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建的死讯,周全是两天后才知道的。
而且告知这一消息的,是一个他根本没想到的人。
屎坑被炸开后,港投公司的业务陷入停滞,或许是对中州上下的不信任,执法人员都是从外地调来的,进场直接查封了公司账目,所有中高层都被控制起来。
周全在港投公司的耳目彻底断绝,说吧里也只传出港投公司被查封的消息,更进一步的信息完全断绝。
显然上面重拳出击,物理隔断了港投公司对外联络求援的途径。
甚至就连张文涛这个卧底都被审了一整天,又被没收了所有证件,并要求他近期不许离开中州,随时听候传唤。
张文涛在电话里很是埋怨周全出的骚主意,弄的厂里许多工友都误认为他和港投公司是一伙的,任他怎么解释都没用,现在家门口被人丢了好几兜臭鸡蛋。
周全只好安慰他要不先搬到食品厂住一段时间,等将来真相大白的时候,工友们自然会感激他为华新厂做出的巨大牺牲。
气得张文涛爆了句粗口,直接把电话给挂了。
不过他还是强忍着哪都没去,把老婆孩子送回娘家后,独自一人顶着辱骂住在华新厂的家属院内。
周全听到这个消息后,就猜到张文涛还没死心。
之前被港投公司收买的厂领导都被抓起来了,现在厂里群龙无首,他还指着哪天案子查清后市里能请他回去当厂长呢。
可惜他注定要失望了。
港投公司的牵涉太大太广,这番清理过后,中州也必然元气大伤,市里的财政其实早就破产,以前为安抚下岗职工发放的失业补助估计要停上一段时间。
而华新厂除了小部分下岗工人通过卖奶茶自谋生路外,更多的还指着那点补助生存呢,真要给他们停了,肯定要回厂里大闹一场。
张文涛有能力解决这个问题吗?
如果不能解决这个问题,华新厂估计就只剩下被拍卖分钱脱困这一条路可走。
毕竟眼下整个中州都是个烂摊子,谁的日子都不好过。
周全想想都替张斌发愁。
张文涛面对的还只是华新厂这一家,而他却要面对整个中州十几万下岗工人,如果他想挣扎出一条生路,估计就得背上一段时间张拍卖的骂名了。
不过眼下大局已定,周全又恢复了往常作题睡觉吃饭逛公司的日常。
甚至学校要搞大扫除,他也都乐呵呵的跟着忙活。
宫书琪和韩素真主动领了擦教室玻璃窗的活,他端水洗抹布,鞍前马后忙的不亦乐乎。
马鹿鸣有些看不下去了,便指派他去擦吊扇,被无视后没敢当面发火,转身去找郭端松告状。
老郭听说周全来了,特意跑到教室看看,但见他正在给人打下手,就很自觉的没去打扰,扭头责怪马鹿鸣没事找事,这不都在忙吗,就你闲着,那几个脏兮兮的吊扇你不擦谁擦?
马鹿鸣讨了个没趣,只能自己扛着梯子爬上爬下的擦吊扇。
为宫书琪和韩素真打下手无疑是件赏心悦目的美差。
时值三月,温暖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撒在两个青春靓丽的身影上,在她们周身升腾起一层淡淡的金光。
细微的浮尘萦绕在身旁,宛如被星尘笼罩的仙女一样。
周全不觉有些痴了。
宫书琪红着脸本来不想搭理他,但当着这么多同学的面,这小子眼睛越来越直,终于忍不住把抹布往他身上一扔,嗔怪道:“看什么看,快换水去!”
周全咧嘴一笑,端起盆屁颠屁颠的跑到外面去打水。
却意外看见教师楼下停着辆惹眼的法拉利。
还是悬挂港城牌照的!
顿时有些惊讶,这年头九州的法拉利总共也没几辆,何况港城牌照能跑到内地来,也是要点能耐的。
不过也没多在意,洗了洗抹布换了盆水正准备离开,却突然听见有人喊他的名字。
扭头一看,刚刚当了校长的马栓陪着一个满头白发的青年走了下来。
青年二十出头的样子,白发被随意的打理成短碎,穿着一身看不出品牌的休闲装,脚上的鞋子明显也是地摊货。
他脸上的笑容还带着几分初出校园般的腼腆,却远远的就伸出手道:“你就是果核科技的周总吧,我知道你。”
周全却没急着回应,先看了看马栓。
后者连忙介绍道:“这是港城来的马昊马公子,也是港投公司马总的亲弟弟。”
周全愣了一下。
伸出一只手与他轻轻握了握,忍不住好奇道:“你是马建的弟弟,是老四还是老五?”
“我在家排行老五。”
青年很是腼腆道。
周全却脸色一变,只觉伸出去的那只手像被毒蛇缠住了一样,一股寒意沿着胳膊涌上心头,在脊背上冒起了冷汗。
青年依旧满脸微笑,从口袋里掏出一份白色的请柬,双手奉上。
“明天是我三哥出殡的日子,虽然他在中州认识的人很多,但独独对周总神往已久,可惜一直未能与周总当面恳谈消除误会,临死前还为此深感遗憾,作为家属我也想了却三哥遗愿,所以想请周总能不计前嫌送他一程,您看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