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激荡，皇城汉白玉铺就的路面两旁，一片火红的金钱枫，飒飒坠落，将那片尘埃中的废墟衬托如若鲜血染就的古战场，苍凉荒芜。
一片脉络清晰的枫叶，轻飘下来，飘至那道周身湛蓝光芒缭绕的麻衣男子肩头。
负手而立的麻衣男子，面色平静，任由枫叶在自己肩头栖息。
“莫无涯，既然三宗与江谷主以及诸位英豪齐至，你毁我皇城伤我弟子，你可认罪？”紫霄掌教上官傲苍，目光灼灼，逼视那道卓然身影。
此言一出，诸位循着莫无涯气息而来的超级强者，皆是面露骇然之色，在场之人，皆是知晓数日前玄峰之事，更是各有自己的看法。对于莫无涯，更是有着些许了解。
白衣白发的剑宗杜无相，赫然发声：“上官掌教，凡事有因有果，若非你伤及玄峰弟子，莫剑圣也不会出手。更何况，杜玲珑乃我杜家继任家主，南宫越伤我杜家之人，更是灭我‘气身’一事，又当如何？”
杜无相的声音愈发寒冷，冷冽目光在紫霄一众长老身上缓缓扫过，便是天境修为也只感通体冰凉，真元难行。
“杜宗！”三宗余下两宗，同时发声，似有警告之意。
白发杜无相却是置若罔闻，身上冰寒真气更是弥漫而出，森然杀意，直指巍峨大殿之前的南宫越。
噗！
即便是相距甚远，南宫越也难受其威，一口鲜血喷涌而出，竟是瞬间化作一片血色冰晶。
“杜宗，够了！”两宗脸色阴沉如水，怒然发声。
杜无相冷哼一声，这才稍稍收敛冰寒真气。
“杜大剑宗，此事我紫霄定会给你个说法，还望杜宗给本圣一个面子。”傲立虚空的腐朽老者，缓缓开口。“眼下乃是莫无涯与我紫霄恩怨，还望诸位划清立场，莫要引火烧身。”
腐朽老人语气冰冷，大有警告之意，目光在这每一位强者身上扫过，最后更是一直停留在杜无相的身上。
周身缭绕霜白云雾的江辰，缥缈之声，顷刻传遍四面八方，“诸位，此事乃是莫无涯与紫霄之事，且看在江辰薄面，莫要插手，我等各退十丈，已表敬意。”
言罢，江辰与剑谷大长老率先起身，各退十丈！
稍后，各方势力强者，皆是沉默点头，身退十丈。
数息之后，唯有白发杜无相依旧面无表情立在原地，寸步不让，一宗气势，威震皇城。
被云雾气息掩住阵容的江辰，开头道：|“杜剑宗，玲珑小姐既是未来杜家家主，我等自是尊敬，想必看在我的面上，上官掌教定会惩治南宫越，杜宗大可放心。”
这一下，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在了杜无相的身上，便是莫无涯都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这个号称剑三之下最强存在的剑道宗师。
杜无相并没有说话，却是将冰寒真气彻底收纳，默默退回十丈距离。
这一下，皇城的形势豁然明朗，一切的矛头，都是指向了莫无涯，云雾中的江辰，嘴角更是露出了一个冷笑，似在嘲讽着这个被自己夺走了天下第一人名号的对手。
自二十年前那次大劫之后，在江辰看来，莫无涯境界势必跌落，早已失去了成为自己对手的资格。可即便如此，江辰却是一直暗中调查着莫无涯的行踪……
“莫无涯，本圣问你最后一遍，你究竟认罪不认罪？”腐朽老人，虚空中倏然迈出一步，剑三威势轰然爆发，恐怖剑意直指莫无涯。
麻衣汉子解下腰间酒葫，轻酌一口，似笑非笑的望着这位意气风发的新晋剑圣，“认又如何，不认又如何？”
对于莫无涯这不羁模样，两任紫霄掌教，脸色皆是有些难看，腐朽老人强压住心头的怒火，冷然道：“你若是能认罪，可免你一死，但要终生囚禁在我紫霄，成为紫霄奴仆，为你毁我皇城伤我弟子赎罪。”
莫无涯耸了耸肩，依旧是那不羁神色。
腐朽老人冷哼一声，森然道：“若是不认，我便当着这天下英豪的面，将你抽筋剥骨，再去屠灭玄峰！”
这位紫霄前任掌教，如此狠毒之言，一众强者皆是满目骇然，便是杜无相脸色都有些难看。
莫无涯却是摇了摇头，讥讽道：“凭你，也配？”
“这么说，你是不认罪了？”紫霄掌教上官傲苍怒视莫无涯。
“你算个什么东西？”环绕莫无涯周身的湛蓝光华，毫无征兆般的凝化成一柄十丈巨剑，横穿虚空，直袭上官傲苍而去。
“竖子，尔敢！”腐朽老者怒然出手。
面对莫无涯这随手一击，两代掌教竟是联手祭出一道剑气光盾。
剑盾相交的那一刹，光盾竟是倏忽碎裂，上官傲苍脸上的惊恐之色一闪而逝，下一息，这位紫霄掌教怦然坠地，胸口血花绽放。
一式，重创！
“他的剑道，怎会令我起不了半点反抗之念！？”这是在场所有剑道高手的心声。
