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回：取襄阳曹操诈谋 治荆州贤士来投

却说宋忠拜辞曹操，取路回襄阳。将欲渡江，忽见一彪人马到来，视之，乃刘备部将贺齐也。宋忠回避不迭，被贺齐唤住，带回来见刘备。备细问荆州之事。忠初时隐讳；后被玄德盘问不过，只得将前后事情实告。玄德闻之，放声大哭。

太史慈道：“事已如此，可先斩宋忠，随起兵渡江，夺了襄阳，杀了蔡氏、刘琮，然后霸占荆襄九郡，再与曹操一决雌雄。”玄德道：“纵使蔡氏不仁，我安能不义也？”孔明道：“刘景升已死，蔡氏必将荆州献于曹操。如若这般，主公何不自取之？”

玄德道：“如何取得？”孔明道：“主公可以吊丧为名，前赴襄阳，诱刘琮出迎，就便擒下，诛其党类，再扶长公子刘琦为荆州之主。”顾雍：“孔明之言是也。主公可从之。”

玄德垂泪道：“我知军师意思，是要我学曹操那样，挟刘琦以令荆州。可吾兄临危托孤于我，今若执其子而夺其地，异日死于九泉之下，何面目复见吾兄乎？”孔明道：“如不行此事，今曹兵已至宛城，何以拒敌？”玄德道：“待我至襄阳亲见刘综贤侄分说明白。”

孔明道：“主公如若要去，也需带上全部人马。这新野断不可回了。如若刘综不听，就可与刘琦公子汇合宜都。取下江陵为根。”刘备从之。就先差孙乾入宜都与刘琦会面。

不日，玄德就至襄阳，只见城上遍插旌旗，壕边密布鹿角，玄德勒马大叫道：“刘琮贤侄，吾无歹心，速快开门。”刘琮闻玄德至，惧而不出。蔡瑁、张允径来敌楼上，命军士乱箭射下。

玄德望门而叹，忽城内闪出一人，大喝：“蔡瑁、张允卖国之贼，安敢造乱！认得大将文聘么！刘使君乃仁德之人，何得相拒！”来将正是文仲业，原来文聘被罢权贬为庶民，就纠合了昔日部下数百人潜伏在襄阳城里，只待刘备来，就夺门献城。

蔡瑁见了，急忙引军拒文聘，聘兵少，抵挡不住，只能突出城外，拜投刘备麾下。备大喜道：“仲业来投，胜得荆州十倍也！”文聘道：“眼见刘综心如坚石，襄阳已属曹操，不可复也！江陵乃荆州要地，乃我昔日部将冯习、霍骏二人把守。明公若引兵至，此二人定开城迎接。明公可先取江陵为家，再徐图荆南，已拒曹操。玄德道：“仲业之言，正合吾心。”于是尽引兵马，离襄阳大路，望江陵而走。

再说曹操闻刘备弃新野而走，乃入城屯驻。使人渡江至襄阳，召刘琮相见。琮惧怕不敢往见。蔡瑁、张允请行。谋臣向朗密告琮道：“将军既降，玄德又走，曹操必懈弛无备。愿将军奋整奇兵，设于险处击之，操可获矣。获操则威震天下，中原虽广，可传檄而定。此难遇之机，不可失也。”琮以其言告蔡瑁。瑁叱向朗道：“汝不知天命，安敢妄言！”郎怒骂道：“卖国之徒，吾恨不生啖汝肉！”瑁欲杀之，蒯越劝止。向朗与弟向宠

连夜投奔玄德去了。

瑁遂与张允同至新野，拜见曹操。瑁等辞色甚是谄佞。操问：“荆州军马钱粮，今有多少？”瑁道：“马军五万，步军十五万，水军八万：共二十八万。钱粮大半在江陵；其余各处，亦足供给一载。”操道：“战船多少？原是何人管领？”瑁道：“大小战船，共七千余只，原是瑁等二人掌管。”操遂加瑁为镇南侯、水军大都督，张允为助顺侯、水军副都督。二人大喜拜谢。

曹操又道：“刘景升既死，其子降顺，吾当表奏天子，使永为荆州之主。”二人大喜而退。荀攸道：“蔡瑁，张允乃谄佞之徒，丞相何遂加以如此显爵，更教都督水军乎？”操笑道：“吾岂不识人！止因吾所领北地之众，不习水战，故且权用此二人；待成事之后，别有理会。”蔡瑁、张允归见刘琮，具言：“曹操许保奏将军永镇荆襄。”琮大喜。

次日，与母蔡夫人赍捧印缓兵符，亲自渡江拜迎曹操。操抚慰毕，即引随征军将，进屯襄阳城外。蔡瑁、张允令襄阳百姓焚香拜接。曹操俱用好言抚谕。入城至府中坐定，即召蒯越、蒯良兄弟近前，抚慰道：“吾不喜得荆州，喜得蒯家兄弟也。”遂封蒯越为襄阳太守樊城侯；蒯良为江陵太守，宜城侯；傅巽、王粲等皆为关内侯；而以刘琮为宛城太守，东陵侯，便教起程。琮闻命大惊，辞道：“琮不愿为官，愿守父母乡土。”操道：“宛城近帝都，教你随朝为官，免在荆襄被人图害。”琮再三推辞，曹操不准。琮只得与母蔡夫人同赴宛城。

