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文仲若临危托子 郭奉孝巧借下邳
却说周瑜闻说藏霸相助，遂分兵两路：张辽、阎行、徐盛、丁奉、步骘为一路，前去袭击琅琊；周瑜率领周泰、蒋钦、韩当、朱然等攻取下邳；文钦、庞统、彭恙留守东海郡。各将领命已定，三军饱餐，二路军马齐出。
张辽率军奔到琅琊城塞下，见城上虚搠旌旗，无人守护，又见军士腰下各束缚包裹。辽道：“我料夏侯惇必先准备撤退。”遂将兵马分为前后两翼，令阎行、徐盛引一军为前，吩咐道：“如前军得胜，必要尽力追击，直待鸣金，方许退步。”又令朱赞、越济二人督军为后。
辽亲引丁奉、步骘取城。对阵鼓声响处，夏侯惇出马搦战，阎行舞枪截住夏侯惇交锋，战到三十余合，夏侯惇败走。乐进自出接战，丁奉纵马相迎；斗十余合，乐进败走。魏兵阵势混乱。张辽麾两翼军杀出，魏军大败。
辽自引军马追至琅琊城下，魏兵望西北面走。阎行、徐盛引前部尽力追赶。忽听两声梆子响，两边弓弩齐发，势如骤雨。前军人马，一起颠入陷坑内。徐盛急勒马回时，被一弩箭射中左助，翻身落马。马尚从城中杀出，来捉徐盛，阎行舍命救去。
夏侯惇亦引军反杀过来，呐声呼喊，震动天地，青州军落堑坑者无数。忽西山道上喊杀震天，无数人马杀来，魏军措不及防，登时大乱。夏侯惇喝道：“哪里来的贼兵！”乐进答道：“是泰山寇贼臧霸也。”惇叹道：“却走了这厮贼！”心知琅琊守不了，引军且战且退往兖州退去。
再说周瑜行军一路至下邳城下，却不见有魏兵守城，猛然大惊道：“糟了，东海危矣！”急叫韩当、朱然率军回援东海。这厢文钦与庞统、彭恙坐镇东海，忽听炮响连天，喊声大震，军士飞报说：“夏侯渊率军袭城，军士抵挡不住，势要入城了。”众人大惊，急上关防守，只见夏侯渊督军正在猛攻。
文钦与庞统两个身先士卒，竭力抵御。因此士卒用命；又兼夏侯渊偷袭而来，不曾备得多少器械，士卒蝼攀蚁附，损伤颇重。夏侯渊大怒，见文钦在城头指挥军马，有条不絮，暗取弓箭在手，拍马径投城前，觑定文钦便是一箭。钦在乱军之中如何听得弓弦响？那箭如流星般，射中文钦右胸。夏侯渊膂力强劲，箭头深嵌入肋骨。
钦恐乱了军心，急挥剑断其箭杆，以视无恙。夏侯渊再欲射时，钦部下十来人层层遮护，挡在身前。不一刻，李典率云梯队赶来助阵；夏侯渊亲领督战，有怠战溃逃者立斩之。魏军兵马，如狼似虎。庞统看文钦时，脸色惨白，气喘甚急，道：“仲若，你中箭在身，不可强支，速速下城休息！”文钦笑道：“些许小伤，不足为忧。”
于是指挥兵马奋力守把，军士大为感动，纵有带伤，亦不畏缩；城中百姓亦上城协防，精壮者助守，老弱者搬运木石；战至黄昏，城上守军箭矢皆尽，死者八九，余皆带伤，极其惨烈。庞统道；“人力自尽，城已不足守也。仲若速速突围。”话音方落，魏兵已登上城头。庞统道：“事急矣。仲若速走。”
文钦道：“先生快走，某去去就来。”就奔回府衙。原来文钦前日方派人从老家将两个幼子接至军中，此刻正在城内府衙。钦及至衙内，将两个幼子束在身上，引三百余骑从西门突围而走。行不多远，李典部将张超引军围上，文钦本就身负重伤，眼看将危。
忽从城西杀来三五十骑，为首一人大喝道：“贤弟莫慌，藏霸来也！”舞刀直透重围。原来臧霸助张辽破了琅琊城塞，让孙观引大军与张辽同往下邳去矣。就自引亲卫来东海寻文钦，
