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事堂!
一尊日晷伫立门前,投下斜斜阴影。
当急促钟声响起,不多时,一道道色泽各异的星光纷至沓来,坠落堂前,凝聚为不同人影。
金、水、火、土……四大监侯齐至!
一角白袍拂动,李国风自星光走出,拧眉看清状况:
徐修容面无表情站在堂前奏钟旁,手中捏着一只钟锤,柔和的面庞杀机凛然。
在她身旁,则站着季平安。
“发生何事?急召我等前来?”李国风目光只在季平安身上停留一瞬,便挪向徐修容。
“是啊,徐师妹,出了什么大事。”方流火迈步走出,周身火星飘散,两条红眉扬起。
“按照院规,若无大事不得奏钟,徐监侯,希望你拿出足够的理由。”白川低沉的声音传来,有着明显的被打扰的不快。
老实人黄尘没吭声,也投来疑惑视线。
徐修容见人到齐,抬手将钟锤丢下,发出“当啷”一声,看了白川一眼,寒声道:
“就在方才,监内有人伪造本侯手令,诓骗季平安离开钦天监,前往白堤。而他抵达后,则遭到了一名养气巅峰武夫的刺杀。”
众人豁然变色。
“徐师妹,此事当真?!”方流火是个急性子,横眉立目。
包括白川在内的其余监侯,也都脸色一沉。
修行界常有争斗,若仅是弟子遭到袭击……并不算大事。
但假传手令,蓄意谋杀,性质便截然不同。
因为这件事的核心在于:钦天监内可能遭受渗透。
任何组织,对于外敌的渗透都极为敏感,不会忽视。
徐修容冷声道:“本侯莫非会开玩笑?刺杀之事许多人目睹,更有刺客尸体为证。其人身上还携带着这个。”
她丢出季平安捡回的兽皮。
“妖族!”几名监侯一眼认出。
李国风沉声道:“所以,对方是妖族埋在神都的暗子?来刺杀我钦天监天才?”
两族虽已数百年未启刀兵,但阵营仍属敌对,双方对于扼杀对面新生代天才这种事也很上心。
季平安不久前展现不俗天赋,被妖族获悉,从而派人暗杀……这是合理的理由。
“还不好下定论,”白川摇头,冷静分析道:
“我们的敌人可不少,各大宗派虽表面和气,但私底下未必没有龌龊勾当,嫁祸给妖族,转移我们视线也不是第一次。尤其神都大赏临近,这个时候按理不太可能。”
众人点头,认可他的分析。
“除此之外呢,可有其他线索?”李国风问道:“你说刺客已被击杀?尸体在何处,可寻道门帮忙问灵。”
徐修容眉目冷寂:“已经问灵过了。事实上,若非国教圣女恰逢其会,季平安早已尸骨无存。”
圣女?众人略讶异,但也未询问细节,只是道:“问灵结果如何?”
徐修容面沉似水,忽然看向白川,冷笑道:“白监侯不知么?”
白川呵了一声,说:“徐监侯这话有意思,怎么竟问我?难不成还是我派人去杀他?\b”
然而,这反讽的一句话抛出,气氛却突然诡异起来。
白川愣了下,迎着徐修容的目光皱起眉头:“有话直说。”
徐修容深深叹了口气,抛出重磅炸弹:“圣女当场问灵,在刺客记忆中看到一人的身影,疑似同伙。而此人……正是白监侯门下。彭园,彭司历!”
此言一出,几人脸色大变。
白川先是一愣,继而脸孔因愤怒涌上血色,厉声道:
“徐修容!你莫要凭空污人清白!你我虽有过节,但一切都在院规之内。而非如你这般胡乱攀咬。”
他气坏了。
徐修容冷笑道:“大家都知道你护短,但也不用急着反驳。问灵结果不会作假,你若不信,稍后可请国教圣女前来作证。”
俞渔虽修为尚且不高,但作为辛瑶光亲传,地位不俗。这等人证还是可信的。
众人当下信了八分,白川气的胸膛起伏,他最是护短,当即道:“好。我这就寻彭园来问。”
“还是我去派人寻吧。”突然,老实人黄尘开口,他迎着几人视线,叹气道:“这样最合适。”
众人缄默,明白了他的意思。
黄尘当即命人去寻彭园,不多时土院弟子返回:
“禀监侯,彭司历不在监中。据守门白役说,约莫一炷香前彭司历急匆匆离开,说是去办事,眼下已不知所踪。”
话落,众人都沉默下来。
白川如遭雷击,愣在原地。他仍旧不相信,但又无法解释彭园为何恰巧逃走。人证物证俱在,真相呼之欲出。
“所以,彭园有可能与妖族勾结,暗杀我监天才。以他的权限,的确有能力伪造手令,至于逃走……有可能是以某种秘法,得知了刺杀死亡,意识到可能暴露故而逃窜。”李国风沉声道。
“我……我去抓他回来!”白川身周寒意难以遏制散发,议事堂气温下跌,声音冰冷的没有感情。
李国风看了他一眼,说道:“这件事水院便不要参与了。”
白川愕然,旋即苦涩一笑,有些话并未明说,但都懂。彭园若是凶手,那他背后的白川也存在嫌疑。
余下几人对视一眼,同时抬手,取出星盘进行占卜。
然而占卜结果却竟迥然不同,四只星盘给出的方向各异。
“被干扰了,看来此事涉及层次不低。”李国风脸色难看。
神都茫茫大,人口百万,彭园早有准备的话,只要及时藏匿,没有术法帮助短时间恐怕难以找到踪迹。
“通报衙门吧,我们的人手太少,全部放出去也用处不大,只有依靠官府进行搜查,找到线索后再行抓捕。”方流火烦躁不已,无奈提议。
也只能如此……李国风叹息。可官府对于修行者缺乏震慑力,涉及术法,很多事难以用寻常探桉手段破解。
这也是为何府衙至今都没查明上次巷内无头桉的原因。
而此事的重要性,又并不足以呈送神皇,搞出太大阵仗。
最终结果可能便是嫌疑人失踪,无法彻底定性,变成悬桉。
这显然不是徐修容希望看到的。而就在几人无计可施的时候,突然,一个从始至终被他们忽略的声音缓缓响起:
“其实,各位不如先等一等,也许会有转机。”
说话的是季平安,他静静站在奏钟旁,神色澹然,身为当事人却毫无怒意、焦躁,而是给人一种……智珠在握的感觉。
一道道目光投来,神色各异,李国风皱眉:“什么意思?”
季平安平静道:“今日阳光太刺眼,不如去堂内小坐,喝茶去去火气。也许等下彭司历自己便会回来了。”
大抵因这话太过离谱,以至于几名监侯\b一时竟没能反应过来。
方流火咂咂嘴,说:“你这小子不会给刺客把脑袋打坏了吧,人都没了,还能自己回来?”
李国风与黄尘摇头,也觉太过匪夷所思。
只有徐修容眼眸一亮,彷佛想到了什么,又觉难以置信。
就在这时候,院外传来喧哗声,季平安笑着转身,道:“来了。”
砰!
话落,一道人影如同破麻袋般被隔着院墙丢了进来,砸在地上,扬起烟尘。
一道蒙着面纱的黑长直少女紧随其后,轻巧落地,洋洋得意:“季平安,人我给你抓回来了,本圣女这次可不欠你什么了。”
静。
众人先是惊愕,继而纷纷看向地上那奄奄一息,血葫芦样的身影。
“彭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