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续汉统刘备登基 殒彗星郭嘉殡天
却说孔明回成都,刘备接着,百官又来进言。孔明亦道:“众官之意不可逆也。王上何不纳言,筑坛择吉,恭行大礼。”玄德惊道:“孔明亦欲陷孤于不义也!”
孔明拜道:“臣自出茅庐,得遇大王,相随至今,言听计从;今幸大王有两川并江东之地,不负臣夙昔之言。目今曹丕篡位,汉祀将斩,文武官僚,咸欲奉大王为帝,灭魏兴刘,共图功名;圣人云:名不正则言不顺,今大王名正言顺,有何可议?岂不闻天与弗取,反受其咎?”玄德道:“此事且休再提,先看河北动静如何?”就遣人往河北打探。
不日使回,禀说河北群臣亦苦谏靠山王称帝。孔明道:“不可迟于他也。”玄德固辞之;众官再三劝之,玄德勉强应之。于建安二十五冬,筑坛于成都北郊,建金华宫,登基称帝,以继承汉统自况,国号蜀,定都成都,改元章武,立妻吴氏为皇后,长子禅为太子;次子永、三子理皆封为王;以诸葛亮为丞相、武乡候;以张昭尚书令,许靖为司徒,诸葛瑾为大司农,鲁肃为大将军,诏告天下。大小官僚,一一升赏。两川军民,无不欣跃。
蜀兵在寿春大营,得知刘备登基,无不欢快,大摆宴席。众人举杯为乐,席间魏延暗谓鲁肃道:“郭嘉此人有翻天之智!今曹操已死,余者不足为患,若留此人,乃祸根也。及早杀却,免生他日之忧。”
鲁肃惊道:“文长休做负义之事。”魏延怏怏而退,又来寻甘宁、陈武等人说了此事,宁道:“文长休得莽撞,都督未曾言语。”延厉声道:“我等身为大将,但知利主公之事,当行则行!公等主意如何?”陈武、潘璋等人称善。
延大喜道:“既如此,今夜就埋伏刀手于他帐外,待他回帐后,乱刀砍死。”向宠道:“怕是不妥。”延道:“有甚罪责,某一人承担。”于是就秘密引三十甲士在嘉账外。嘉在席间就看出他意图,当晚席散后,佯装酒醉,请鲁肃扶他回帐,二人谈天论地,直至春晓。魏延苦等一夜,只索罢了。
次日午后,人报郭嘉患病。鲁肃亲到帐中,直入卧榻边,问道:“奉孝所患何疾?”嘉道:“忧心如焚,命不久矣!”鲁肃惊道:“奉孝所忧何事?”连问数次,嘉只推病重,瞑目不答。鲁肃再三请问。嘉哽咽道:“小生自幼体弱,不能长寿。只是小生半生颠沛流离,从于王事,尚有一子遗于河北。小生近来知命不久矣,甚为思念。”说完,潸然泪下。
鲁肃亦是感怀,道:“待奉孝病愈,某就送奉孝回河北。”嘉泣道:“子敬之心,虽则如此,争奈麾下众将安肯容小生去?”肃怒道:“某好歹也是当朝大将军,谁个敢背我行事?奉孝勿忧!”
嘉起身下拜道:“小生深感子敬大德。”说完又哭,鲁肃道:“奉孝又为何故烦恼?”嘉道:“思子心切,恨不能插翅飞回河北。”肃道:“那便即刻起行。”嘉道:“子敬身担要任,安能轻离?”肃道:“朱桓、朱据兄弟,乃我最心腹之人,某遣他二人护送奉孝,必不保失。”嘉泣而再拜。
鲁肃遂命备一辆毯车,叫朱桓、朱据二人引三百
军士沿途护送至下邳。郭嘉收拾一番便乘车出发。待至申时,已出了界口地界,望彭城进发。忽前面冲出百十个黑衣蒙面人,各舞刀枪,驱马直奔车帐而来。朱桓急叫从弟朱据引二百军赶护车驾先走,自引剩余一百军,沿路一字儿摆开。
那为首的黑衣人见朱桓拦路,大喝道:“此事不与你相干,速速让开。”朱桓道:“尔等是何人?”那人道:“我乃魏国大将,奉命截杀河北军师郭嘉,不与其他人相干。识相的交出郭奉孝,万事俱休,不然让你身首异处!”
桓冷哼道:“那就要看你手段如何!”那人大怒,骤马直冲,举刀便砍,朱桓舞枪拦住,两个拔马交锋,过三十合左右,朱桓渐渐不能抵挡。一个手慢,被那人刀柄撞进来,打的腰眼上,扫下马去。那人也不取他性命,率军拔马就追赶,到日头偏西,方才赶上。
朱据舞枪来迎,那人快马避过,喝令手下黑衣人取下劲弩,齐齐往车账内飞射。那车尽是用锦帘围遮,转眼之间,就被强弩射穿数十个透明窟窿。那人透过窟洞去看,见内里空无一人,登时气愤填胸,提刀指朱据大怒道:“郭奉孝哪里去了?”
