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搭船
还没见过这个星球的海啸不知道这个海的可怕。海岛外侧的大风裹挟着巨浪从那面的山越过来，少数水珠至少飞跃了大约上千米的山峰，落到内侧的这一面沼泽里。低矮的山林里似乎住了些动物，正在叽里呱啦乱叫，它们一定是被海啸给吓的。滔天巨浪像乌云一般，黑得发亮，野马群似的滚过来，一波滔天巨浪还后面还是一波滔天巨浪，大海被海浪咬了一大口，小岛刚够塞牙缝，淹没在海里的海岛似乎安全了。
小豆子找到一处安全的地方，这个岛的洞穴跟倒扣的碗似的，虽然淹没在水里，但是洞顶有空气。他相信唧唧也一定躲在这样的洞里，毕竟他跟土著居民在一起，没什么好担心的。
等一等吧，海啸总会过去。
海啸又持续了一天，而后西边的高空出现一片紫色，好了，万弗里翻江倒海的一天过去了。海岛又露出水面。同时露出水面的还有潜水艇那样的、十万吨集装箱货船那么大的船浮出海面。它不知什么时候停到来了月牙岛这个海湾里来。
船长可能觉得明天再走比较安全，船员们纷纷从船里出来，到岛上散步，当是旅游。这座小岛在航道旁，每次遇上海啸，过往船只都会到这里靠岸，岛上的风景，除了新水手和乘客没见过，老水手只想留在海边休息、打牌或者玩人机游戏。一个很老的、气质高贵的、有气势的圣者不愿意呆在船里，也不愿意到处乱走，他在岸边的一块礁石上打坐，对着礁石下边爬行的像乌龟那样的动物念经。海啸过后，这种乌龟也出来透口气，这个海太凶险，不管是水生或者陆生，大家都不易。
小豆子一眼见到他就觉得他跟格拉特岛的圣者有区别，不是长相，就长相而言，小豆子都觉得蜥蜴人都差不多。两相比较，格拉特岛的圣者显得土了点，这人显得高贵许多，而这样个感觉是从圣者给人很干净的感觉中产生的。
怕发生意外，要游玩的船员和乘客被分成两组，由两个大副带领，而且人人都要求全副武装，也就是翅膀衣和激光手套。
意外见到小豆子，一个好心的老水手跟小豆子谈了谈。小豆子解释说他是新水手，在岛上不小心走偏了，没来得及回来，船就开走了，他想搭船，并希望能从新当一名水手。这种事才有，这个岛也是所有海上遇险船员的求救点。如果是老水手还能在岛的某个洞里找到淡水和食物。老水手带着小豆子去见船长，稍稍介绍一下，小豆子就成了老水手的跟班。只管吃饭，不给工钱。
第二天，船离开了这个月牙岛，鱼人跟着船一整天，它对船还是有戒心的，远远跟着，从屏幕上可以发现它的踪迹。小豆子忧心忡忡看着她，怕她太冲动。很明显，他们只是朋友，他捏过她的胸部只是好奇。
“自己是不是太好奇了。”小豆子问自己
好在第三天，鱼人没再跟来。小豆子松了一口气。
小豆子的师父叫西里哈，是一个老水手，负责仪表盘室，是一个重要岗位。行船的很多安全数据都来源这里。
他指着仪表盘给小豆子看，解释说海啸会带动洋流带的变化，就像甩出的面条圈，他们必须避开这条“面包圈”。小豆子说探照灯可以照那么远，应该没事吧。西里哈说“面包圈”的吸力很强，要有一个安全的距离，所以有时发现晚了也来不及。
怪不得船开这么慢呀！
海面在翻泡沫，海里却很平静，不过黑乎乎的样子仍然让鱼儿游动速度变慢，可能不是因为看不见的原因，而是感到某种危险。慢腾腾的船和慢腾腾的鱼儿，小豆子趴在舷窗上欣赏海景，他更容易海里的风景吸引过去。
“漂亮吧。”西里哈一边紧盯着屏幕，一边跟小豆子聊天。
“漂亮，这些鱼千奇百怪的，没进化的老祖宗和已经进化得不成样子的子子孙孙参杂在一起，好大一家人呀。”
“说得好，就是这个样子。大陆有我们人类横行霸道，好多动植物都被我们搞灭绝，海里就不一样，除了少数的波奇咚，其它的，谁也灭不了谁。”
“这个海是个阴险的小人，什么时候翻脸可不好说，前十几分钟风向东南，后十几分钟它会向东北，所以这里才没怎么被破坏，要是像三门海，好多海生动物也要灭绝。”
“也是，这是个喜欢搞怪的家伙。所以呀，不是走投无路的人家，谁也不想来当水手，即危险，工资又低，真不是人干的活呀！蛋蛋（小豆子的水手名字）呀，我们都是苦命人呀。”
“师傅，我们会活得很长很长的。”小豆子像是跟天在说。
“对，穷苦人的命都很长，就像长脖子的虎气布拉格吃药。”西里哈咬着头，苦笑着。他想着自己的事，没明白小豆子钢钢的语气，以及语气里透露出来的战斗精神。
