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复屠苏梦，挑灯夜未央。
天道观在乐城西边的一座高山上，即便到了晚上，山顶依旧赤红一片。
但那不是月光，也不是灯光，而是成百上千个丹炉的炉火所汇聚的色彩。
想要上山，必须要经过一条崎岖蜿蜒的山路，虽然路难走，但乐城的百姓却说这是对香客虔诚的考验。
……
“哒哒哒……”
寂静的夜晚，马蹄声显得格外清晰。
一匹白马披着月色，打破了深林的幽静。
马背上有两个人。
声音幽幽梅小理，我见犹怜柳青花。
在莹雪小阁，梅小理是柳青花的贴身侍女，现在，她们以姐妹相称。
“姐姐，来得及吗？”
黛眉微蹙的梅小理将脸贴在柳青花的后背上，双手从两侧绕过，紧紧抱着柳青花那盈盈一握的腰肢。
捏着缰绳的柳青花柔声道：“放心吧妹妹，以白天那人的神态举止来看，他根本就不知道婆婆留下的纸条是什么意思。”
梅小理：“可……”
柳青花腾出一只手，捏了捏放在自己小腹上的柔荑，“我们是姐妹，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奉天司留下的结界明上是为了保护我们，但又故意不限制我们的出入，为的就是想知道我们若离开莹雪小阁会去找谁。”
“但这都不重要了，即便暴露身份也无所谓，况且李长风已经离开乐城了，想要通知青玄子道长，今晚是最好的机会。”
“等这件事结束……”
柳青花眼幕微垂，似乎在安慰梅小理，也似乎在对自己说。
“等这件事结束，咱们就离开乐城，找个偏远的地方，过普普通通的日子……”
“再也不和这些世俗纠缠。”
“嗯。”梅小理轻声应下，脸蛋在柳青花镂空的雪白后背上蹭了蹭，亲昵的有些过了头。
而就在这时，忽然一道黑影掠过！
两人身下的白马发出一声刺耳的嘶鸣，马蹄子应声而断！
“嘭！嘭！”
被斩断马蹄的白马重重摔出去十多米远，提前跳离马背的梅小理抱着柳青花稳稳落在了地上。
“谁？！”
两女一前一后，不断扫视周围，然而还没等她们得到回应，低沉的钟声一道接一道地响起。
“咚！”
“咚！”
“咚！”
“不，不要！”
“啊！姐姐我疼！姐姐！”
两女捂住双耳，在钟声的冲击下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深林中，一道人影缓缓走出，已经等候多时的江无疾终于现身。
“是，是你……”
柳青花擦去嘴角的鲜血，双眼通红的盯着江无疾。
“青花姑娘，说吧。”
江无疾面无表情的甩去铜钱剑上的马血，另一只手领着头颅大小的毗舍梵钟。
“呵呵，哈哈哈……”
柳青花缓缓站起身，笑的花枝乱颤：“原来公子白天是故意试探我，公子，你的心计真让人毛骨悚然呐……”
柳青花说的没错，白天江无疾把盒子送到莹雪小阁，为的就是试探她。
至于为什么会在去往天道观路上等她，理由也很简单。
如果她真的是郡守的人，那么她今晚会选择按兵不动。
因为邱为良死在了莹雪小阁，在这个时间点她无论用什么方式与郡守联系，奉天司都可以在这上面做文章。
以慕容岳的老谋深算，也定然会在这期间与她断绝所有来往。
既然郡守这条路走不通，那今晚她要是离开莹雪小阁，除了出城之外，也只有这条路能走了。
城门那边有祝瑶帮忙看着，大可以放心。
当然，江无疾不可能把所有东西都算到，因此今晚的行动依然有很大的风险，可相比捕风捉影的真相……这个风险值得冒！
至于她为什么要把瘟疫的矛头引向天道观，这不是现在需要考虑的事情。
但现在就算柳青花什么也不说，江无疾也已经得到了有用的信息。
柳青花是天道观的人，那张纸条上的内容也和天道观有关！
所以接下来无论柳青花说还不说，都没那么重要了，无非就是试试能能再套出点东西来而已。
“说不说。”江无疾又问了一句。
柳青花笑盈盈的将自己的衣裳缓缓拉下，用糯糯的声音说道：“莹雪已经告诉公子瘟疫源头就在天道观了，公子还想知道什么？”
江无疾：“最后一次机会，说，还是不说。”
“呵呵，小女子无可奉告！”
“冥顽不灵。”
江无疾没有再多一句废话，而是再次敲响了毗舍梵钟。
“咚！咚！咚！”
低沉悠长的钟声连绵不绝，刚缓过一口气的柳青花和梅小理再一次歇斯里地的叫喊起来。
“姐姐！我疼，我疼！”梅小理的双耳开始流血，甚至连眼角也已经溢出了鲜血。
柳青花抱住妹妹，咬着银牙喊道：“我！我要是死了！你……你！你永远也别想知道那张纸条的秘密！”
“咚！咚！咚！”
江无疾没有半点停歇的意思，这种威胁对他来说根本没半点作用。
虽然他很想知道“无暇已至，百无禁忌”是什么意思，但他并不觉得柳青花会这么简单就交代出来。
最重要的是，他根本就打算留活口！
“停！停下啊！”
“我说，我说！公子我说！”
柳青花万万没想到，即便是这样，她也无法让江无疾停下手里的动作。
这一刻她也终于明白，江无疾根本没打算放过她们，对于江无疾来说，今晚她在这条路上出现，就够了！
好狠，好狠的人！！！
见事情已经没有半点挽回的余地，柳青花抽出一柄匕首，毫不犹豫地刺进了梅小理的胸口！
“唔！姐，姐姐……”梅小理难以置信的看着柳青花，瞪大的眼睛渐渐失去色彩。
“妹妹对不起，是他逼我的……是他逼我的！”
柳青花用颤抖的手，轻轻抚摸着梅小理的脸颊，接着她脖子一伸，唱起了怪腔。
“哎~日落西山黑了天嗫~”
这唱词是……请神？！
听到这有些熟悉的唱词，江无疾立刻反应了过来！双脚猛地用力，炁海震荡，扬起铜钱剑就朝柳青花杀了过去！
柳青花精致脸蛋露出了狰狞的笑容，面对江无疾的攻势，她竟将梅小理的尸首丢了出去！
“嗤！”
在江无疾将飞来的尸首拦腰斩断时，柳青花已经拉开了一些距离，并继续唱了下去！
“家家户户把门闩，行路君子奔客栈。鸟奔林，虎归山，鸟奔山林安身处，虎要归山得安然！”
“头顶七星琉璃瓦，脚踏八棱紫金砖，脚踩地，头顶天，迈开大步走连环！”
“咚！”看着已经躲到远处的柳青花，江无疾再次敲响毗舍梵钟，想要以此来中断她的唱决。
然而柳青花此时仿佛能够免疫钟声的威力，只见她不知从哪弄来两把已经点燃的清香，并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眼眶当成了香炉！
“双足站稳靠营盘，摆上香案请神仙嗫~！”
“嗤！”江无疾成功将铜钱剑送进了柳青花的胸口。
然而柳青花却死死抓着胸口的铜钱剑，一边呕血一边说道。
“公子……莹雪已经唱……唱完了呢……”
“好……好听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