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脑中犹如有惊雷炸开。
心中不好的预感遇渐浓烈,她怀揣着侥幸才能勉强一笑:“太子,你怎……怎么来了?”
“孤若不来,又怎能看见这出好戏。”
玄赢眼中毫无笑意,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徐徐道来。
“京城离边关足有万里之遥,宋振却在短短几日得知消息赶回京城,孤百思不得其解,幸好今日有太后赐教。”
完了。
华服裹着太后苍老如枯木的身体,骤然煞白的脸在牢狱中形同鬼魅。
曲安梦也在电光火石间明白了一切——她被利用了。
玄赢的举手投足间已有帝王之气,令在场众人不敢对气锋芒。
“宋振。”他漫不经心的问:“你可还有其它要说的?”
曲安梦先前的劝说显然并无成效。
宋振惦记着夺妻之恨不共戴天,梗着脖子回答:“罪臣没有什么可说的。”
刑部大牢亮如白昼,曲安梦因此清晰感觉到了玄赢似笑非笑的眼神。
她难免恼怒。
这宋振怎么这么不识好歹!
玄赢不再多言,言简意赅道:“将太后送回慈宁宫,无孤的旨意不得出宫。”
“是!”
太后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栽在亲孙儿手上。
在羽林卫“请”走她前,太后声嘶力竭叫喊:“太子,哀家是你的长辈,你敢动哀家,天下人定会指责你不孝!”
火光下,玄赢的声音冷得如六亲不认的恶鬼:“太后不孝,孤自然好不到哪去。”
“你……”
太后瞬间失言,又惊又惧的被羽林卫带走。
留下曲安梦若有所思的回味玄赢的话。
太后……不孝?
此时看似尘埃落定,曲安心头却憋着一股子怨气。
回宫途中,她冷不丁的出声质问:“今晚之事,殿下利用了我?”
“是。”玄赢神情自若,“一切都在我的算计中。”
曲安一口闷气噎在胸口,吐也不是咽也不是。
理智告诉她玄赢此举不过为帝王之术,不该用对错评断,情感却如她刨根问底的追问。
“那宋振呢,殿下还打算斩他?”
提起此人,玄赢目光如凉夜,面无表情的回答:“不为我所用者,必为我所杀。何况宋振难辞其咎,自然是处死。”
曲安心不在焉的沉默。
夜色浓得伸手不见五指,此番折腾后不过子时。曲安梦很快上床入眠。
这一睡,她做了个稀奇古怪的梦。
梦里和她长相一般无二的女子立在几步之外,泪眼朦胧的哭诉。
“如今我不过孤魂一缕,想救宋郎却心有余而力不足,只好来求姑娘。姑娘占了我的身体,就圆我一愿罢?”
“下辈子曲安梦愿给姑娘做牛做马,以此偿还姑娘的恩情。”
一整晚,曲安梦的脑中都是原主飘渺空洞的声音。
翌日她呵欠连天的醒来,一睁眼就问侍奉在侧的宫女:“太子殿下现在在哪?”
宫女一愣:“奴婢也不知……”
“现在去打听!”曲安梦凶神恶煞,再等一刻,她怕她就会被原主给烦死。
宫女匆匆而去,过一会又匆匆回来报信。
“娘娘,殿下今日歇在寝宫,刚刚我去问的时候才性……”
择日不如撞日,曲安赶紧下床洗漱,风风火火的赶去玄赢的寝宫。
她赶到时,宫女正用热帕子给玄赢擦脸。
平日他那双深邃的眼此时半阖着,细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曲安梦的目光落在他灰白的嘴唇上,莫名失神。
直到玄赢闭着眼丢出一句话:“太子妃找孤有事?”
“我……”曲安梦绞尽脑汁,不知从何说起。
她的余光落在玄赢放置一旁的衣物配饰上,突然间有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我来给太子穿衣吧。”
玄赢闻言睁眼,意味不明的目光落在曲安局促的缠在一起的十指上,不置可否。
不说话就是默认,曲安梦镇定上前。
只是她初来南允,连自己的衣服都要宫女服侍才能穿戴整齐,何况玄赢的朝服比她的繁琐十倍不止。
短短片刻,她已急得满头大汗。
曲安梦越穿越乱,玄赢忍无可忍打断了她:“太子妃若是不会,不必勉强自己,让宫女进来吧。”
“我……”
曲安梦欲言又止的抬眼。
她的一双杏眼此时已被汗水㓎湿,无辜得让玄赢说不出责备的话。
两人一时无言。
片刻后,曲安梦又手忙脚乱的低下头,信誓旦旦的说:“我好像明白该怎么样穿的,不用宫女。”
话音未落。
朝服的腰带长到及地,曲安梦不曾留意留意脚下,猝不及防时被绊了个着。
“啊!”
曲安梦惊呼一声,身体不可遏制的向前倒去。
预料之中的疼痛并未降临,她落了一个温暖干燥的怀中,直到头顶响起一声闷哼,她如梦初醒的睁眼。
两人身体紧贴,气氛暧昧不已。
四目相对,两人谁都没有动作。
怀中的身体柔若无骨,玄赢的呼吸渐渐急促,直到门口宫女呼唤:“殿下,该去上朝了。”
曲安梦如梦初醒,面红耳赤的退后几步。
她手足无措的看着玄赢换好朝袍。目送他离开后,曲安梦打开手掌,露出玄赢的玉佩。
有这块玉佩为证,她一路畅通无阻的进入刑部大牢。
“你走吧。”她命狱吏打开牢门,三言两语解释清楚,“殿下同意放过你了,你不再追究你的过错,你想去何处就去何处吧。”
宋振盘坐在地,不动如山。
“我不想走了。”他迷茫眼中映着曲安梦的容颜,苦笑道,“安梦,昨日你走后我想了很久,其实你说的不错。”
“我临阵脱逃,置南允百姓于险境,如今唯有一死可以赎罪……”
啪。
曲安梦利落的给了他一巴掌,宋振被打的偏头向一边,久久不动。
天光从缝隙漏进,曲安梦咬牙问:“宋振,若再来一次,你可还会回京?”
空气中的灰尘沉沉浮浮。
长久的寂静后,宋振语气坚定:“不会了。昨日我就觉得……太子殿下并非外人口中的酒囊饭袋,有他在,定能护南允周全。”
“何况如今我也想通了,将士本该忠诚报国,不会再像之前那般冲动。”
孺子可教也。
曲安梦满意一笑,转头对着空无一人的过道喊:“殿下,你还不出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