危险解除，老水手的信息一发出，船慢慢升到海面，船速加快。
师父认真教，徒弟认真学，聪明的小豆子没几天就学会了仪表盘怎么看，里头的数据怎么分析，如何根据水文变化判断海啸的来临等等。当然不确定因素很多，如果天真地以为小豆子可以代替老水手，那就是愚蠢。在这个可怕的、能翻倒的万弗里海，连海生生物都觉得生活不易，更何况是人呢。老水手觉得文化基础才是一个好水手的根基，他要小豆子到图书室里去看书。
图书室不大，里头都是电子版的图书，一块金属板记录的可能是一座纸质的图书馆。小豆子拿了块《伽马星地理》来看，他要了解万弗里海形成的原因，它简直是这个新起点毒瘤。书呆子往他的芯片里只是装了简单的地理资料。
图书室里还有一个人，那就是海岛念经的圣者。他也在看书，而且看的也是《伽马星地理》，他看的不是万弗里海，而是《擎天柱》。小豆子翻了翻，《擎天柱》还是在万弗里海，看来他们关心的都一样。小豆子因为对神庙的圣者感觉很好，进而对这个陌生的圣者感觉也好，他坐到圣者的对面。
见小豆子跟关心的是一个课题，圣者用深邃的眼神看着他。小豆子跟他笑了笑，双手合十，点头哈腰地问了声“您好。”圣者在这个星球的身份都很高贵，他们相当于各个地区的主教，是各地民众的精神领袖，实力不可小觑。
圣者对他双手合十，点个头，算是回了他一个大礼。大多数的时候，他们通常用点头回礼的，不是说他们耍大牌，而是要需要对民众回礼的太多。
小豆子对圣者表示出来的尊重并没多大感冒，他更关心这个可怕的大海。
万弗里海的形成有自然的因素，更多是人为造成的。它原先只是一道长长的大裂谷，只因为有了“心金”这种很适合这个星球使用的特殊金属而遭到长年累月的开采，“心金”就相当于是地球的石油，当然应该说比石油更好用一些，它能制造适合星际航行的飞船，也是吸收十个太阳猛烈照射的储能材料，蜥蜴人能在这个星球生存下去有一大半是因为它。就这样，原本只是一道深沟变成了深深的海峡，在长年累月的星球转动中，很多冰窖里的水（尤其是北部冰窖）都汇集到了这里，不停地摇晃，不停地冲刷，不停地坍塌，不停的往地心渗透，终于形成了今天不可控制的、能翻江倒海的万弗里海，以及几乎被割裂的南半球和北半球。
想一想，站在西部荒原的人看着穹顶的人正在倒着走，那是什么感觉！再想想，公转的星球在某个时候总会翻个个的，那时又是什么情景？这个奇特的，甚至愚蠢得独特的地质构造竟然产生在如此高科技的星球上，真是不可思议呀！
小豆子忍不住吹了个“叮叮当，叮叮当，铃儿响叮当”的简短口哨来表达一下不可思议的情绪。
“想不到吧？外星人。”圣者问。
瞪着这个过度聪明的圣者，小豆子问：“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因为他哼的曲子不是这个星球的音律，这个星球是1音阶，不是七个音阶。
没想到这样也能被发现，小豆子怪自己太不小心。知道圣者是慈悲的出家人，不会伤害他，也知道将来的相处一定瞒不过这些不一样眼光的圣者，没有永远的秘密，而且他想跟圣者接近也是为了顺利找着郭美丽。很自然地，他点了点头，赶紧套近乎，说他有一个朋友是格拉特岛的圣者。圣者见小豆子突然被人点破竟然没有惊慌，赞许地笑了笑，说：“是布里奇吧？我听他说起过你，说你很聪明，果然是这样。”
小豆子抬起头，又放下，然后问：“您是土著派的还是移民派的。”
“跟你的朋友一样，我也是移民派的。不过，不管是移民派还是土著派，我们都是圣者，本质上都没有区分，只是对星球未来有不同的主张，当然行事方法也不同。我这趟出行也是为了星球的未来。很碰巧遇上你，据说你给了他一个八卦，好像是我们先人遗留在地球的古物，它有可能告诉我们我们从哪里来，甚至希望我们往哪儿去。不是吗？无极生太极，说得真好。我们的这个宇宙本来就是这么诞生的，你们和我们说不定本来就是在一个星球上，也就是我们的母星，不过它爆炸了，毁灭了，我们都是星际移民，你们是移民大军中的一支宗族，我们是另外一支。可能还有其他宗族的移民我们还没找着。”
“有可能，宗族总是在发生变化，就像你们分成陆人和鱼人，我们地球人也分好几个分支，比你们的还多，黑人、白人、黄种人、棕色人，不过区别比你们要小些。”