正好碰面。
霸见文钦脸色惨白，又见他胸前缚着两个孩儿，惊道：“贤弟莫非受伤了？这两个孩儿却是怎的？”钦道：“某死不足惜。这怀中孩儿正是愚弟两个犬子：长子文虎，现年两岁；次子阿鸯，不满周岁。今就将长子托付兄长，已替钦保住文家血脉。”
霸道：“贤弟何出此言？快快随我突围。”钦道：“我二人一同走时，必会为敌所获。不如某往东走，兄长往南走。”藏霸不允，文钦再三坚持。霸遂将文虎夹在袍中，寄上缠袋，匹马单刀往南突围。
文钦见藏霸走后，就朝东走。张超看出文钦身负重伤，遂引军团团围住。文钦拼死冲杀，魏兵一时奈他不得，竟被他撞出包围，伏鞍往东飞奔。此时天已大晚，文钦走了一个时辰，回头看时，身后数十个火把疾驰追来。
钦大惊，忙又策马飞奔，待至天明时分，忽觉寒风扑面，甚是凛冽，耳畔涛声隆隆；文钦抬眼一看，却是到了胶东海岸。回头再看时，张超已率五十余骑围了上来，大喝道：“阵中战将快降！”钦冷笑一声，绰枪杀上。张超怒道：“不识抬举。”挥刀截住。文钦本就
身受重伤，加上又奔袭半夜，此刻虚弱乏力，不过三合上下，颓然落马；张超舞刀来砍，忽听一声霹雳，海岸林中转出一条大汉，赤裸上身，手执大刀，照张超劈面砍来。张超不防，急抬刀招架，不觉后退几步，暗暗心惊。忽闻林中飒飒作响，张超以为林中有埋伏，急引兵退走。
那大汉暴喝一声，仗刀追赶，文钦唤道：“好汉且住，不要追赶。”那大汉闻言，仍了朴刀，伸指到口中，吹了响哨，林中转出二三十条大汉，都赤膊上身，手握鱼叉，极其彪悍。那大汉扶起文钦。钦便问姓名。那大汉道：“某姓牛名金，字元通，祖籍东海郡人氏，专靠渔猎为生。”
钦道：“多谢恩公。”便把袍带解开，胸前取出孩儿，看他兀自沉睡，心下稍安。泣谓牛金道：“恩人，我文钦方死之人。今想将这孩儿交托恩人抚养，以存一脉。未知恩公肯见纳否？”
牛金道：“某昨夜梦见一道人，自称仙师。他梦中指引我到此，说今早有一麒麟子遇难，要我搭救。却不正当应验？”就接过孩儿，仔细看了，拜道：“承蒙见托公子，虽叫性命不在，必不负公今日之托也！”文钦挣扎起身拜谢，将所用银枪付牛金道：“多谢恩人。念此子无父无母，寄托照管。有家传芦叶枪在此，以为表记。日后倘有不测，各从天命。”
牛金急忙扶住，问道：“公子名讳上下？后好相认。”钦道：“此子名为阿鸯，尚有一兄长，年长其一岁…”话未说完，浑身不停打颤，口已不能言，挣扎片刻，气绝身亡。牛金将他尸身收敛了，就葬在胶东海湾。
却说韩当、朱然奉了周瑜将令，回防东海，二人不敢怠慢，快马奔赶。及至，东海已失，却碰见庞统、彭恙二人杂在溃军中逃了出来，前来汇合。至晚时，周瑜亦引大军至，围住东海攻打。东海城池此时已然崩坏多处，青州军备好箭楼云梯等攻城器械，不过半日城破，李典、夏侯渊弃城而走。
次日天明，周瑜率众将直抵下邳城下，见城上无人防守，旌旗布满，不免惊疑；周瑜拍马向前探查，只见城楼上一将叫道：“都督少罪！吾奉军师将令，已取城多时了。吾乃义阳魏延是也。”周瑜大怒，便命攻城。城上乱箭射下，瑜身躯在前，不及闪躲，胸口中箭，翻身落马，周泰拼死救出。张辽叫先收军回营，周泰救得周瑜到帐中，唤行军医者用铁钳子拔出箭头，将金疮药敷掩疮口，暂息无事。
瑜使斥候
