接列为前一百名影响力人物列表,听完解释后他差点晕倒。
“先生!鄙人古朴太郎,这边请!”这时走来一位穿着和服的中年男子,操着不是很熟练的中文,他躬身侧迎。
“谢谢。”陈唤然头皮发麻,是真的头皮发麻。
一座古庙里,木式结构唐代风格的楼宇中,四座古老的石灯塔,灯芯上悠悠晃动着火苗。
道路上的光线并不是很亮,却没有一丝恐怖,这里的每一处角落,仿佛在诉说着一个个古老的故事。
古朴太郎将陈唤然领进了一座楼宇的二楼,刚上楼梯的陈唤然,想着能不能趁机逃跑。不过看古扑太郎并没有防备他,他反而不好意思逃跑。
从一进大门的时候,一路上都是古扑太郎在带路,而且没有一点点的防备。
“先生,请!”古扑太郎很有礼貌,示意陈唤然坐下。
是楼宇的榭台边,一个矮茶几,茶几上一个茶盘,茶盘上面的碳炉,一落坐水壶的水刚好煮沸。古扑太郎一阵行云流水般的动作,先是闻到一股茶香,随后一杯冒着白雾的茶水,被他双手端在桌面上。
“先生,请!”
“谢谢!”陈唤然很有礼貌,不过他的坐姿是腿盘起来的。古扑太郎的坐姿,却是很标准的礼节。
“我没有恶意,只想和先生交个朋友。”古扑太郎很真诚地伸出一只手,陈唤然同样伸出一只手,两手交握。陈唤然看着对方真诚的眼睛,隐约猜到了什么。
古扑太郎闭上眼睛,深呼吸了一口气,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含在嘴里,半响才咽下去,很是陶醉的他开口道:“这么好的茶水,不知道以后能不能喝到。”
陈唤然若有所思。
古扑太郎站起来看着远处,山下灯火通明的城市,开口道:“这么好的城市,不知道以后能不能看到了。”
陈唤然站了起来,走到了他旁边,眼神有些迷离,说道:“我也不知道。”
古扑太郎握住陈唤然的肩膀说道:“先...”
陈唤然打断他的话,同时伸出一只手。
“我有名字,我叫陈唤然。”
一个小时之后,砰砰砰的敲门声,正在连夜加班熬夜的廖修明,差点被吓得灵魂出窍。手忙脚乱提起裤子,用方言骂道:“谁啊!?不让人睡觉?”
“廖老哥!廖老哥!是我,我想家了。”下一句陈唤然没说。
“这里太可怕了!”
廖修明系上腰带,对着镜子整理领带,确定自己帅气的面庞后。伸出手背探了陈唤然的额头,确定没发烧,疑惑说道:“我明天带你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你不回的话,我得回去了。”
“你回也得明天上...咦,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廖修明一阵狐疑,这小家伙不会在我身上放GPS吧?不至于吧?
“我,我怎么跟你解释呢?总之!这里很危险!”
“你不要危言耸听了!我真是越来越看不起你了!”廖修明一脸鄙夷。
看着廖修明油盐不进,陈唤然只好妥协了:“行吧,你这里能休息吗?”
廖修明后退了一步,心里有点慌。
“你别这样!我有女朋友的!”
“滚滚滚!”
被赶出来的陈唤然一阵发苦。
表面上祥和一片的和国,已经乱成一锅粥。古朴太郎说,可能一个月,可能明天,可能下一秒,马蜂窝就爆发了。
在门口驻足有十多分钟的陈唤然,又砰砰砰拍门大叫:“廖老哥,廖老哥...”而里面浴血奋战正酣畅淋漓的廖修明,提着裤子冲了出来骂道:“我的魂都让你拍破了!”
陈唤然把他推了进去,说道:“你快把裤子穿上,手机给我!”
廖修明不爽的递过手里,陈唤然接过,马上掏出一张纸条,拨了过去。
而此时的古扑太郎,在送陈唤然到古庙门口,目送他上车之后,又回到还坐在原来的位置上,正抬头朝着仅剩半夕的亏凸月,痴痴发呆,今天是农历二十二。
风铃的清脆之声一闪而过,古朴太郎将视线收回。
“古朴大人,德康、木得、井口...”一位影子在阶下汇报着工作。
“走...”古朴太郎挺直了身躯,只说了一个字。他挪动的嘴唇上,有一道很深的血印丝。
峰岩跌宕的高山下,笼罩在暮色之中,随风散落的樱花完成了最后的点缀,即便是如此冷漠的沥青路都似乎多了几分凄美,让置身其中的人流连忘返,就像不舍着樱花飘尽一般。
而河边也正有一个独坐的身影,似乎沉醉在这样意境之中,只是那握着剑柄的手略微有些颤抖,似乎拼尽全力也要将这样的场景留在自己的脑海中,甚至连身后有人走近,也没有察觉到。
“稀嗦...稀嗦...”微风吹过的樱花树摇动,枝叶上的樱花飘飘洒洒掉落在河面。由粉红色的樱花瓣铺满的小河,宛如一卷精美的丝绸。
“井口君!”一只手臂搭在了井口君的肩膀,站在他身后的古朴太郎,此时眼睛已经湿润,他的手掌从井口君的肩膀慢慢移动,伸向了井口君的左肩膀,停在了半空。
触手可及的是已经没了一只手臂的井口君,断袖口处滴..哒..嘀嗒...流着黑色的血液,血液顺下的是已经沾满黑色体液的樱花瓣。
“谢谢!”古朴太郎收起双手,退了几步,躬身行礼,然后才盘坐在井口君旁边。
井口君还是原来的姿势,说道:“我喜欢这里,我喜欢这个美丽的世界。”
“我也是!”
“可是,我已经没有能力了,我已经没有能力了。”井口君仿筋疲力尽,仿佛想起以前,那个冬天,他背着一个八岁的小男孩,在山林里走了两天两夜。眼看就要被一群鬼物围攻,他说了一句:“我已经没有能力了。”
那是古朴太郎一辈子的回忆,六岁的他,靠在井口君后背上说:“我想父亲了。”
古朴太郎收起了回忆,开口说道:“当时我很害怕,可是我们坚持下去了。”
井口君松开了撑住身体的剑柄,快要扑倒之时,一双手臂快速接住井口君。就在古朴太郎准备开口时,他闭上嘴巴,抬起头,眼泪瞬间止不住往下。
躺在古朴太郎怀里的井口君,已经没有了气息。
古朴太郎眼神变得坚定,摸着井口君的后背,说道:“井口君,我会坚持下去的。”
两道身影在这孤静的河床边,而他们的身后,是躺着一排整体的尸体,这是井口君带回来的。
这些尸体的脸孔出奇的一致,就像是克隆出来一样。它们的脸上很安详,就像沉睡中的美人。它们并不是人类,它们的眉毛是长在额头上,粉白色的脸上,只有张开口露出的一排整齐的牙齿。它们全身上下,撒满了红色与黑色的血迹。有个响亮的名字,泥眼怪物,嗜血如命。
古朴太郎慢慢放下了井口君,他朝着井口君插在土里的剑。双手用力一拔,露出的剑身有几个小齿,那是砍到引物的卷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