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俞并没有回答聂昭易的问题,只是又嘱咐了一句好好休息,便要转身离开。
“皇兄!”
聂昭易急急唤住了时俞,可看到时俞停下脚步,一时间却又连忙避开她的视线。
垂眸看着自己受伤的腿,喉结上下滚动,过了好一会儿聂昭易才接着说道。
“多谢你引走土匪,救我一命。”
景衡迅速的眯了一下眼眸。
之前事发突然,消息传回来之后他便立刻赶往了藏翠山,也没来得及向聂昭易追问细节。
原来,聂时俞竟然是为了救聂昭易,才被抓上山的?
心头陡然不快,再看向聂昭易的目光里,明显带上了几分不爽。
时俞并没有注意到身旁冷下去的气氛,只是挑眉对着聂昭易道:“真心道谢?”
“是。”聂昭易郑重点头。
“那你不表示表示吗?”时俞一脸认真地开口。
“皇兄想要臣弟如何表示?”聂昭易下意识问道。
说完之后,又立刻觉得自己在说废话。
聂时俞想要的表示,定然是自己从此以后,忠心耿耿,鞠躬尽瘁。
可他和聂时俞之间……
罢了,回想之前种种,聂昭易深吸了一口气,做了决定。
“臣弟日后一定好好为皇兄效力,绝无二心。”
“把你五皇子府的家产分一半给朕当私房钱就行。”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房间之中,所有目光都齐刷刷的看向了时俞。
景衡眸光宠溺又无奈。
果然,聂时俞这个财迷,满脑子都是私房钱。
不过自己的钱都给她还不够吗?她居然还惦记别的男子的钱。
虽说……这男子只是她的弟弟!
追云和小夏子心头无语极了。
五皇子这模样,分明就是被皇上舍身相救的举动给感动了,想要表忠心。
皇上倒好,一句一半家产,一下子这气氛荡然无存!
而表情最为僵硬的,当属聂昭易。
他好不容易下定了决心,可却没想到,聂时俞竟然只是想要他的钱?
他好歹也是堂堂五皇子,难道他的全力相助,还抵不上一半家产?
顶着众人的目光,时俞毫不心虚,挑眉补充道。
“效力就算了,朕只想要钱。”
现在景衡已经知道了她的女儿身,接下来只要景衡这边同意,她便能找理由退位了,可不得多攒点钱吗。
她那幸福的,富有的,不用早起的太上皇生活啊!
聂昭易嘴角抽搐,他素来不是舍不得银钱之人,如果聂时俞只是想要钱,事情反而简单,只不过……
他心里面怎么这么不痛快呢,在聂时俞的心里面,他果然还比不上银子。
“五弟?”时俞试探着又唤了一声。
聂昭易回过神,咬牙开口:“好,那……就按皇兄所说。”
“一言为定!”时俞眼睛刷的一亮,“五弟,你可真是个好人,你放心,再有下次朕还救你!”
聂昭易:“……”他怎么觉得,对方是在惦记他剩下的那一半家产?
看着笑眯眯离开的时俞,留下坐在轮椅上的聂昭易,生平第一次对自己的能力和价值,产生了深深怀疑。
……
楚铭到达了府衙,再次禀报了一下消息。
山寨之中的事情都已经处理完了,除了一些穷凶极恶的土匪之外,那些妇孺都已经妥善安置了。
她们中有不少人是被抓上山的,若是想要归家,便从缴获的银钱中,发放一些作为盘缠。
而若是已经没有了家人,或者不想归乡,也会发放一些银钱作为安家费。
至于土匪们的处置,则会根据他们的认错态度和犯下的罪过,按照律法进行惩处。
唯一麻烦的是,黎长清依旧还没有找到,很有可能已经趁乱逃下了山。
“派人继续找,沿着前往二皇子流放地的路线去搜查一下,若是黎长清真的顺利逃出,他应该会设法和二皇子汇合。”时俞思索着开口。
现在聂执瑄那边的情况到底如何,还没办法确定。
虽然景衡已经传信去查了,不过路途遥远,想要得到消息,恐怕还需要一段时日。
不过,黎长清他们能够清楚的得到自己抵达藏翠山脚下的消息,只怕这两年他做的事情,不仅仅只是在山寨之中。
楚铭领命退下了,追云和小夏子也离开了房间。
只剩下景衡坐在桌边,一言不发,不知在思量些什么。
“督主不高兴?”时俞扭头对上景衡的目光,这才发现了些不对劲。
景衡眼尾上扬,“皇上说笑了,你不顾自己安危,去救一个曾经要杀你的兄弟,如此良善,微臣又怎么可能会不高兴呢。”
时俞:“……”景衡是懂阴阳怪气的。
“督主,当时情况危急,他们对聂昭易下死手,朕也没办法。如果……”
“如果再给皇上一次机会,能够仔细思量权衡的话,皇上可能就会选择好好保全自身了可是?”景衡接过了时俞的话。
看到后者点头,景衡突然轻笑着叹了口气,“皇上不会的。”
时俞皱了一下眉头,“朕惜命的很,可不想……”
“当日在军营之中,皇上救下那几个士兵之后,也说过同样的话。”
景衡打断了时俞,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
“事实证明,当这样的情况再次发生,皇上还是会选择救人。哪怕皇上事后表现的再惜命,可是到了紧要关头,你还是会选择这么做。”
时俞沉默了。
她明明已经死过一次,应该格外惜命才是,可是面对景衡的话,她一时间却又有些无从反驳。
半晌过后,才轻声开口说了句,“这样不好,是吗?”
“那要看于谁而言,对于被皇上救了的人来说,这良善是将他们从鬼门关拉回来的绳索。对于满朝文武而言,这良善是贤德之君的可贵品质。”
“那对于督主而言呢?”时俞好奇。
景衡低笑了一声,目不转睛地看着时俞,“对于微臣而言,士兵也好,聂昭易也罢,他们的性命比起皇上,统统不值一提。而且……”
“而且什么?”时俞追问道。
轻声叹息,景衡眸光中第一次流露出弱势者的苦涩。
“而且,微臣会心虚,惶恐,会忍不住叩问自己,我这样的人,真的配得上皇上吗?”
他周身都浸在黑暗里面,勾心斗角,杀戮血腥。
就连列祖列宗,他都无颜面对,他这样的人,真的配站在聂时俞身旁吗?
景衡的声音并不大,可是却在话音落下的那一刻,让整个房间的气氛陷入死寂。
每一分每一秒的安静,都如同细密的银针,扎在他的心头。
聂时俞会不会被吓到了,又或者真的自此嫌弃,想要远离他?
明明他做不到放手,为何还偏要说这些话。
一时间,景衡懊悔极了。
然而紧接着,他看到时俞的脸色变了。
皱眉,不满,恼火……
扑面而来的不悦,让景衡心头狠狠一颤,眼前人果然不愿意接受这样的自己吗?
“皇上……”景衡陡然慌了起来。
可时俞却没有给机会让景衡把话说完,一拍桌子,直接站起身。
“景衡,你大爷的!你是不是不想把家产给朕了,所以在这装模作样的找理由想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