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全刚走进窝棚,就被那刺鼻的脚臭味熏得眨了好几下眼睛,才勉强克制住掩鼻而逃的冲动。
但见一群人还浑然未觉一般,点着几根蜡烛围着一张用木板和砖块搭起来的桌子又吃又喝的,他又不得不佩服人类的适应能力。
尤其老爸坐在一堆已经看不出原本颜色的铺盖上,除了那一身韩素真给他买的阿玛尼西装外,和这群人实在没什么两样,又觉得有种怪异的和谐。
“哟,这就是咱儿子周老板吧,快来坐快来坐。”
有人连声招呼道。
说着,还推了旁边的人一把:“去去去,给周老板腾个地儿!”
那人连忙夹了最后一筷子菜,这才依依不舍的起身让出了位置。
周全笑着阻止道:“都是我爸的朋友,也就是我的叔伯辈,哪有我坐着让长辈们站着的道理?你们继续,我给你们倒酒。”
说着,从口袋里掏出刚买的芙蓉王,拆开来给大家散了一圈。
自己也点着一支,深深的吸了一口,顿时觉得这窝棚里的臭味好像不那么浓了。
转而又重新打开一瓶酒,给大家面前的杯子里也都添了添,叔叔伯伯叫的口甜。
众人见老周的儿子这么给面子,便嚷嚷让他也坐下来喝两杯,却被他还要开车为由给拒绝了,但以茶代酒,又敬了一圈。
周松林暗松了口气。
他还怕周全倔脾气上来,直接要把他带回去呢。
等周全把瓶子里的酒倒完,大家也都跟他亲切起来,不再唤他周老板,而是大侄子好孩子的唤着,他才冷哼一声,端着架子问道。
“全儿,你知道我为什么大老远的把你叫来吗?”
周全摇了摇头,一脸的莫名其妙。
“以前你爸我落难的时候,可没少受你这些叔叔伯伯们的照顾,现在你的涂伯伯被人害死了,你说该怎么办?”
周全脸色一寒,当即道:“什么时候的事?谁害死的?爸你放心好了,我跟中州市里还有点关系,张老大也熟,涂伯伯真要是被人害死的,我当然要替他讨个说法!”
周松林满意地点了点头。
转向那老李头道:“李大哥,你们把涂老大是怎么死的,跟咱儿子再说一遍吧,他要敢不替涂老大出头,我第一个饶不了他!”
“这……这不值当吧?”
老李头顿时尴尬起来。
先前那些口口声声说亲眼看见涂老大被人用铁锹拍死的人,也都露出一脸的为难。
周全见状,又掏出一包芙蓉王撒了一圈。
顺势蹲在他们中间道:“李老伯,潘大叔,我向你们保证,你们身为目击证人,不会受到任何牵连,而且举报属实,对破案有帮助的话,不仅官方会有奖励,因为死去的涂老大与我爸爸有交情,我私人也会给予一定的现金鼓励。”
说着,掏出一叠现金扔到桌子上。
在赤果果的金钱诱惑下,终于有人开腔了——
“大侄子,不是我们不想替涂老大报仇,实在这件事从一开始,涂老大打的就是碰瓷讹人的念头,只是这次不小心碰到了硬茬子,被人家一铁锹给拍死了!”
有人带了头,其他人也都七嘴八舌的介绍起当时的情况。
和周全的猜测一样。
电脑城工地上出现的无名尸体,正是涂老大的。
他当初在王百川的电影院里碰瓷失败,却得到了周全的暗示,便想去旧城改造的工地上碰一把大的。
知道那是个大项目,怕自己一个人搂不住,便从窝棚里叫了老潘他们几个当后援,一群人打着干零工的名义进入项目工地,老老实实的干了几天后,便趁着有项目高层社察的机会,伪造了一个因工受伤的场景。
谁知那项目高层一眼就看出涂老大是在演戏,要求他立即滚蛋。
但涂老大那天不知道脑袋抽筋还是怎么的,被人识破了还不愿意起来,口口声声非得让人家赔钱。
按说这个时候,躲在暗处的老潘他们就该站出来给涂老大助威了,可是没还等他们出来,那个项目高层却就一铁揪拍在涂老大的脑袋上,瞬间变得稀巴烂!
这一幕顿时把老潘他们给吓傻了。
而那项目高层似乎也没想到这一铁锹就把人给拍死了,愣了会神,带起属下就跑了。
没过多久,便有一辆铲车过来,推起一堵墙盖在了涂老大的尸体上。
如此凶残行径,把老潘他们都给吓坏了,躲在暗中半天都不敢冒头,直到天黑才哆嗦着逃出了工地,至今连工钱都没敢回去讨要。
听完了老潘他们的叙述,周全眉头紧锁,心里很不是滋味。
涂老大职业碰瓷多年,自然是死有余辜。
但他死在旧城改造的工地上,却和周全当初的蛊惑有脱不开的关系。
而且他能够猜到,如果不是港投公司突然被查封的话,估计涂老大的尸体早就被人清理掉了。
港投公司被查封,工地陷入了停滞,才使得涂老大的尸体在废墟下面掩埋了很多天,直到香草集团接手才被发现,却又被人嫌麻烦给拉到荒郊野外给偷偷埋掉了。
涂老大是个盲流。
身上没有任何能证明身份的东西。
就连老潘他们也只知道他姓涂,具体是不是真姓,家住哪里,有什么亲人之类的一概不知。
甚至周全追究涂老大死因的目的也不是那么的单纯。
可就是因为这种不单纯,才让涂老大的死有了真相大白的可能。
听完了老潘他们的斜述,周全皱着眉头问道:“你们知道那个杀人凶手的名字叫什么吗?”
周全只是随口问一下。
并没有指望能从老潘他们这里得到有用的信息。
却没想到老潘他们对视一眼后,异口同声道:“马建国,动手的是马建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