诸事办毕，操便使人往隆中搜寻孔明妻小，却不知去向。原来孔明先已令人搬送至夏口隐避矣。操深恨之。襄阳既定，贾诩进言道：“江陵乃荆襄重地，钱粮极广。刘备若据此地，急难动摇。”操道：“孤岂忘之！”便命夏侯渊、刘放二人引军开路，自引大军直奔江陵而去。

这厢刘备先汇合了刘琦，一同往江陵进发。冯习、霍俊二人早就大开城门，迎接玄德大军入城。四下安定已毕。人报曹操引军至江陵城北，已不足百里。刘备与孔明率麾下众将，整军迎接。两军相对，各布阵势俨然。

曹操骑爪黄飞电马，驱马列于阵前，高叫道：“请对阵主将答话！”刘备全身披挂而出，喝道：“曹公有何见教？”曹操道：“汝本是织席贩履之徒，蒙朝廷收录，用为社稷之臣。而今为何窃据大郡，割据一方，祸乱国家。今日我封天子号令，亲率大军三十万在此，汝还不速速归降！”

刘备大笑道：“曹孟德！汝是阉宦遗竖，胆敢擅自起兵夺取并州，污蔑当朝天子皇叔。又胁持天子，欺压群臣，干握朝政，实乃罪不容诛！某乃汉朝宗室，誓与你不死不休！”操大怒，环顾身后道：“谁人与我擒杀刘备！”阵中曹真飞马挺枪而出，文聘舞枪迎上。两个大战二十余合，文聘武艺出众，杀得曹真汗流浃背。

操令曹真退下，大喝道：“仲康何在！”就听一声虎吼，阵中突出一将，身长八尺五寸，威风凛

凛，绰刀拍马而出。刘备看许褚出马，叫道：“子义何在！”身边太史慈应声策马而出。两个就在阵前厮杀，刀枪相击，砰然有声。二马盘旋，八个蹄子踏得阵前灰尘弥漫。各自施展浑身解数，斗了五六十余合，不分胜败。

曹操见许褚亦不能取胜，将令旗一挥，左右两边，夏侯渊、乐进各引骑兵杀出。方才逼近刘备阵前，刘备一声令下，涌出数千弓箭手，乱箭飞蝗般射出，操军倒毙甚多。于禁、曹真亦引弓弩手还射，两边厮杀了半日，不分上下，看看天色已晚，各自收兵。

次日，曹操再出挑战，刘备坚守不出，一连半月，没有交战。曹操忽有所思，大笑道：“刘备小儿，得了卧龙诸葛亮，用兵果然出色。”遂留于禁、刘放镇守荆州。蒋济道：“丞相未有败绩，因何而退？”操道：“江陵城郭坚厚，粮草可支三年。而我行军在外，若耽搁日久，中原必有祸乱。”遂引众径回洛阳。果不其然，就有使者自洛阳来，说西凉韩遂起兵十万守扎眉县，时刻欲取长安。蒋济赞道：“丞相神机，人所不及也！”

再说刘备闻曹操退兵，召众将商议，向朗道：“曹操后撤，必是国内有事，何不乘机出兵，进取襄阳？”孔明道：“非也。我军若进，他大军再回，我士气已衰，终难抵挡。何况主公新至江陵，人心不定。万一有些差池，则大局崩坏也。”又禀刘备道：“荆州贤才众多，常闻荆襄马氏兄弟五人并有才名：眉间有白毛者，名良，字季常。乡里为之谚道：‘马氏五常，白眉最良’，主公何不访之？”备然许，遂聘厚礼请之。

马良至，玄德优礼相待，请问保守荆襄之策。良道：“江陵四面受敌之地，恐不可久守；可令公子刘琦于此，招谕旧人以守之，就表奏公子为荆州刺史，以安民心。然后南征武陵、长沙、桂阳、零陵四郡，积收钱粮，以为根本。此久远之计也。”

玄德大喜，遂问：“四郡当先取何郡？”良道：“湘江之西，零陵最近，可先取之；次取武陵。然后湘江之东取桂阳；长沙为后。”玄德遂用马良为从事，向朗副之，计议攻取四郡。孔明又举荐兄长诸葛瑾从吴郡来投，瑾字子瑜，博学多才，备聘为治中。时鲁肃又从庐江寄书来，说道：“主公欲拒曹操，岂不闻江东有二张乎？”

孔明道：“自古兼听则明，吴中多名士，昔严白虎不能用之。吾主当集思而广益。”备道：“甚善。”乃亲引太史慈往石亭聘张昭、张紘二人。二人皆至，备大喜，用其二人主管内政，又有聘得彭城严峻字曼才、沛县薛综字敬文、汝阳程秉字德枢、淮安张温字惠恕、乌伤骆统字公绪、乌程吾粲字孔休、武陵潘瑞、江夏王连等数人来投，备皆礼敬之。文武诸人，共相辅佐。便在荆州，广施仁政，鼓励农桑，屯田养兵，兴修水利；广发赈粮，归置北来流民，发给农具田地房屋，荆州军民皆赞玄德大恩。又派太史慈、陈到、傅彤等招兵买马，平叛山匪，招降纳叛。年余，荆州大治。未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