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章：魏延大战荆州兵 张辽力取濮阳城
且说刘雄攻破许都，忽闻人报张飞引军去攻打司马懿了，急引众军前去接应。方出城外，人又报司马懿不知所踪，兵马也尽皆散去了。原来前日司马懿正率军围攻许昌西门，忽人报蜀将杨仪来访，司马懿请入相见，问道：“来者莫非西川亮节名士杨威公乎？”
杨仪昂然道：“大国来使，带主行四方，并无私名，宜先事公。”懿闻其言，延之上座，问道：“未知先生所来何为？”仪道：“吾奉丞相诸葛孔明之命，特觅蜀中名产，谨使献上。”懿未答言，司马昭愤然道：“诸葛村夫乃何用意！吾家与他无意，何来献礼！”叱武士擒下杨仪。
杨仪面不改色。懿愈奇之，乃止司马昭。杨仪大笑一声，命从人取过锦匣，启开，拜献之。懿视之，匣中二物，一为翠柳，二为宝玉。懿乃问道：“恕懿愚鲁，不知何意？”杨仪对道：“翠柳易生，无显富贵，可长存万世。”
司马懿闻言，若有所思，再问道：“宝玉何意？”仪微笑道：“宝玉易碎，华而不实，只供观赏。”懿颔首动容，仰天长叹。司马昭大惊，不解其意。司马懿颓然叹道：“悠悠苍天，奈何极也！”众将尽皆失色，争问其故，懿惨然不答，点左右相送杨仪。独自个在营中哀叹不已。
及夜，司马昭径来寻见父亲，问道：“今日杨仪之说毕竟何喻，愿父亲解惑。”
司马懿长叹一声，道：“此事亦知耳。如花宝玉，温润不观，易破而不修。譬如帝王之梦，虽飘洒飞扬一时，终做尘泥，徒然祸害子孙族人；翠柳虽粗陋平常，然栽之可存，阴润有常，乃泽被后人，日久而不辍，譬如君子韬晦，谦谦温润，后福无穷。吾司马氏自王莽之乱避入晋中，至今已历十余代，根基深固，福泽悠远；三晋一脉士族，奉之为尊。传入吾父司马防，已到中落。今巧从曹操之下，雄图豪志。正如宝玉之说，若事不谐，败亡之时，不免全族被戮，世代经营，终成虚幻，此自古谋事者之必然也！吾司马仲达自非畏死之人，然身负一族之罪，死后有何面目见祖宗耶？此吾所深畏之事耳。”
司马昭闻言后，陷入深思。司马懿道：“昭儿，为父如今进退两难，你蒙我多年栽培，可有一计教我？”昭未及答言，忽闻帐外传来一曲忧歌，漫漫萦耳，父子二人大奇，细细聆听，其词曰：
“一盏浊酒孤铸立，两行血泪济人心。旧地重游更寂聊，一壶漂泊迹天涯。水向东流以何生，月下苍茫叹何曾？花开花落复一初，壮志未酬又一生，隐忍十年枝与果，一朝落魄春与秋。胡马良臣何知故，生死一念省自君。词兮词兮发肺腑，字字句句有深意。劝君莫作等闲看，入耳关心当熟记！”词曲清和哀切，如怨如述。
司马懿听罢，竟潸然泪下，不觉浑身冰凉，急出营看。只见月明风清，更深夜静，歌声依稀反复传来，更显音韵凄凉。雍凉军将士听到，人人心酸，个个啼泣。
王双、孙礼等将方在帐中入寝，亦为歌声惊觉，急提剑出营来看时，劈面正遇司马懿，急问何事。懿仰天长叹，老泪纵横。正此时，忽见一先生鹤骨松姿，形貌苍古，信步而入，道：“仲达既知雅意，自知该当如何。”
懿道：“先生何人？”对道：“某乃京兆人也，隐居终南山，姓娄，名子伯，道号梦梅居士。”懿道：“先生欲效汉之张子房，悲歌散楚否？究是怀的何意！”
子伯大笑道：“镜花水性，无果无实，仲达执念何太深耳！天下之滨，何其之广，弃此地而余重生，非为迟也！”懿颔首动容，仰天道：“非吾无谋，此乃天意也！”大笑三声，大哭三声。忽地戟指娄子伯道：“汝言语多诡，必是细作。可速监入后帐，来日拷问！”命左右将娄子伯监下。子伯知懿之意，笑而不语。
