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七章:诸葛恪中伏尽节 万镇楼献计夺城
却说王濬引兵直扑秣陵。秣陵与庐江隔江相望,甚是紧要。城中原是顾邵、薛莹等人守把。先闻得江东烽烟骤起,都不由大惊。旋即旬月之间,飞报丹阳被破,城内军民,人心惶惶。
未及数日,人报寇军杀奔而来,离城只数十里。顾邵急招城内众官商议道:“如今贼军将临城下,我等无兵无将。以某看来,不若让城而走,渡江投奔文将军,再调兵镇压。”
薛莹道:“若是我等让城而走,江东士民,皆无战意,必尽数投降也。”正商议之间,人报有援兵渡江而来。众官大喜,急忙出城迎接,临近,见援兵约有万余人,为首大将正是诸葛恪,后面跟着钟离牧、濮阳兴、韦纪、巩建四将。
顾邵急忙引入城中。诸葛恪动问军情,顾邵据实相告。恪道:“二公可有计策御敌?”二人沉吟半晌,均顾无言。诸葛恪道:“贼军不过尔尔,只要依城坚守,贼无能为也。”遂整点军马,严把城池。
诸葛恪亲引众将巡视城头,不过多时,忽见得西北来路烟尘冲天而起,钟离牧指着道:“贼军大队到了!”片刻之后,王濬率军直扑城下,列成阵势。
诸葛恪见了,高声叫道:“请对阵主将答话。”王濬拍马出阵,拱手道:“诸葛先生近来安好?”诸葛恪骤见王濬,便知端地。呵呵冷笑道:“某只道是水匪强盗作乱,侵扰州郡,却不想是汝这狗贼下的一盘好棋。今既至此,无须多言,可速来领死!”王濬不怒反笑,抬望城头,见城关之上弩炮高架,守备森严,于是踢马回阵,传令撤兵,离城二十里扎营。
次早,王濬令三军拔寨,绕道渡江往庐江方向去。文鸯谏道:“如今秣陵近却不攻,庐江兵精将勇,若彼从后包抄,文聘又当头迎击,我军势危。都督断不可行此取败之道。”
王濬笑道:“将军不知,某思有一妙计,却当使汝建一大功。”乃咐耳授了计策,文鸯大喜道:“都督神机,末将万不可及也。”遂引兵自去。王濬自引大军往阜陵去。
诸葛恪素知王濬手段,数年前寿春会战,让他败的一塌糊涂,视为平生奇耻大辱,是以此番相遇,备加小心。今晨闻得王濬兵动,急登城来看。斥候报道:“王濬引大军尽往阜陵而去。”
诸葛恪道:“王濬此番西去,必欲与高顺合谋,在庐江夹击文都督。若纵彼去,庐江危矣。”急回城招集众部将商议对策。濮阳兴道:“王濬若绕道渡江,必由洋子江白沙口过。白沙口两侧均有山林,地势颇为险要,可以伏兵。今可引兵倍道伏击,若擒得王濬,江东之围自解。”诸葛恪从其计,乃留濮阳兴、韦纪引五千兵守城,自引钟离牧、巩建连夜往白沙口进军。
诸葛恪去有半日,濮阳兴不敢怠慢,正在巡视城关。忽一骑飞奔城下,高声叫道:“吾乃诸葛元逊将军亲信也。如今将军为王濬伏兵所击,形势危险,望乞将军速速发兵救助。”濮阳兴大惊,半信半疑,于是出城往西南查看。
行无数里,沿途见百十个败兵回奔,个个面有惶恐之色。濮阳兴更无怀疑,只道诸葛恪危急,于是留韦纪守城,自引三千悍卒疾走。
正行间,迎面一将手提钢鞭,引数十败军奔过来,濮阳兴催马迎上。两马相近,濮阳兴问道:“元逊将军何在?”那将忽一抬头,濮阳兴大吃一惊,其人正是文鸯假扮。濮阳兴措手不及之下,被文鸯一鞭打在脑门,喷血坠马,眼见不能转活。原来文鸯得王濬吩咐,用此密计。
再说诸葛恪引军往白沙口
