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衡看着燃起的红烛,目光移向时俞,“皇上,你……”
“督主之前不是说初十是好日子吗,既然如此就不应该错过,我们成亲!”
景衡眸光一颤,立刻反对,“不行。”
先不说如此潦草敷衍,而且,他现在连活下去的机会都渺茫非常,他不能让聂时俞就这么嫁给自己。
“朕说行就行,你没有反对的权利。”时俞站在床边,斩钉截铁的开口。
“乖,别闹。”景衡伸手拉住时俞,“皇上不是向来不愿意吃亏吗,若是今夜成婚,明日……微臣就死了的话,就皇上可就亏大了。”
“哪里亏了,别忘了还有你的私库,成亲了可就都是我的了!”
“那些早就是皇上的了。”景衡笑意无奈,“皇上,若是微臣能够活下来,一定会补给皇上一个风风光光的婚礼,但现在……”
“要么今夜成亲,要么这辈子,我都不会再嫁给你了。”时俞打断了景衡的话,“我说到做到。”
景衡脸上的笑意僵住,沉默的看着时俞,许久之后,开口道。
“那若是微臣死了,皇上日后重新遇到喜欢的人呢?”
哪怕这殿中只有他们二人,成亲的事情不会有其他人知晓,可是若聂时俞日后重新遇到喜欢的人,那她会不会后悔有这么一段记忆?
看出了景衡的想法,时俞紧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开口:“就算那样,朕也不会后悔。”
四目相对,景衡觉得时俞的眼底似乎有灼灼火光,温暖又耀眼,仅仅是这么看着,仿佛便能驱散周遭的一切阴冷与黑暗。
许久过后,景衡终于笑了,不再是苦笑与无奈,而是发自心底的笑意。
他扶着床榻站起身,站在了时俞面前。
“好,我们成亲。”
景衡之前准备的一切全然没有用上。
没有精心挑选的喜服,没有各种纠结后选出的喜酒,没有礼乐,没有烟火,甚至,连一个见证人都没有。
只是在寝殿之中,红烛燃烧,夫妻对拜。
床榻之上,景衡将时俞抱在怀中,看着不远处燃烧的红烛,心头有些恍惚。
“就这样,皇上便是微臣的娘子了吗?”
“怎么,刚拜完堂督主就想耍赖了?”时俞轻轻靠在景衡怀中,促狭挑眉。
“自然不是!”景衡将人抱得更紧了些。
见景衡沉默,时俞扭过头看着他,“督主在想什么?”
“叫夫君。”景衡在时俞唇边轻轻落下一吻,“既然都已经成亲了,自然要改称呼。为夫在想,是唤你娘子好,还是阿俞好,又或者,唤俞俞?”
听到后面的称呼,时俞起了点鸡皮疙瘩,果断选择了阿俞。
“好,那就喊阿俞。”景衡未受伤的手,握住时俞的手,十指相扣着拉到了唇边,一下一下的轻啄着,“我家阿俞,我的阿俞!”
喊完,看着她眼底下的青色,又将人重新抱进怀里,轻声哄道:“快些睡吧,昨夜你定然没有睡好。”
“好。”时俞应了一声。
原本并不打算睡过去,可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景衡的怀抱太过让人安心,渐渐的她眼皮越来越沉,慢慢睡着了。
确定了时俞睡熟之后,景衡一点一点松开了她,又点了她的睡穴,确定人不会醒过来后,强撑着下了床。
景衡脚步虚浮,周身也越发的没有力气,但依旧坚持到了桌边,拿起笔墨,开始写接下来的安排。
他知道按时俞的聪慧,未必不能在这皇城之中全身而退,可是,他不敢赌。
他必须要安排好一切,至少能够保证,无论聂执瑄用什么招数,无论聂昭易乃至聂明宇是否可靠,他的阿俞至少都能够安然无恙的离开。
密密麻麻的字落在纸上,每多写一步,景衡便安心一分。
写下所有的计划之后,时间已经到了后半夜,景衡看着床榻上依旧熟睡的时俞,想了想,又重新提笔,开始安排另一条路。
另一条她不必离开,而是依旧能够留在皇城,甚至能够坐稳皇位的路。
比起安然无恙的离开,想要在此刻谋划着让时俞能够坐稳皇位,自然更加艰难。甚至景衡心里也清楚自己现在写下的一切,未必就能够真的达到目的。
可他还是将所有能想到的办法,以及能够安排的布局,都写了下来。
离开虽然是最稳妥的办法,可是却未必是阿俞心甘情愿的选择,他自然希望她能够安全,但除此之外,他也希望,她能够放手去做任何想做的事情。
吹干墨迹,景衡将一张又一张纸小心翼翼的折好,然后放进了抽屉之中。
做完这些,外面的天色已经微亮。
景衡甚至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所剩无几,强撑着回到了床榻之上,用被子稍微捂热了身体之后,才重新将时俞抱回怀中,闭上眼睛。
天明风止,日光洒进房间之中。
时俞醒过来的时候,桌上的红烛燃尽,景衡已经再次陷入了昏迷。
可是江夏他们那边,依旧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聂昭易和聂青桑放心不下,入宫陪在了时俞身边。
看着时俞苍白的脸色,聂青桑忍不住开口:“皇兄,如果景督主真的没办法解毒的话……”
“那朕一定要将聂执瑄挫骨扬灰。”时俞眼底划过一抹狠戾。
“就算是挫骨扬灰,你也要先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确保有命能够活到那个时候。”聂昭易沉声开口。
时俞看着床榻上的景衡,坚定摇头,“放心,朕不会有事,朕昨晚已经休息过了。”
聂昭易和聂青桑对视了一眼,纷纷叹了口气,二人谁都没有再开口。
他们今日过来之前,原本已经商量好了,一定要说服时俞相信景衡就是一个负心汉。
这样一来,就算景衡真的出了事,时俞的伤心和痛苦应该也能少上几分。
可现在看着时俞这模样,谁也没办法再将那些话说出口,最后选择留在寝殿之中,陪时俞一起等消息。
从清晨到正午,再到下午时分。
时间如同满是锈迹的铁片,一点一点在心头磨过,每一秒都是煎熬。
眼见着时辰快要到了,终于,追云和江夏回来了!
跟着他们一同出现的,还有一个年轻男子,以及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