次日天明，王双、戴陵、孙礼等来唤司马懿，却见帐内空无一人，司马昭与娄子伯亦不知所踪。众将呆若木鸡，不知所已。原来司马懿当晚深知其意，三更便与司马昭、娄子伯遁身而去。此后三人辗转至江东，驾船下海，漂泊数月，乃至一化外岛国；此地人愚，未服王化，司马懿尽将中土文化传于此地，后为国之主。子子孙孙皆为国中王，称霸化外数百年。据后世传说，似乎称其为海胆西亚国。
再说许都被破消息传达天下，程昱在汝南得知，痛哭一夜。次早，人报河北大将赵云率军偷过安阳，正要来攻打汝南。程昱召集众军道：“许都已破，汝南守则无用，不如弃之。”遂引众弃城而走。赵云挥兵取了汝南。蜀将文聘引军取了寿春。至此许昌方圆数百里地尽为河北军所夺。
再说曹仁镇守荆州，闻得各处军情，急火攻心。这日夜里，忽人报魏主曹霖由许都至，曹仁急急迎接，好生安顿江陵城内。不过数日，许仪、史静、王荣、蒋干、陈矫、陈群、桓阶、桓范、王凌、张灵、朱均等将陆续寻来。曹仁接着，众臣具言华、王祸国，仁闻之切齿大怒，拔剑砍石，曹洪、曹休、曹纯、夏侯存、夏侯巨等将无不咬齿出血。
曹仁乃聚众议事，魏主曹霖道：“朕方登基，便遇国难，大司马当为朕一决，莫叫先皇武帝社稷，就此倾覆！”言罢垂泪。魏廷众将亦不禁辛酸，涕泪俱下。忽报蜀将魏延亲率军马，直至城前骂战。
曹仁谓众人道：“而今四下烽火，惟先杀败魏延，再谋后路！”遂令曹休引兵五千，埋伏于城东山坳，夏侯巨引兵五千，埋伏于城南山坳。嘱咐二人道：“待我中军大矗摇动，即刻引军杀出。”曹仁自同曹洪、夏侯存引兵出阵。
对面蜀军旌旌招扬，魏延跨马而出，扬鞭大笑道：“曹仁匹夫，如今已成釜底游鱼，尚欲顽抗耶！不如早早来降，还可保全性命！”说完，一声大喝，陈到、黄叙、冯习、霍骏诸将各引精兵，大刀阔斧掩杀过来。
曹仁亦挥军一起迎住，两边混战。蜀军士气旺盛，往来冲突，势不可挡。魏军且战且退，隐然有溃散之势。魏延督军追杀。曹仁独立在中军大矗下，眼看自家兵马溃败，一言不发。曹洪劝道：“可摇旗引伏兵出。”
曹仁厉声道：“时机未至！再多言者斩！”又鏖战半个时辰后，魏军阵势全面崩塌。曹仁方令摇旗。曹休、夏侯巨左右杀出，三面夹击，反将蜀军围在核心。仁大喜，督促诸军，并力猛攻。蜀军竭力抵御。
再斗小半个时辰，魏军渐成合围之势，蜀军堪堪将溃。忽然蜀军后阵连胜炮响，便闻蜀军阵后杀声暴作，两支伏兵突出，乃魏先、张南也。二人早奉魏延之命，潜在左右，待魏军伏兵尽出，然后击其侧翼。魏军见蜀军亦有伏兵，心各惶惶，一击之下，顿时崩溃。
魏延督军反杀过来，蜀将个个舍生忘死，只杀得魏军丢盔弃甲。夏侯巨乱军中撞上陈到，斗七八合，便知不敌，遂诈败用回马枪刺之。不料被陈到识破，一枪刺中后脑，落马而死。魏军折兵一半，曹仁率败军奔回寨内，坚守不出。
再说陈泰坚守濮阳，及闻许都被破，大哭道：“武皇帝！孟德公！公若在世，岂能让社稷倾覆至此！公若在世，又何以见奸臣妄为至此！”声泪俱下，几为气绝。乔俭、周昂等人苦劝乃止。
至夜，忽人报城内粮仓起火。陈泰大惊，急令周昂去救，其时初春天气，天干风大，大火延烧一片。守库军卒见周昂引兵至，来禀道：“城内叛民放火。”周昂急忙召集民众，都来泼水救火。自引军当道，将那乘火行劫之徒一一正法。可惜粮仓大火，蹿起半天高。周昂指挥众人竭力扑救，也只得堪堪防它蔓延。这火直烧到五更方渐渐熄灭，将仓中粮食烧毁大半。