埋伏,方临近前,忽闻一声炮响,迎面撞出一军,为首一将,绰矛立马,厉声大喝道:“诸葛恪休走!王濬在此等候多时了!”诸葛恪大惊,急令钟离牧断后,自与巩建引军突围。汉军伏兵尽出,将巨石、滚木从山林打下,登时将去路截断。两下弓弩手齐出,箭如雨下,巩建身中数箭,落马而死。
钟离牧拼死护住诸葛恪突围而出,向东急奔。行出二十余里,彼时天已黄昏,夜幕降临。忽然前面火光冲天,一彪人马拦住去路,约有四五百人。
为首一人是个山贼头目,他绰一柄钢叉大呼道:“我乃桥头堡大王吴三虎,来人速速留下兵刃马匹。”钟离牧绰刀迎上,两个厮杀约有三合,吴三虎抵挡不住,回身往山岭便逃,钟离牧不舍,纵马上山来赶;不防黑夜里山道甚滑,坐马失蹄,将钟离牧掀下来,跌了个七荤八素。
吴三虎觑准时机,翻身一叉,戳的肚破肠流。诸葛恪见了,怅然泪下。吴三虎指之大喝道:“这匹夫不识抬举,被爷爷杀了。剩下你这老倌儿,济得甚事,还不快快投降。”
诸葛恪呆立半晌,忽爽然大笑,拔出宝剑,翻身下马,一步步走来。吴三虎心下暗惊,不敢造次,急令贼军一起扎住阵脚。就听诸葛恪厉声道:“我乃诸葛武侯之侄,靖边候诸葛恪也!汝等一帮山匪强盗,何敢放肆!”声词言正,目蕴精光,俨然威不可犯。
众山贼闻言,俱是一耸。诸葛恪又道:“汝等可速速将我杀了!莫要辱我名声!”言罢,闭目引颈。众贼面面相觑,竟无一个敢上前。
诸葛恪待立片刻,哈哈一笑,大踏步向前而来。吴三虎心下悚然,往后退了几步,他麾下贼兵也跟着后退。霎时之间,竟看诸葛恪一人把数百个杀人不眨眼的山贼,逼得步步后撤。
诸葛恪睥睨骂道:“果真是一群无胆匪类!”忽然后方蹄声隆隆,火把星星。诸葛恪心知必是王濬率兵追了上来,眼看自家脱身无望,于是仰天长叹:“天意如此,岂人力能违!”挥剑自刎。
后有诗叹道:“花叶良秀齐不长,宁容薄才谤朝堂,乘风破浪终有尽,雏鹤吹笙哀尽平。”
过的一刻,王濬率军赶来,吴三虎见官兵杀至,早引贼兵四散奔走,逃的无影无踪。王濬见诸葛恪自刎,感慨不已。吩咐左右:“将诸葛元逊尸身且将锦袍包裹,他乃名臣之后,不可轻渎。待入城之后,居以厚葬。”亲卫得令。于是王濬趁夜引军汇合文鸯部,直奔秣陵城来。
比及天明,军至城下,彼时城内守军只有两千人。王濬大声招降道:“诸葛元逊、钟离子干皆已授首,汝等无兵无将,不如速速归降,尚能保全身家性命,为百姓略尽绵薄之力。否贼踏破城池之后,军民老弱,一个不剩!”令将诸葛恪、钟离牧尸身抬到城下,供守兵观视。韦纪自是认的,放声悲哭。
顾邵道:“城内无兵,只恐被敌军攻破,愤怒屠城。还请将军为了满城百姓,早作打算。”韦纪哭了一阵,抬头看向城上守兵,大多面有恐惶。想是方才听了王濬之言,惊吓所至。
薛莹惨然道:“非是我等不尽忠报国,只是为今之势凶险,数万百姓,尽悬于此。稍有不慎,则成千古罪人矣!”韦纪听他二人所言,已是抱定投降之意,只得道:“非如此,不足以救百姓。”遂令开城投降。
王濬大喜,传令三军进城,下令:“敢有擅取民间财物者,敢奸yin杀戮者,尽数凌迟。”于是三军肃然,韦纪接入城中,将城中事物一并交割。王濬到公衙坐定,郡内诸官,皆拜于堂下。
顾邵、薛莹二人各抱户籍、名册、仓廪、文表,跪列堂前。王濬抚慰道:“公等
