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萍娘家是农村的,小时候也是吃过不少苦。
尤其她家兄弟姐妹们多,口粮有限,一口锅里搅食,你多一口我就得少一口,并且大多数日子都是在饥饿和到处寻找吃的过程中渡过的。
直到嫁给宫秋风这个有能耐又疼妻子的城里人,赵萍的日子才一下子变得好过起来。
但少年时代的贫苦尤其刻骨铭心,也正是因为吃足了苦头,她才宁死也不愿意再退回去,想方设法的捞钱,想方设法的保证自己的衣食富足,就像是逃过灾荒的难民,总是本能的想让储蓄变得多一些,再多一些。
至于那些穷亲戚,她是信奉古人训诫的——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自己现在远还没有到发达的时候,自然也顾不上别人。
甚至每当碰到那些穷亲戚找上门,她总还是有所警惕:这是来干什么的?是不是想从我这里捞点什么?
相比之下,宫秋风是个独生子,家里世代行医,并且远近闻名,哪怕在最困难时期,也缺不了他那一口吃的。
就在赵萍到处挖野菜充饥的年代里,他还在为白馒头没蘸糖而抱怨。
所以他对妻子的这种心态,实在难以理解。
昨天到了柿园后,他们父女俩还能跟亲戚们唠唠家常,晚上还带着猎奇的心态,在高梁杆铺的床上睡得香甜,可赵萍却是一身的不自在,在娘家屋里待了没多久就出来了,晚上更是宁愿睡在车上,也都不愿意进屋。
如今来到沙河寨,更是一路嫌弃。
“你看看这地方穷的,十年八年都没一点变化,路上坑坑洼洼的,踩哪哪是泥,你好歹拿点砖铺到地上垫垫路也行啊!”
宫秋风觉得这话太过刺耳,忍不住道:“就你的鞋子金贵,人家的砖都是拿来建房子的,谁舍得给你垫路用?”
这道理赵萍其实比宫秋风还懂,却挡不住她撇嘴抱怨道:“就几块砖头,能值几个钱?再说别人不垫,周全那小子都这么有钱了,总该给垫一垫吧?”
“……”
宫秋风一阵无语。
合着只要不是让你出钱,就得怎么舒服怎么来了。
昨天在你娘家,那门前都快养鱼了,怎么没见你吱声呢?
“那应该就是小全家吧?”
宫书琪从昨天开始,就非常期待今天这趟沙河寨之行,也万分想看看周全从小长大的地方是什么样的。
此刻眼睛骨碌碌的看哪里都觉得新奇,更是第一个发现村东那座土墙院子外站满了人。
宫秋风点了点头:“应该是错不了,要不你给他打个电话确认一下?”
“才不用呢,我随便找个人问问就行了,我打算给他一个惊喜!”
宫书琪笑嘻嘻的,正好有个放羊的经过,便走过去打听道:“阿姨,那是周全家吗?”
巧的是,问的正是二憨他娘。
这老太太咧嘴一笑,露出满嘴黄牙,却不答反问道:“小妮,你跟他家是什么亲戚啊?”
“我跟他是同学。”
宫书琪的笑容很甜,昨天她就发现了,农村人虽然很穷,但待陌生人都很热情。
二憨娘闻言,脸上的笑容就有些勉强了:“咦,这周家看来真是发达了,立个碑连同学都要来捧场,小妮,那两个是你爸妈吧?”
宫书琪点了点头,提醒道:“阿姨,你还没告诉我,周全家在哪呢!”
“呵呵,我懂,这是带着家人顺道过来相看一下对吧?”
二憨娘鼻孔里哼了哼,用下巴挑着那座土墙院子道:“去吧,今儿他家人多着呢,我看好几家都带着闺女,估计进门都得排队!”
说完,抬头挥了下放羊鞭,撵着羊就进了周全家的庄稼田。
同时还在嘴里嘟囔道:“这世道真是太不公平了,富的撑死,穷的饿死,可怜俺家二憨都快三十了,连个媳妇都没有!”
“……”
听着这话,宫书琪的俏脸一下子就红了。
赵萍朝二憨娘离去的方向啐了口唾沫,转过来就埋怨道:“看看,真让我说着了吧,人家都觉咱是上竿子的巴结那小子呢,就你俩还一个比一个的积极!”
“你要是怕人家说嘴,要不先回柿园等着?”
宫秋风却是一脸的轻松随意,丝毫没有因为二憨娘的话而影响了心情。
“想的美,都到这了,怎么也得到那小子的家里看看!”
赵萍说着,一马当先就往周全家的方向走去。
今天柿园那边的亲戚也来了不少。
很快就有人认出她了,连忙迎上来打招呼。
可惜赵萍懒得应付这些人,只是点了点头,用鼻孔应了几声,就带着宫书琪往家里去了。
倒是宫秋风落在后面,掏出早就准备好的香烟给他们散了一圈,又很是和气的陪他们闲聊客套起来。
赵萍回头看了一眼,转而拉起宫书琪的胳膊,小声道。
“你看看,这就是跟红顶白的典型案例,要不是周全那小子现在发达了,我估计就算他亲老子死了,也不可能有这么多人来捧场!”
“妈,你说话能不能别这么难听,就不许人家是真心实意来帮忙的吗?”
宫书琪嗔怪道。
“哼,妈这话糟理不糟,不信你看吧,这些人就是奔着周全来的,待会肯定还会找各种借口要周全的联系方式,你可得提醒他,千万别把真的号码告诉这些人,随便拿个假的糊弄一下就算了,否则往后会有撇不尽的麻烦!”
赵萍再三叮嘱道。
宫书琪应付着点了点头,注意力却根本没在老妈的交待上,而是看着面前的土墙院子,心神一阵恍惚。
这就是他的家吗?
他就在这座院子里出生,他就在这座院子里玩耍,吃饭,学习,成长?
周全的保镖显然已经得到了通知,迎上来打招呼,还说什么贵宾都在村的饭店里,要带她们去饭店。
宫书琪却摇了摇头,往院子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