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庞士元单骑出奔 马王神恶岭打虎
却说魏主曹丕得知曹仁兵败,河东已失,大惊,急问众臣道:“如今关羽攻破河东,兵锋强锐。曹子孝兵败荥阳,倘若再有疏忽,中原震动也。”贾诩道:“陛下不必忧心。关羽看是势大,实则不过尔尔。曹子孝乃善战名将也,偶有疏虞,也与大局无损。只是荆州之地,无总镇大将,却是不容有半点差错。”
曹丕道:“那却如何?”夏侯惇道:“老臣愿出镇荆州。”丕道:“大将军坐镇京师,不可擅离。”贾诩道:“曹大司马与关某在河东对峙数年,彼此深知对方用兵韬略,已是不妥。不如调曹仁镇守荆州,调程昱镇守汝南,调骠骑将军夏侯渊率诸子镇守荥阳。”
丕道:“唯恐夏侯妙才亦不能挡关羽。”荀攸道:“可使征东将军于禁率部屯驻洛阳,可保万无一失。”曹丕颌首道:“于文则随先皇三十余年,韬略深备,足可大用。”遂分遣使者,各发圣旨。
夏侯渊得到凋令后,即日就引诸子往荥阳去了。留宛城候、安西将军张秀使镇安阳一带。张秀闻关羽兵破河东,即上书曹丕,说愿引兵镇守安定,与夏侯妙才承东西夹击之势。曹丕素知张秀深得雍凉军心,曹操在时,颇多忌惮。遂下书驳回。
张秀连上三次,均被驳回。秀不由烦恼。这日与从事杨达会饮,酒至数巡,达以言挑道:“昔贾文和乃将军部下,今得蒙陛下恩宠,却不举荐将军。将军大才,不在夏侯、曹仁等人之下,陛下何不知耶?”此言说中张秀心事,秀怒道:“陛下昏庸,一味只重曹氏宗族,冷了众将之心。他日必被二刘所破。”杨达暗暗心惊。
宴罢,杨达回府,即修书寄投曹丕,细言其事。丕大怒,深狠张秀,即暗下毒酒赐于张秀。秀不知,与小妾在家中会饮。酒后,吐血成疾,病倒床上,大喊道:“爹娘生下吾,堂堂一表,凛凛一躯,自小拜得名师,学成十八般武艺,却不该死的如此龌龊。”大呼数声而死。
张秀帐下有一关西人胡车儿,自幼骨骼清奇,得异人传授技艺,力能负百斤,日行三百里,善通飞檐走壁之术,跟随张秀征战沙场,乃秀最心腹之人。这日忽闻张秀暴毙身死,细细缉查,方知是被曹丕暗害,不由悲愤道:“宛城候乃当世英杰也!今壮志未酬,反被毒杀,实令人心寒。”遂拿抢挂刀,愤愤离营而去。
再说庞统那日离了刘雄大营,心凉遍体。一路顶风冒雪,感慨万千,独自在雪地里走了两日,干粮也吃尽了。这晚看看又是大风雪,只能暗暗叫苦。忽见前面林前有一顶帐篷。统勉力赶过去,一个老牧民迎了出来,见他孤身一人,甚是可怜。就将他引入帐内,拿出羊肉马奶款待他。
庞统询问之下,方知老牧民是狼羌族人。因刘雄征服北羌六部,汉羌混居多年,彼此渐无隔阂。老牧民就留庞统在帐内歇了一夜。次日天早,风雪渐停。老牧民煮了早膳,二人围桌吃罢。庞统起身告辞,方行出帐外,忽见北面有数百骑呼啸而来。那牧民见了,急招呼庞统道:“是羯胡骑兵,快走。”说完,翻身跃上马背,跨马奔逃。
他久居塞外,骑术精湛。可庞统毕竟不谙武事,骑术平平,加上身材短小。刚跨上马背,就被一羯胡兵从后拽住肩头,摔下马来。庆幸那群羯胡兵并不害他性命,