“我希望你参与我们的讨论，也借此探讨你们和我们是不是同一颗母星的移民。有迹象表明我们的伽马星已经岌岌可危，有必要再次移民，希望这次跟先前一样幸运，找到一个宜居的新星。也许上一次移民，只有我们伽马星人和你们地球人是比较幸运的，别的族群可能就没这么幸运，他们消失在迁徙的路上。”
这个星球的圣者已经不怎么念经，他们更多思考的是星球的过去和未来，也就是我们从哪来，要到哪去的问题。他们都是智者，纠结于土著派还是移民派这么多年，也只是要找到一个更适合民族生存的发展之道，说到底是为了种族的未来。让圣者纠结的原因是外面的星球没有多少选择的空间，移民是冒险的，工程是浩大的，可是不移民也不行了，伽马星和原先的母星一样，它会老，会坍塌，会毁灭。天堂在哪里？地狱又在哪里？极乐世界又是一个什么所在？他只需要向长老会证明有一个像地球那样的宜居星球就够了，那就是天堂。
“您搞明白天堂在哪里了吗？”
“本来认为有点眉目，后来又没了。从这个万弗里海的发展变化，以及伽马星的变化，我知道没有天堂，也许有地狱，一切事物都是从出生到死亡，天堂的地方可能是一处刚出生不久、适合生存的地方，比如地球。伽马星已经很老，正在变成地狱，至于极乐世界可能是正在毁灭的地狱，像烟花一样绚丽的爆炸。”
“您的思想可能偏悲观了。不是还能移民嘛！”
“可能是，我担心我们的移民会像那些不幸的宗族，消失在宇宙或者绚丽的极乐世界。知道我们圣者为什么分布各处吗？我们就是哨兵，我们在观察这个星球的变化，因为它已经太老了，快要变成地狱，可是像地球那样的星球不好找，咖喱咖喱派舰队找了那么多年，也只是根据过去先人的记载去几趟地球，真正找着的只有紫光果星。那是一个熄灭的比较久的太阳，可惜周围没有年轻的太阳照耀，不是一个好的移民点，黑星都比它好，它的旁边还有四个太阳，可是黑星要变成地球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我们可能等不到那个时候，伽马星已经要坍塌毁灭了。”
“黑星舰队不是已经在那儿了吗？为什么还不适合居住？”
“那能叫居住吗？所有的供给都来自伽马星，它自己能有什么？是不是就是一千丈的火山熔岩突然冒出。能呆着就不易啦！”
“是呀！天堂会变地狱的，将来的地球也会老去，变成可怕的万弗里海，我们也的移民。”小豆子感叹道，突然他想到了要紧的事，“你们准备搬迁到地球吧？”
“有可能，咖喱咖喱是这样想的。大长老不想那么做，毕竟人种不多，这么自相残杀早晚人种会灭绝的。大长老正在想办法加固伽马星的框架，通过延长伽马星的寿命，等黑星慢慢降温。她这么想也不能算错，关键是我们先人的愚蠢过度开发给我们这些后代子孙留下难于承受的危险。”
“我觉得这个也挺靠谱的，我认识一个书呆子他就在研究这个，往石柱上注入一种液体金属，然后它融合石柱，凝固，这样起到加固作用，这跟我们的钢筋混凝土一个原理，他的研究很有希望成功”
“真希望他的研究快点成功，我们迫切需要加固万弗里海的不周山。你马上给我他的住址，我通知一下大长老，让她好好支持一下。”
“你是国师吗？”
“不是，我是大长老的老公，我叫哈里。”
“你是圣者？圣者能娶老婆吗？”
“我们这个星球不禁忌两性关系，反而是鼓励的，这跟婚姻无关。”
“可你是移民派的。”
“对，所以我们经常吵架，也就分开过。”
“你支持咖喱咖喱？”
“不算支持，咖喱咖喱太着急，也太蛮横，她适合当将军，不适合当领导人。”
“您真是个奇怪的圣者。好吧，我告诉您书呆子的地址，您给我说说不周山吧？”小豆子把基地的住址说了。
圣者先把信息发了出去，然后介绍：“你还不知道我们这个星球有多危险吧？我们原先呆过的那个岛就是一座顶天立地的大山。现在就成那样了，现在这样的大山石柱子还有四根，而最脆弱的那根叫不周山，要是不周山塌了，万弗里海就合拢，就没了，可能这个星球在坍塌的一瞬间跟着毁灭，你知道的，它满身空隙，很容易垮塌。”
气温变得越来越低，舷窗外都结上一层薄薄的冰霜，圣者回去休息去了，然后他又回来，给了小豆子一身白色的僧袍。他这是在保护他，这件圣袍相当于保护伞。
吃了一颗紫光果，身体马上暖和起来，他还想呆在图书馆，看看《不周山》，圣者的一席话让他睡不着觉。舷窗外，冰冷冷的微光在水波上滴滴答答跃动，水波躲闪着，摇摆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