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杨广心中别提有多讶异了。
他自认与华佗子之间,从未有过交集,也从未见过面,况且自己现在又乔装打扮了一番,好像并未露出什么破绽吧?
可对方,却为何能猜出他的身份?
“陛下不用觉得奇怪,我虽很少出去走动,可数年之前,陛下第一次来江都的时候,我刚好从城外采药归来,因此远远地见过陛下。”这时,华佗子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才让杨广恍然大悟,不禁哑然失笑:“早知如此,朕就不必伪装了。”
“我观陛下气色,应当没有生病才对,既然没病,为何要屈尊来这简陋之所?”华佗子神色坦然,仿佛对杨广的身份,没有半点在意之处。
杨广挪了挪面前的椅子,大方坐下。
“朕不是为了自己而来,而是为了萧皇后。”
“陛下应该知道,我治病有三大原则。”华佗子淡淡道。
“朕知道,只为老百姓治病嘛。”
“江都行宫之中,有大量的御医,以他们的医术,不管任何疑难杂症,应当都能轻松解决才对。”华佗子指了指门外:“现在还有这么多的老百姓在外边排队,还请陛下早些离开。”
闻言,杨广不禁揉了揉眉心。
尽管他早就从杨公公那得知华佗子性格古怪,不愿与权贵相处,却没想到在他面前,连帝王的身份都如此不好使,一上来就被人下了逐客令。
“如果御医们能够将萧皇后治好,朕又何必要如此大费周折的来寻你?”
杨广正色道:“而且朕相信,萧皇后的症状,对你的医术而言,亦是一项巨大的挑战。”
“我不感兴趣。”华佗子依旧头也不抬的道。
望着他这油盐不进的样子,杨广更感头疼,自从当上帝王后,他还没遇到过如此难缠的人,不过说老实话,对此,他并未生气,反而对华佗子的品性还十分赞许。
毕竟如此不畏强权之人,世间罕见。
骄傲如李拭,当初在知道自己身份之后,不也第一时间下跪行礼吗?
再看华佗子,杨广只感觉,哪怕自己用尽手段来威逼利诱,恐怕他也不会向自己折腰。
对付这样的人,如果强势应对,势必会起到相反的效果,杨广眼珠子一转,决定采取怀柔政策。
与对方“讲讲道理”。
“华佗子,你不畏强权,从不为权贵治病,对于老百姓,那更好的没话说,哪怕你最终还是不愿替朕去帮帮萧皇后,朕也依旧得替江都的老百姓,替你道一声谢。”
杨广进来之前,曾与那些排队的人闲聊过,从他们嘴里得知,华佗子替人诊治,除开草药的基本费用之外,从不额外收费。
换句话说,在别的大夫那可能一两银子才能治好的病,到了他这里,很可能一文钱就能治好。
与此同时,对于那些确实拿不出医药费的穷苦老百姓,华佗子甚至还会分文不收,白送药草给别人。
如此大善人形象,连杨广知道,都不得不露出动容之色。
当然,也正是通过这些事例,杨广才能更为的了解华佗子的为人,他心善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能看出,华佗子做人的境界,已经超越普通人太多太多,他根本不在意自身所能享受到的物质条件,一心以医术来普度众生,这才是真真正正的神医!
对于此人,杨广发自肺腑的尊敬。
“不必了,他们倘若要向我道谢的话,自会当着我的面道谢,不需要陛下为他们代劳。”华佗子不咸不淡的道:“还有陛下,你耽误了不少时间了,会影响到我为病患诊治。”
“另外,顺便把你安排的那些衙役都赶走吧,那些老百姓们,应该没有触犯什么大隋律法吧?”
杨广沉吟:“那些衙役马上就会离开,不过,要是可以的话,朕还是希望你能入宫为萧皇后诊治一二。”
“我的回应,刚刚已经说过了,我不想在重复第二遍。”
“你眼中,是真的没有朕这个帝王啊……”三番五次的被华佗子拒绝,杨广的脸面自然有些挂不住了,苦笑道。
“我只是个大夫,心中只有治病救人,至于官场上的那些条条款款,我不懂,也不想懂。”
华佗子淡漠的道:“万一激怒了陛下,陛下因此而要砍了我的头,我亦还是那句话。”
“像你这样的神医,在大隋,那就相当于国宝一般的存在,朕哪舍得杀你?”
杨广嘴角一撇:“华佗子,既然你刚刚提起了治病救人这四个字,那朕且问你,你给老百姓治病,是在救人,给朕的萧皇后治病,同样是在救人,但你为何一个要救,一个则不愿意救?”
“莫非,你要眼睁睁看着萧皇后,终日活在痛苦之中?”
“萧皇后的病,与我无关。”华佗子亦极为坚定地望着杨广道:“我不会为权贵治病。”
“哦?那你为何不愿意给权贵治病?总要有个理由吧?”杨广目光炯炯。
“因为权贵,死不足惜。”
华佗子语出惊人,也不管杨广的眼瞳是否猛然扩张了些,自顾自讥讽道:“权贵,是吃百姓肉,喝百姓血的一群人,我自然不屑与他们为伍,免得脏了我这一身的医术。”
“你这是要将权贵一棒子打死啊!”
杨广无奈一笑:“老百姓,有好人坏人之分,权贵,亦有好人坏人之分,那些大奸大恶之人,自然死不足惜,不配让你出手。可类似于一心为民的忠臣之流,他们莫非就不算权贵了?对待此等人物,莫非你也不打算救?”
“朕承认,大隋中确实有些贪官,可那些贪官,而今已经被朕惩处的差不多了,即便还有一些漏网之鱼,朕亦是发现一例解决一例。”
“就在这几天,朕还在牵头设立监管机构,用于从源头上杜绝贪官污吏的出现。”
“可即便如此,你还是坚持认为所有的权贵,都是一丘之貉吗?”
闻言,华佗子总算抬起头,直视着杨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