只将他双手捆了,押上前行。走了两个时辰,迎上大队羯胡骑兵,约有万余人。这时庞统才发现这些羯胡兵是趁刘雄与乌丸开战,从西疆一路劫掠过来的。已抓了数百人,内里羌人、鲜卑人、汉人都有。这些人都充当奴隶,赶马车拉着劫来的物资随军前行。
这些羯胡兵一路沿着额伦草原往西行,但凡遇到部落村舍,尽数洗劫一空,是以行程极是缓慢。走了三个多月,才到西凉州境内。这日走到一条大河边,羯胡兵改道南行。天晚时分,行到安定境内,忽遇到数万汉军押着粮草辎重缓缓行驶。
这群羯胡兵甚是勇猛,列队就冲,那汉军不意,被冲的阵型混乱,四散溃逃。为首的汉人将官,颇有勇略。聚拢败卒列成方阵反扑过来,两下一阵混战。这些被擒的奴隶,趁着双方混战,四处奔逃。抢着马的拔马奔逃,抢不着马的徒步狂窜。庞统是精细之人,他深知这样虽有机会逃走,可一旦被羯胡兵追上,那时必死无疑。索性就把自己弄的满面血污,爬在死兵丛里装死。
果不其然,那些汉兵终是不敌羯胡兵之勇,渐渐都开始溃逃起来。羯胡兵见这些奴隶四散奔走,就分成两队,一队去追赶汉兵,一队来追杀这些逃窜的。那些没马的尽被追杀,有马的大半也被追上剿灭,只走了少许。庞统吓的爬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
待到深夜,羯胡兵渐渐赶了马车散去。庞统兀是不敢起身。直至次日天亮,听得四下再无声息,方才鼓勇站起身来,环首四望,见遍地都是死人死马,抛满了刀枪弓箭,竟无一个活人。庞统不敢耽搁,急从死兵囊中寻些干粮吃了,又寻了件干净衣衫穿了,快步往东行。
走了几日,已至河东境内。此时恰是关羽大败曹仁,到处都是河北的巡营探马。庞统怕相遇尴尬,就寻小路而行。不一日,到黄河岸边,统登船顺水而下,也不敢在兖州登陆。直到青州高陵渡口登岸。彼时天已大晚,统投到集上一客栈歇脚。打听之下,才知靠山王兵败已回邺城,折了大将窝阔达。又闻雄四处张贴寻己告示,画影图形,千金寻访。心下不免踌躇。
次日天亮,统推窗起床,见店里小二一边清扫着庭院,一边口里哼唱道:
“九里山下闻楚歌,牧童拾得了旧刀枪,莫说霸王真英雄,却还赶走了范亚父,咿尔呦~咿尔呦~,再说那个文大夫,辅佐了勾践复越国,不听范蠡劝良言,落了个身死灭三族,咿尔呦~咿尔呦~……”
庞统听到这里,长叹道:“以史为鉴,足可明得失。范蠡、留侯之事,吾当知之。”遂定了决心,就起身取路往襄阳老家赶。
行了半日,已近泰山脚下,统自忖道:“这泰山上最喜歹人出没,我需赶早了过去。”就加快脚步,连夜急行。待到三更时分,方过了泰山。统只觉困倦来袭,再也迈不开脚步。就背靠着一块大石上歇息了。
天明迎着晨霜,继续赶路,过了晌午,走进一座岭来,看他岭上野花串开,獐兔四奔,杂鸟声多,鹿猿齐鸣,使人赏心悦目。庞统一面欣赏着风景,一面从背囊取水来喝,忽地前足一空,跌落坑坎之中。
庞统心慌胆战,又闻得外里哮吼高叫:“拿将来!拿将来!”只见山林左右,拥出十五六十个喽啰,要来拿庞统,统急中生智,将包裹抛出,抽出元戎剑,砍臂出血,
