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计展连环纵二虎 隔岸观火获渔利
却说程昱得曹操之命,潜入寿春来见杨弘。及入见,便向弘道曹操仰慕之意,并呈上礼物。那杨弘本是个极贪钱财之人,见了这许多财物,如何不喜?口口声声道,但有驱使,莫不依从。
程昱道:“我家曹将军乃圣上驾下第一大臣,向来久仰杨公贤名耳!曹将军言,只待大事得成之日,必要论功行赏,到天子面前为杨公保举,不失封侯拜相。”杨弘闻听笑逐颜开,双眼已是眯成一线。程昱但有所命,皆点头喝应
。程昱安置一番自去,于是流言寿春,只说吕布已投曹操,遣大将高顺时刻欲攻寿春。袁术闻之,大惊失色,便问计于杨弘。弘依程昱所教,谓术道:“可先修书约吕布出兵,布若出兵攻取,则流言不攻自破,若不出,则属实矣。”术从其命,命人往吕布营中去,说如此话来。
吕布得了袁术进兵之约,谓左右道:“袁公路让我等进兵,夹击任城,公等以为如何?”陈宫道:“我闻袁术新败,怎会再言出兵,想必事有蹊跷。不若待其出兵之后,再依计较。”布道:“彼此既然结盟,实不可欺矣。”于是留陈宫守寨,自引兵来突任城曹仁大寨。
不料曹仁得了计策,却只是深沟高垒,埋下鹿角、蒺藜无数,不与其开战,吕布叫骂了数日,曹仁只是不出。布无奈,只能固寨而守。
消息传到寿春,弘密谓袁术道:“岂有连日求战而不得之理?吕布以此进兵蛊惑陛下,其与曹操必有勾结。”术半信半疑,问道:“如当奈何?”弘道:“可先令纪灵整兵屯于界口,以防不测。若吕布半月之内,还未进兵,其必与曹操勾结,可着纪灵奇袭徐州,徐州唾手可得,吕布亦可擒也!”术道:“如此最好。”
不过几日,程昱复寻来杨弘,又送金银礼物,弘大喜道:“承蒙曹公错爱,但有所求,无不效命。”程昱道:“杨公直糊涂,命将休也。”弘惊道:“仲德何处此言?”程昱道:“那吕布悍勇无敌,陈宫足智多谋。前番杨公与袁公路面前进言,已被陈宫识破。他不日必来寿春找袁术理论,如此公岂不休耶?”
弘闻言,浑身打冷颤,下拜道:“还望仲德救我一救。”昱佯装思索,忽道:“也只有此法能救杨公。他日陈宫若来,公可对袁公路言如此如此。则袁术必会将陈宫拘留此地;而吕布所依仗者,陈宫之智,若宫在此,吕布必言听计从,则公性命无虞也!”弘闻之,如释重负,拜谢别过程昱。
昱心下笑道:“袁术帐下皆是这贪逆小人,如何不败?”当下寻思此间大事已毕,自行潜回去了。
却说陈宫见纪灵兵动,恐袁术中他人奸计,来禀吕布道:“我看纪灵屯兵界口,虎视眈眈。唯恐袁术中了曹操奸计。我当亲往寿春一趟,备清详细。”
布道:“我时刻离不了公台。可遣别将去。”宫道:“别人未必如我这般尽心。”遂匹马来寿春见袁术,备清同盟之意,免受他人挑唆,各种厉害尽言其中。术道:“公台且先休息,容朕思却一番。”就命人引陈宫入驿馆安歇。
杨弘急谓术道:“布乃天下骁勇之士,正可用之,以当曹操。”术道:“如何可为?”对道:“吕布匹夫耳,所恃者,陈宫之智。可留宫在此,布必听命陛下,陛下得大将也!”术大喜,便羁留陈宫在寿春。
宫无可奈何,又不敢直言告诉吕布自家被袁术软禁,只能写书言在寿春佐袁术退敌,待曹兵退去,立马回徐州;信中劝谏吕布勿要擅自出兵,勿要听信谗言,勿要虐待士卒,一番淳淳告诫,费煞心血。
这厢吕布见陈宫久去不回,心里甚怪。原来陈宫所写书信,尽被杨弘使人劫了下来。如此过了一月,布就遣人暗入寿春城里打探。人报说陈宫被袁术软禁在城中。
布大怒,就欲点兵来找袁术算账。郝萌急止之道:“温候失计较了。陈公台到寿春乃是幸事矣。”布惊怒道:“你何出此愚言?”郝萌道:“淮南地方富足,有泗水、两湖之险,温候有意图乎?”布道:“我欲取之久矣,陈公台苦拦不让。你可有良策否?”