弃暗投明,不失豪杰之志。某自当上奏陛下,厚加封赏。”于是仍令各掌旧职。诸事办毕,王濬拟功行赏,杀牛宰羊,犒饷士卒,复开仓放粮,赈济百姓。于是军民大悦。
秣陵既定,王濬计点军马,正欲直奔嘉县而来。忽有流星探马飞报祸事,说东海军主帅裴元崇、副将万镇楼与夷州兵马闹翻,趁夜偷袭夷州军,黄、祖二位将军损失惨重,此刻已登船回夷州去了。王濬大惊,急问端地。
原来当日裴、万二人领了军马,一路过鄱阳湖,攻取始兴、建安、东阳等郡。东海军本就是一群草寇山匪,江洋大盗,行事自然张狂;是以沿途烧杀掳掠,但凡遇到抵抗,破城之后便屠城泄愤。各郡各县尽皆震怖,大多主动开城归附。于是行军甚速。
不过一月,便至会稽郡与黄柄、祖勋合军。会稽守将乃朱桓之孙朱任,任字子昌,现年二十一,他善养士卒,轻财重义,又足智多谋,勇猛善战,颇有乃祖贤风。他闻说东海贼作乱,便提前营造箭塔,挖倔壑壕,严整弓弩,准备炮石,专候贼军到来。
这日闻说贼军兵临城下,于是亲率军民守城。贼军冲突来时,任凭如何狂叫漫骂,只不开城出战。气的贼帅裴元崇咆哮不已,发令强攻。朱任指挥守军长弓弩箭泼水般射去,滚木礌石霹雳般打去,贼军断臂折首,死伤不计其数。
裴元崇暴跳如雷,传下将令,务须打破城池,活捉敌将,然后将满城老幼尽数屠戮。于是亲自披甲上阵,督促兵马强攻,然数番冲突,俱被弩箭炮石打回。副帅万镇楼见自家军马死伤遍地,而于城上守军却无损,于是拼死相劝。
裴元崇无奈,只得将军马退后,扎住营垒,再定计策。万镇楼谏道:“会稽城中也有我等眼线,可令他入夜举火,打开城门。”裴元崇遂令人送密信,里应外合。不料尽被朱任识破,反将城内奸细暴露,丧了性命。
原来朱任素知贼兵狡诈,惯用间谍内应,放火破城。是以城中到处严查盘缉,一旦有人可疑,立时便捉了拷问。凡是捉到贼人奸细,就先斩首,将首级穿街过巷号令,教城内奸民不敢有谋逆之心。
裴元崇见无计可施,正在营中烦闷。万镇楼献计道:“朱任乃将门之后,素禀仁义忠贞。可就左近抓些老弱妇孺,挡在我大军前面,然后再行攻城。那城内守军皆是本郡子弟,他必然有所顾虑。然后再如此如此,城自然可破!”裴元崇大喜,令万镇楼领兵出去,尽往附近村庄里抓民夫百姓。
翌日,裴元崇引军出战,将百姓推在前挡箭,自引大兵在后,徐徐临城。朱任在城头望见,见百姓扶老携幼,将男带女,号泣而行至城下,哭声不绝。不由切齿道:“贼人着实可恶!”眼看贼军兵临城下,将欲放箭,又恐伤了百姓,于心难忍。
于是令副将程慈守城,自引一支劲旅,约千人,全副披挂,开城出战,掩护百姓入城。裴元崇见朱任领兵出战,引军围上来。朱任所率军兵,甚时精锐,无不以一挡十,在阵中来回冲突,不断掩护百姓入城。
万镇楼见他中计,遂引兵马从西门强攻。朱任恐城有失,只能狠下心来,突入城中,紧闭城门,然后指挥众军守城。裴元崇率军从南门攻打,朱任令程慈督管西门,自奔南门防御。将进塔楼,忽闻一声炮响,城内乱作一团。
朱任连忙去看,只见城下数十个百姓,各执短刀,已将城门守卫杀死,打开了城门。裴元崇见了,急引兵猛突。朱任自知城内守兵甚少,纵然死战,也是难得保全。与其殉城,不如留下有用之身,他日再可卷土重来。于是直奔城西,与程慈引数百军突围而走,直奔吴郡去了。未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