打探，诸葛亮如何取了下邳。晚时斥候回报道：“诸葛亮先命魏延引五百心腹，乔装成魏军败卒，混进城中。都督回救东海时，魏延便趁机赚开了城门，放甘宁军马入城。”众将听了，方知其因。
瑜大怒道：“可恨诸葛匹夫，趁人之危。若不夺回下邳，怎息我心中怨气！”众将尽皆气愤，庞统道：“不可。我两家今与曹操相持，尚未分出成败。如此这般，吾两家互相吞并，倘曹操乘虚而来，其势危矣。”瑜道：“吾等用计策，损兵马，费钱粮，他去图现成，岂不可恨！”统道：“公瑾且耐。容某亲见孔明，将理来说他。若说不通，那时动兵未迟。”众将道：“士元之言甚善。”
于是庞统引从者径投下邳来，到城下叫门。魏延出问，统道：“庞士元拜见诸葛军师。”魏延答道：“军师尚在界口。”统遂不入下邳，径奔界口。及至，见旌旗整列，军容甚盛，统赞叹道：“治军如此，孔明真非常人也！”军士报入营中，说庞士元求见。
孔明令大开营门，统匹马闯入主账。见孔明正在堂中，两下讲礼毕，分宾主而坐。茶罢，统道：“前者奉孝南下，两家结盟，共据曹操；幸得吾军强占临阳，拖住魏军，日夜攻打下邳，所以徐州六郡，合当归于河北。今孔明用诡计，夺占下邳，使河北空费钱粮军马，而孔明安受其利，恐于理未顺。”
孔明笑道：“吾与士元莫逆之交，虽各辅明主，却不能生疏，今日相见，且不谈政事，咱们同饮几杯，如何？”于是命人摆上酒宴，邀来郭嘉、鲁肃、虞翻等人作陪。酒宴正酣，庞统道：“前者吾曾有言：两家军马先入下邳者，可得徐州。今徐州六郡，吾河北已占有四。况且下邳大战，吾军出力最多，徐州理当归河北，而孔明却引军占定下邳，却是何意？”
孔明道：“士元且宜饮酒，有一个商议。”统强饮数杯，又开言相问。见孔明都未答言，只是饮酒。庞统变色道：“孔明好不通理，直须待人开口。徐州之战，吾军多负勤劳，众将并皆用命；折损颜良、文钦两员大将，士卒不可计数。若非吾军拖住李典，汝安能展半筹之功？孔明何不察之甚也！”
鲁肃道：“士元之言，正有此理。只是军师有不便处。”统道：“有何不便处？”肃道：“昔日公与甘兴霸赌约：先入下邳者，而得徐州。今吾军却是先入，士元岂能不遵誓言？况且夺占下邳，魏文长亲率军士，九死一生而潜入，倘若无端拱手相让，如何得服？时日长久，难免动摇军心。”
统道：“如是这般，请子敬与孔明，与我一同前往下邳，吾自来说个明白。”肃无言以对。郭嘉道：“士元此言差矣。既是赌约在先，便当遵守。今诸葛军师用计先入下邳，下邳当归军师所有。只是下邳位属要冲，结连青州与中原要道。军师屯兵在此，吾军出兵攻打魏军，定是多有不便。小生有一策可用，能解两家之危。”
孔明道：“奉孝但言无妨。”嘉道：“小生以为：下邳既属军师，而吾军亦得重用。小生就劝公瑾立纸文书，暂借下邳为用；待我军打通东西两地要冲之时，便交付还军师。如何？”孔明笑道：“公瑾待夺得何处，还吾下邳？”奉孝道：“中原急未可图；有一路可为屯军根基，名为定陶。若图得定陶，那时便还。”
孔明道：“如此最好。劳烦士元再辛苦一趟。”庞统就返回下邳大营中，叫周瑜亲笔写成文书一纸，押了字。再拿至界口，孔明观毕，也押了字。鲁肃道：“烦奉孝也押个字，回见我主汉中王时也好看。”郭嘉从之，遂押了字。庞统大喜，收了文书。与鲁肃一同前往交接下邳。未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