萌道:“放着有公台在寿春,温候何不修书一封,教公台暗中趁夜开城接应,我等大军杀入,图了寿春,到时两面夹攻曹操,则操亦可定矣!”布大喜道:“事若成之,公当首功。”便修书一封遣郝萌送来。
郝萌妆扮成百姓,混入城内来寻陈宫。两下相会,见陈宫鬓角霜白,形容憔悴,萌大惊道:“公台何沧桑至甚!”宫道:“郝将军所来为何?”郝萌便将书信与陈宫。
宫览毕,扯书大怒道:“何人教唆奉先如此作为!”萌暗惊,唯诺答道:“是温候自家主意。”宫叹道:“奉先好生糊涂,那袁术身边有小人挑唆,正欲向徐州开战,如此作法曹操得渔翁之利也!”说完,垂首泪下。
萌手足无措,劝道:“公台暂忍悲痛。我回去后定然规劝温候。只是得想个法子先救公台脱身。”宫泣道:“我身在虎穴,视生死如等闲耳,愿公等善辅奉先,不可多生邪念。为今之计,只可坚守不出。待曹军粮草用尽,自然退去,我亦可平安归矣。”
郝萌见他说的诚挚,深辑一礼道:“公台好生保重。萌先行告辞。”转身欲走。宫唤回道:“我知奉先脾气,恐你人微言轻,便是苦谏,他也怕不听。我就修书一封予他。”提笔写了一封信笺,叫郝萌领了,速速离去。
郝萌连声应诺,当下辞了陈宫,怀揣书信,在城里待到次早天明,欲从南门混出城去。将至城门,正遇术将陈兰把门。兰大声盘问,郝萌低头掩脸,支支吾吾。兰就将他当细作拿住,押来见袁术。
起初郝萌一言不发,术用酷刑伺候,萌苦熬不住,尽皆招了。术大怒道:“贼子果然有鬼。”喝令将郝萌乱刀砍了。杨弘急止道:“可将计就计,赚吕布前来,一起吃拿了,则徐州属陛下矣。”术从其言,就遣郝萌做书传于吕布。
布在营中得了郝萌书信。急拆视览之。书道:“郝萌启拜温候:计较已定,我与公台在城中为内应,以放火为号,取城只在明夜。”布大喜,便教魏续、侯成守小沛,高顺守广阳。成廉、宋宪整点兵马,只待明夜取城。
次日夜里初更,人报寿春城中火光大盛,落下吊桥。布大喜,引大军杀进城去。及入,却见街道冷清,城头旗帜寥落,并无一人。布心大疑,乃大呼道:“公台何在?”言未毕,但听一声炮响,城头上涌出无数弩手,矢石如雨,纷纷而下,布军大乱。布知中计,急命退兵时,纪灵引兵断其归路,将布军截做两段;城中火光大盛,四面皆有军马杀来,喊杀震天,皆言要捉吕布。
布引兵苦战半夜,不能得脱,从骑皆亡,宋宪死于乱军之中。布老远望见郝萌
,大怒道:“无义匹夫,因何叛我?”萌默然不语,成廉道:“事急矣,现下奈何?”布大吼道:“我坐下赤兔马,手中方天戟,怕过谁来!尔等可紧随于我!”二人乃聚数十骑,往城下撞来,布奋起神勇,连杀数十人,及入城门,陈兰自引数百骑来战吕布,布一声虎吼,捅于马下,术军皆畏,不肯向前。
布杀至城下,斩关落锁,逃出城去。星夜奔至小沛,成廉大叫开门,忽听一声炮响,城头上涌出士卒无数,箭如雨下,曹仁大笑道:“吕布匹夫,我取城多时矣。”布大怒,欲来攻城;左杀出夏侯惇,右杀出夏侯渊,布不敢恋战,拔马往下邳逃去。
沿路正遇高顺败军,顺道:“曹仁奇袭了小沛,与乐进前后夹击,猛攻广阳,我麾下陷阵兵马几乎损失殆尽,被夺了城池;我知主公兵败必投下邳,特在此专候。”布怒道:“你怎知我会兵败?”顺默然不语。布愤哼一声,引败军投下邳去了。
自此困守下邳,无粮无响,人马渐渐散去,所部不过万余人。遂与众将商议道:“而今我势孤,陈公台又不在身旁,我欲降曹操,公等以为如何?”顺道:“恐操不用也!”布道:“我掌中方天戟,坐下赤兔马,纵横天下,无往而不利。曹操素来爱才如命,必然重用我也!”遂遣陈登前来。
曹操破了小沛,便商议攻下邳,人报有吕布书信至。操拆阅视之,便教众人传观,荀攸道:“吕布世之豺狼耳,不可纳之。”程昱亦道:“吕布反复无常,以丁原、董卓父子之情,尚且图之,况主公乎?”
荀彧道:“吕布勇冠三军,既不纳之,必不可留,留则早晚为其所伤。”操然其言,遂问登道:“陈元龙乃徐州名士,为何屈身事吕布耶?今既来,就留在京中任职,如何?”
登道:“多谢明公。只是不回去复命,布必心疑,如此家中老小为其害也。他日明公兵至下邳,登自当舍身来投。”操大喜,厚赏了陈登,让其回报吕布。就遣夏侯渊、乐进为前锋,领兵五万往下邳来。
陈登回复吕布,言操不纳降。布大怒道:“曹瞒老贼,非欲至我死地乎?我岂坐以待毙!”奋起一戟,将庭前数百斤大青石砸为数段。
正此时,人报夏侯渊引军已至城外。布道:“正好先拿夏侯匹夫开刀。”披挂就要出阵。高顺拦腰抱住道:“彼军势大,温候不可出战。且宜坚守。”众将都来苦劝,布怒气渐消。便命坚清壁野,任由他百般谩骂,只是闭城不出。
夏侯渊骂了半日,只能往曹操处报之。操自引程昱前来,打马看了看城池,笑道:“看我赚他出城。”程昱道:“主公小心诡计。”操大笑道:“不妨,吕布前有陈宫之智,尚惧他三分;如今已是没齿猛虎,何其惧哉!”就单骑至城下喊吕布答话。
吕布立城楼相会,操道:“奉先别来无恙乎?”布冷笑不语。操又道:“而今被围下邳,如龙游浅滩,虎落平阳。不过奉先掌中方天戟,胯下赤兔马,依旧天下无敌。若能与我同心戳力,操定内以修理政,公驻外以慑军魂,则天下不难定也。”
布笑道:“曹公既有此意,布当开城投降。”操大喜道:“奉先真乃俊杰也!”布冷笑一声,背过身来,张弓搭箭,扭身一箭射去,正中曹操胸腔,操大叫一声,翻身下马。正是:登势耻笑落齿虎,却恰得意中暗伤。未知曹操性命如何?且看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