将血抹至脖颈,就势装死。那几个喽啰近前看了,见他不动,拿枪杆戳了几下,嚷道:“冒出来的灾星鬼,竟一下跌死了。真是晦气。”就提了包裹散去了。
庞统战战兢兢,待贼人散去后,急忙爬出落坑,孤孤凄凄夺路而走。又走了几个时辰,天已黄昏,才敢驻足歇息,包扎了臂膊疮口。略歇了片刻,抬头就见前面岭上树枝头黄灿灿的一片,统心道:“定是个野果树。”就信步过来,去摘那果子充饥。
走近前时,忽见树下丛里伏着两只苍毛饿狼,这一惊真叫个魂飞天外,吓的庞统转身就走。那两只饿狼咆哮奔来。统长叹道:“事不济我。不如就将这无用之躯,喂饱了这两头畜生,也好过它再去伤害山林无辜。”思及此处,便闭目等死。
忽听耳旁有利箭破空之声,急睁眼看时,只见落日余晖之下,一支狼牙箭飞来,不偏不斜正中头狼脑心,那狼抽搐两下就死了,另一头狼,也飞奔不见了。庞统抬头看时,只见林中转出一条汉子,你看他头戴虎皮帽,身穿锦罗衣,腰束狮蛮带,脚足麂皮靴。黄脸长鬓须甚美,身长八尺精神足。背负箭囊,手执钢枪。统见他来得近,躬身下礼道:“多谢壮士活命之恩!”那汉子到跟前,放下钢枪,回礼道:“先生受惊了。”
统道:“敢问壮士大名。”那汉道:“山野村夫,大名实不敢当。我乃这天云山中的猎户,姓邓名艾,草字士载。因素能相马,又善刀弓,人送绰号马王神。不敢问先生大名。”
庞统不想使真名相报,便道:“我乃襄阳人龙升。适间云游来到此处,承蒙壮士搭救性命,多谢!多谢!”艾道:“些许小事,不足挂齿。先生既是襄阳人氏,与我老家都是乡里,诚然是一郡之人。敢邀先生到我舍下歇息一晚,明早我送你上路,如何?”统闻言,满心欢喜,拜谢道:“多劳壮士了。”
于是二人并肩走,邓艾道:“此山叫天云山,乃兖州丰邑境内。先生若要回襄阳,明早可直折向西南走。”二人说着话,过了个山坡,邓艾指之道:“山下便是我的庄了。”正此时,又听得呼呼风响。邓艾惊觉道:“先生休走,且先坐在此间。风响处,是个大虫来了,等我拿了它,来款待先生。”说完,执了钢枪,拽开大步,迎将上去。
只见一只斑斓猛虎从草丛跃起,它看见邓艾,转头就逃。艾大喝一声:“业畜,那里走!”那虎见赶得急,转身轮爪扑来。邓艾举枪迎上,人虎相持,果是一场恶斗。那虎扑、撞、剪,招数使尽,皆被邓艾躲过。两个斗了半个时辰,那虎爪慢腰松,被邓艾举平枪刺倒,枪尖穿透心肝,霎时间血流满地。邓艾揪著大虎尾巴,拖上路来,对庞统道:“造化!这只大虫,足够食用几日。”
庞统见他气也不喘,赞道:“壮士好武艺。只是那虎见了你,为何转身就逃?”艾笑道:“某在天云山下呆了数年,打死过十数只大虫,豺狼山豹更是不计其数。那山林里的业畜,颇是有灵性,见着我面时,也都各自跑散。”
统又赞道:“壮士真是好本领。”艾道:“有什么本领,敢劳先生过奖?都是些驱虫狩猎的巧技,若真到战场上搏杀,却也无用了。走,赶早儿剥了皮,煮些虎肉,款待先生。”就一手拖着死虎,一手持着钢枪,引着庞统,一步步捱下岭来。未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