飒飒秋风中，金色枫叶飘零，麻衣莫无涯依旧是负手而立，感受着这个八郡的顶尖强者已然来的差不多了。
这位麻衣汉子，咧嘴一笑，“既然人已经来的差不多了，莫某也该出手了。老不死的，还记得莫某这前那句话吧？你若是能接下我这一剑不死，莫无涯任由你紫霄处置。”
“狂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竟然没能挡下刚刚莫无涯那随意一击，此刻的腐朽老人脸色已然极为难看。
知晓这位三十年前已然登临剑三之境的无上剑者要全力出手，腐朽老人也不敢托大，剑三的战力轰然爆发！
那柄在其身周沉浮的白芒小剑，随着腐朽老人一步踏出，二者竟是完美融合在一起！
随之而来的，乃是腐朽老人身后浮现一道白芒剑影，观这剑影，赫然与白芒小剑一般无二！
“人剑合一！果然是人剑合一！”某名门太上长老身形颤抖。
“这老不死的登临剑三境界，日后紫霄怕是要一飞冲天，与这剑谷分庭抗礼。”某巨擘忧心忡忡。
“这老东西果然走的也是‘人即剑’一道，这一战倒是有趣了。”无双剑谷之主，低声喃喃。
就在所有人的目光都这位剑三的圣者吸引之时，麻衣老人面庞上却是浮现一抹恍惚，自语道：“剑三又岂会是剑道之巅？”
莫无涯声音虽小，在场的尽皆八郡巅峰，自然是听得清晰，哪怕是三宗都有些不明所以。但那位八郡剑皇，身上气息却是有些控制不住，剑三的境界逐渐展露出来！
其旁剑谷大长老悚然一惊，“谷主你？”
这一幕，无人得见。
万众瞩目之下，麻衣莫无涯轻声一叹。
叹息中似有追忆，似有悲哀，似有落寞，更有着浓浓的愧疚。
下一息，麻衣老人，身周的湛蓝真气竟是渐渐化散而去，露出了那道衣衫褴褛的身影。
只是这十里皇城，竟是突然寂静起来，针落可闻。
一片悠然坠落的枫叶，竟是被一道无形剑气，赫然撕作两半！
一片、两片、三片……百片、千片！
这些八郡的巨擘们，赫然发现自己身周已然被无形剑气包围！
一道接着一道的剑气，将皇城中的空气撕裂切割。
“这……这究竟是什么！？”某宗的长老颤声道，只因他将手指贸然伸出，半秒过后，自己这根手指已被无形剑气斩的血肉模糊！
麻衣莫无涯，望着在场那群顶尖强者，轻声道：“剑三之上，终究有剑四啊。”
所有人似乎都明白了莫无涯想说什么，可所有人都震撼无言，如同被掐住脖子一般，眼中早已布满血丝。
剑四！剑四！
八郡剑道，千年以降，唯有那位千古一帝，那位剑道境界的开创者，方才登临那神之境界！
没有人相信莫无涯会登临剑四之境，没有人！
那位剑谷之主，白皙的手掌已然紧攥成拳，隔着重重云雾，死死的盯着那道不羁身影。
随着麻衣汉子一声叹息，空气中的那些无形剑气，赫然现形！
乃是一柄柄三尺湛蓝锋芒！
十里皇城，此刻已然被密密麻麻的湛蓝剑气包围！
整座皇城仿佛化作了一片湛蓝世界，而这个世界的主角便是剑！
随着负手而立的身影，一指点出，虚空中那一片片云雾，已然化作剑形！
麻衣身影，此刻竟是缓缓踏出一步，一步踏出，整个人傲立虚空，俯瞰皇城！
这一刻，这数千紫霄弟子，这数百顶尖强者，所有人的佩剑，哪怕是剑皇江辰的佩剑，皆是剧烈颤抖，难受控制。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众人厉声咆哮，更是死死的按住自己佩剑，想要压住宝剑的那躁动之意。
随着一柄长剑摆脱控制，赫然飞向许空中的那道不世身影，万千佩剑尽皆如同。
那一日，皇城之中，众人佩剑，浩浩荡荡，自主飞向莫无涯。
那一日，万剑朝拜那道麻衣身影！
“这是……万剑朝拜……这是当年剑惊鸿的剑道第四大境界，万剑归元！”有剑道宗师终是认出了这只在上古典籍中流传的一幕，老泪纵横的剑道宗师，终是忍不住自己剑心的那股臣服之意，整个人朝着那道麻衣身影，跪拜了下去！
一人、百人、千人！
除却整个八郡最顶尖的那几个人，凡是拥有剑心的剑者，再也难以压抑剑心的那股躁动，对着虚空中的那麻衣身影，跪拜下去！
双眼之中唯独剩下了一柄柄剑的莫无涯，剑指擎天。
那一刻，整座皇城所有剑器，在其指间缭绕，万剑一体，化作一柄通天锋芒！
那一刻，仿佛整座皇城中的一草一木，一阁一殿，那每一位用剑的武者，尽皆化作一柄惊世锋芒！
“万剑归元！”
莫无涯一声低喝，指尖之剑，皇城之剑，一念之下，万千神剑，剑锋直指剑三的那位腐朽老人！
那一日，麻衣莫无涯化作剑之君王，一念万剑！
那一日，皇城皆剑，天下皆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