朱据大骂道:“郭先生就在车帐中,却不被你这奸贼给射死了。”那人喝道:“匹夫敢戏耍我。”挥刀就来砍朱据,他身后一人急忙舞枪格住,道:“事已至此,还是速走为妙。”那人愤哼一声,收刀率军向南奔走了。
朱据见他众人走了,急掀开车帘去看,确实空无一人;又见那一干黑衣人行事如此诡异,不由疑惑难解。正此时,朱桓率军从后赶来,朱据就将方才之事说了,桓叹道:“文长勇烈刚武,智勇兼备,又一心只为陛下着想,这番忠贞着实难得;然性格暴烈,自恃强横,实不知是福是祸也。”
这番话说的分明,朱据自是心融神会,问道:“只是郭先生如今下落不明,该当如何?”桓道:“郭奉孝心灵通透,早知文长有害他之意,故而悄然逃离。此地已离彭城甚近,彭城又有河北驻军。我等勿须担忧,回去复命即可。”于是引军按原路返回。
再说郭嘉在车帐里见有黑夜人来截杀,就知端地。趁朱据率军迎敌之时,悄悄翻下马车,躲在附近灌木丛里。待朱桓引军走后。郭嘉方才起身往彭城走去,行至戊时,天已大黑,嘉看看离彭城尚有五十里。便就近寻了个农户,投宿一晚。
次日天命,嘉谢过了农夫,就往彭城来,行至半道,忽见路旁有一小土坟,边上立有石碑,一苍髯老者,伏地大哭。口中颂道:
“呜呼哀哉!呜呼哀哉!切闻褒忠宠贤,未必当身,念功惟绩,恩隆后嗣。是以楚宗孙叔,显封厥子;岑彭既没,爵及支庶。故颍川鬼才,忠良渊淑,体通性达。每有大议,发言盈庭,执中处理,动无遗策。自在军旅,二十有馀,行同骑乘,坐共幄席,东伏徐泗,西取并幽,斩公孙之首,平辽东之众,逾越险塞,荡定北羌,震威蛮夷,以枭鲜卑。虽假天威,易为指麾,至於临敌,发扬誓命,凶逆克殄,勋实由他。方将表显,命有不终。上为家国悼惜良臣,下自深恨丧失奇佐。呜呼痛哉!他年及五旬,阻险艰难,皆共罹之。又以其通达,见世事无所疑滞,欲以后
事属之。何意卒尔失之,悲痛伤心!虽表增其子满千户,然何益亡者!追念之感深。又以此痛惜,奈何!奈何!”
郭嘉闻之,大为惊悚,近前看时,那老者起身,掩面而哭道:“吾算今时罡星在此地,摇摇欲坠,故及时赶到。不想今晨罡星坠落,奉孝命必休矣!”
郭嘉听后,俞加茫然,忽见墓碑上刻:‘已故至友郭嘉之墓’,旋即醒悟,幽然道:“见木而终,原是‘见墓而终’,天数使然,吾命绝矣。”席地而坐,瞑目而终。一生屡献奇计,韬略过人,机智诡变,举世无双。时蜀汉章武元年十二月初九,享年五十岁。后有一诗赞道:
“两入虎穴谋论功,三番雄志梦中悠。奉君颐天终悲痛,孝墓尚怀赤子终。”
待河北训营军士发现嘉尸身,已过了半日。急忙运回城中,报知下邳周瑜;瑜闻郭嘉已死,悲痛不已,一日昏厥数次。一面使人报告刘雄,一面着人扶郭嘉灵柩到邺城。及至,刘雄引文武官僚,尽皆挂孝,出城五十里迎接。
刘雄放声大哭,上至将军大夫,下及山林百姓,男女老幼,无不哀声痛哭。刘雄命扶柩入城,停于郭嘉府中。其子郭奕守孝居丧。于是停灵府中七日,河北全境举哀,禁饮宴舞乐,诏各郡属官遣使致祭。
七日时至,雄跪于灵前,亲自奠酒,读祭文道:
“呜呼奉孝!念君昔日之英姿,使人愧若断肠,尽湿素裳。不料君命萧薄,漂零凋落,慧眼不见妙姿,昏目岂知命途?往昔瞻顾,历历楚楚,虽三十载不能舒,殆神明惩处!盖不自知一夜春暮,身陨百枯!遥想弥留之际,以血笔托余:‘魂兮归来,与君同在’,睡中顿起,正悲戚,神伤难禁。可怜半世辛苦,不得一刻康安,哀哉,哀哉,已哀哉!”
祭毕,扶棺而哭,泪如涌泉。众将相谓道:“吾主情深如此,人皆不及。”于是择本年吉日,刘雄亲送灵柩至渤海岸安葬。刘雄降诏致祭,谥号忠慧侯;令建庙于黎昌、平原二县,四时享祭,永禄香火。以郭奕袭父之爵,用为校书郎,使其辅政。
安葬郭嘉毕,雄又痛曹丕篡汉之故,成日忧心。忽刘晔、满宠来进言道;“大王为汉室宗亲,而今曹丕篡汉,天子下落不明。大王为天子之叔,当正帝位,以续大统。此大汉之福,亦是天下万民之福也。”
雄闻言大惊,道:“公等休要陷孤于不义。孤未能护卫皇驾,使天子备受欺辱,每每想及此处,如刚锥刺心。今若称帝,与奸贼曹丕何异?”刘晔道:“西川刘玄德已登基为帝。只恐大王不称帝,四海无主也。”
雄叹道:“魏贼不灭,何以为家。此时称帝,只恐人心难服。”刘晔等欲再劝,雄已拂袖转入内堂去了。二人只能告退,行至殿门口,迎面碰见徐庶。刘晔将事说了。
徐庶笑道:“二公自讨没趣。大王起兵以来,为汉室南征北战,立下汗马功劳;素以匡扶汉室为己任,而如今魏贼未灭,刘备已然西川称帝,大王此时再登基称帝,岂不遭天下人唾骂?”二人连声道:“元直之言有理。”遂不复再谏。未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