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市的秋不同于其他地区的爽快,连秋风都带着一抹羞答答的含蓄。从窗外送来的风带着一丝水汽,柔柔的,无声地浸润着万物。
风轻轻吹动着月色的窗帘,吹拂起男人的发梢,但也只是如此而已。
男人一身笔直的铁灰色西装分毫未动,就如同他的模样一般。挺直的鼻峰,紧抿的唇,冷漠而锐利的视线。
一定是个非常有能力且硬派作风的男人。
这依然是以前孟希诺第一次见到陶君霖的情形,就像是浓墨重彩的一笔,陡然写入她的生命。
男人对她伸出手,“我是陶君霖,今天想和你谈谈关于我们的订婚事宜。”
孟希诺有些傻傻地站在原地,这个用谈判的口吻谈论订婚这样的事情的陌生男人到底是什么情况?
她下意识地看向病床,然而如今已然成为植物人的父亲显然没有办法给她答案。
这是孟希诺刚从北都回来的第二周,也是父母遭遇车祸后的第十三天。母亲身亡,父亲成为植物人,孟希诺还尚未从失去家人的悲痛中回过神来,就接连传来了一阵又一阵的噩耗。
在父亲倒下之后,公司里乱成一团,股票大幅下跌,人心惶惶,好几家银行正准备撤资,父亲辛苦一辈子的基业眼看就要毁于一旦。
直到这个时候孟希诺才发现,哪怕自己毕业于全国最好的美术学校,哪怕她年纪轻轻就获得许多大奖,但对于公司来说根本没有任何用处。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未婚夫。孟希诺呆呆的,有些不知所措,“订婚?什么时候决定的?”
男人眉头轻蹙,似乎是对于她这样呆傻而迟钝的反应不甚满意。
孟希诺觉得窘迫极了,幸好男人并没有步步紧逼,又或许只是懒得解释,他将目光转向了孟希诺的身后,“我想你家的管家或许能够给你一个满意的解释。”
“大小姐……”被点到名的薛家管家王焕这才上前一步来,向男人献上一杯红茶,这才道了一声抱歉,带着孟希诺走到病房之外。
离开病房前,在房门关上的那一刻,孟希诺不由自主偷偷朝着那个叫做陶君霖的男人看去。男人面色冷漠,指尖在杯沿上来回滑动着,长而浓密的睫毛在眼睛上投下厚重的阴影
他忽然抬起头来。孟希诺吓得一下子关上了房门。“大小姐?”一抬头便迎上了管家奇怪的目光。
孟希诺定了定神,转移话题,“王管家,请告诉我吧,订婚到底是怎么回事……”王管家点了点头,目光肃然起来。
在王管家的解释下,孟希诺才知道,原来她和那个叫做陶君霖的男人的婚约并非是近日才有的,早就很久之前就有了。
算起来,两个人还是娃娃亲,只是当年陶君霖的父母很早就去世了,那之后逯家的人音讯全无,薛家也找了好些年,也是直到最近半年,陶君霖才回来的,孟希诺的父母打算等孟希诺忙完毕业的事情回来再谈这件事,没想到这一等,就是永别。
想到离去之前,父母一直都在操心着她的事情,孟希诺眼睛一热,泪水再次模糊了她的视线。她慌忙别过脸,拼命地捂着嘴巴,怕自己失声痛哭。
“逯少爷也是难得的好人,大小姐你也知道的,公司的情况……落井下石的人不在少数,逯少爷这一次不仅是来谈婚事的,还带了一大笔援助过来,我想如果婚事能够顺利的话,老爷一定也会很欣慰吧。”
看到孟希诺这个模样,王管家也是扼腕叹息。孟希诺听在耳中,视线不由自主地朝着那封闭的病房门看去。
“他父母去世的时候,他几岁?”王管家愣了楞,不是很确定地回答道:“似乎只有五六岁的样子。”
五六岁的孩子……孟希诺心中一痛,尽管对她来说,陶君霖还只是一个有着未婚夫名义的陌生人,孟希诺却不由自主地为他感到心痛。
这么小的孩子,明明正是最粘着父母的时候。曾经感受过亲情的温暖,却在最需要的时候失去。那样小的孩子,是如何挺过来的?
孟希诺实在想象不到。哪怕是现在的她,在得知母亲亡去的消息,当时就承受不了打击,昏死了过去,这段时间更是心力交瘁。
孟希诺接过管家递上的手帕,抹去了脸上的泪水。
“我明白了。”孟希诺深呼吸了一口气,她挺直了背,打开了病房门。正好对上陶君霖的目光。
清晨,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地板上,床上。
“叮叮叮叮……”
铃声带着震动音响起。
“喂?”大床上伸出一只白嫩的手,在枕头边的柜子上摸索着,终于,摸到了大清早就扰人清梦的源头。
“诺诺,快起床,我在你家楼下。”电话那头传来陶君霖温和的声音,带着淡淡宠溺。
“嗯?楼下?什么楼下……再睡一分钟……”说着就要把电话给挂了。
“昨天咱们说好,今天要一起去玩的。”陶君霖早已猜到她会这般赖床,于是接着说,“你还说,如果你今早起不来,我这一个月的衣服你都得洗了的。”
“啊?!”孟希诺从床上坐了起来,“洗……洗衣服?”
于是在她第三次掐了自己大腿的时候,她终于回忆起昨天的对话,对着对面的男人,她举着右手信誓旦旦的说,如果今早起不来,这个月他的衣服,她……包了。
“咳咳……呵呵,十分钟,等我!”她干笑了两声,飞快的挂了电话。而楼下的人,抬手看了眼时间,掏出兜里的钥匙,开了门走了进去。
“啦啦……”
孟希诺哼着歌洗漱完毕,回到房间擦拭着湿湿的头发,跑到窗边打开窗户,瞅见今天天气不错,于是从衣橱里找了件白色的连衣裙。
“天啊!什么鬼!”孟希诺奋力的拉着拉链,打死不肯相信她最近长胖了的事实。
“啊!都怪陶君霖,使劲给我吃那些垃圾食品,搞得我现在衣服都穿不上了。”孟希诺咬牙切齿的想着,心一横,使了点力。
嘶……
“我晕……坏……坏了?她好想哭,又得脱下来,只是,拉链卡!住!了!
“嗯左手,嗯好右手,啊!”左手右手都不行啊,脱不下来了!
“诺诺?”孟希诺飞快转身,陶君霖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门口处,眼神古怪的看着她。
“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陶君霖朝她走来,眼神上下打量着。
“我……衣服拉不下来了!”她的脸唰的就红了,他怎么就上来了!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