城外驻扎张辽所部军马，见城内火起。急忙督军加紧攻打城池。陈泰披甲按剑，屹立城头，厉声高喝道：“城中二三细作，偷机纵火作乱，欲要乱我军心，岂能如他意！众将士休得自扰，只守住城头垛口，莫叫贼人乘隙得逞！”乔俭亦巡视城上，鼓舞士气，消弭传言，军心略定。
张辽麾军猛攻，终不得手，便命越济、朱赞二人拉来十余辆霹雳车、投石机攻打敌楼。陈泰令周唐引本部三千死士来砸毁投石机。阎行率军包抄过来，周唐力战不能突破，只得且战且走。
杜义归、赵璟亦率军围来。乔俭看势不妙，急引千余骑从后撞入，接应周唐突围。逶迤奔到南门下，士卒已折大半。周唐令诸军逐一进城，自率亲兵护住城门死战。乔俭道：“敌军至矣！周将军快随我进城！”
周唐厉声道：“吾为大将，若只顾自家性命，岂不为他人所耻。何况城外军马皆是我多年心腹兄弟，公可先退！”俭见周唐决绝，遂不多言，只能拔马进城。周唐大喝道：“兄弟们，随吾奋战。吾便死在城下，也不会弃尔等于不顾！”众军齐声呼应，声震四野。
陈泰令南门守军投石放箭，掩护士卒进城，众军逐一奔回城内。阎行从后率兵追来。周唐策马上前交战，两个交锋数合，不防赵璟从城墙沿上突来，一矛刺中周唐后肩，唐痛叫一声，身子一个趔趄。阎行乘势一枪，刺中周唐喉头，脖项喷血，翻身落马。
此一幕恰被救火回来的周昂看见，勃然大怒，绰杆长枪，引部下心腹，挡于城门下，死战不退。城外尚有数百魏兵，也都舍生忘死，与河北军血战。陈泰在城头高呼：“子严不可莽撞，可速进城！”
周昂垂泪大呼道：“我兄弟二人一母同胞。吾弟已沥血断魂，黄泉路上若无人相伴，岂不寂寞！某自归顺大魏以来，颇得朝廷赏识，吾今便在此身殉国难。陈将军可速闭城，免为敌兵所乘！”掉头奋战，再不回首。陈泰感激不已，只得硬了心肠，吩咐闭门。
阎行、赵璟二人指麾军马轮番突进。魏军虽然背城苦战，但兵力甚少，纵是凭借一股血勇，支撑一时，焉能长久？无半个时辰，尽皆于城下，周昂也被乱枪戳死，尸身靠门而立，岿然不倒。阎行等见强攻占不到便宜，就令撤兵。
陈泰见河北军退去，将周昂兄弟尸首运进城来安葬，众军无不悲慨。翌日，张辽令杜义归、赵璟、越济、朱赞各督率军马，临四门攻城。陈泰与乔俭各率士卒上城守御，奈何前一日出战失利，周唐兄弟战殒，城内粮仓又被焚烧，粮草眼看不济。守城军心惶惶不安。
及至午时，越济登先而上，攀上城墙，砍死守军无数，接应兵马登城。陈泰奋力弥补缺口，终不能尽全。约有半个时辰，杜义归、赵璟等陆续临城，濮阳岌岌将破。乔俭道：“大势去矣！陈将军快快突围。”陈泰也没奈何，只能引数百兵与乔俭往东冲突。
出城走约二十余里，忽一声鼓响，张合率伏军突出，将陈泰等团团围住。乔俭身冲在前，绰枪就刺张合。张合挥枪格住，两个交马无几合，乔俭怎是张合敌手，稍一手慢，被张合一枪贯穿前胸，死于马下。余众皆惊。张合教亲兵齐声呼喊：“魏军快快归降，一概无罪！”喊声大震。
片刻之间，数百魏兵大半投降，陈泰身边只剩二十几个亲兵。张合道：“陈将军，你也是当世智者，如何不识时务？”陈泰凄笑道：“何为不识时务？吾父子二人皆受大魏隆恩，以死报国，乃是本分，怎能是不识时务？”说完，抽出佩剑，自刎而死。
可怜曹魏后辈俊杰，虽有智谋韬略，奈何势衰力薄。有诗叹道：
“琼花雪风开景运，悲弦何寄且留杯。荡涤风色他朝转，凭阑对月万愁怀。”
未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