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察觉到刘莽眼神中突然出现的一丝诡异后,我便开始故意试探他的反应。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红桔就是屈美丽,屈老金的女儿。你说是吗,刘编辑?”
刘莽被我一问有点措手不及,他吱吱唔唔的回答:“哦,哦,好像是吧;我也不,不是很确定。”
我再次把目光对准刘莽的眼睛,只见他在回答问题的时候眼神一直游离,完全没有昔日让人生恶的咄咄逼人。我知道,他的心里此时肯定在想其他事情。
“你那篇文章里说的红桔和三位富商之间的事情可以查证吗?”
“可以,当然可以。”
“那就好办,张局长,我们可以从三个方面来调查线索。第一个方面从影星红桔的身份开始,调查与她交往的人,从中找出线索。第二方面,调查两具尸体,首先验明正身,查一查到底是什么人。第三,找找中统重庆办,估计存在报社的档案并不是全部,查验一下存放在统计调查局的原始文件,看看有没有屈老金案的详细档案。”
张豹听后点了点头:“四少爷果然慎密,调查案情本就是我们警察局的义务,请你放心我们一定尽力。这第一点和第二点自然没问题;但是这第三点,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是让我去找找刘战北主任吧。”
“在下正是这个意思。”
“那好吧,我就去趟调查局。”
待到一系列后事料理完毕,相关人员也都做了笔录,天已经擦黒。我和明大力、汪海再次来到昨天中午吃饭的饭店。上到包间反锁了门,我问两人:“你们觉得这两天里发生的事情会和刘莽、曹诚有什么关联?”
见两人皆都沉默无语,我有点生气:“平时不是话挺多的吗,现在怎么哑巴了。大胆说,不求对错,发表你们真正的看法。”
“咕咚!”汪海喝了一口茶盯着我的眼睛:“董哥,恕我直言,这趟浑水太浑了,你还是不要趟的好。现在你是助人为乐,帮着曹诚摆脱了嫌疑,但是此案对你来说干系重大,从报社到曹家再到哥老会,实在是牵一发动全身。”
“是啊,你就好好地当你少爷,何必把屎盆子往自己身上扣。”明大力也跟着掺和。
听他俩之言我很生气,把茶杯往地上一摔:“你们说的什么话?咱们还是兄弟不,还能在一个战壕里不,你俩的热血到哪儿去了?我能避开吗?现在对方摆明了找的可是我,谁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
“既然董哥这样说,那我也不必绕弯子。就算你不查,我也会继续查下去。”汪海点上一支烟:“或许案件现在看起来就如同这烟雾般飘渺无绪,但是别忘了它是有根的,触发它的是火,本体是烟卷。”
听汪海这么一比喻,我当时茅塞顿开。对!说得没错。在不到三天的时间里就死了两个人,一个死在外,据传是影星红桔,导火 索则是报纸上刘莽的文章,剑锋直指曹诚、刘莽;另一个死在报社大楼,那这起谋杀案的目的是什么?凶手又会怎样利用此事?
想了一会儿我说道:“还记得上午收到的报纸吗?寄送人说过,要阻止悲剧发生就要参透报纸里的秘密。但是,水箱杀人和报纸内容并没有什么关联啊,就算看一万遍也不可能知道被害人藏在哪儿,更别提救人了。那么报纸的秘密究竟是什么?”
“报纸现在在哪儿?”汪海问道。
“还在我这儿,张豹走的时候还给我了。”说着我将桌上的杯碗移开,把报纸平整地铺在桌面上。
“也许我们太在意报上的内容了,反而忽略了最简单直接的东西。”汪海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划着报纸上神秘人留下的红框。
“你再画一遍!”我惊奇的发现神秘人留下的看似很随意的红框居然大有文章。
明大力一拍大腿:“我也看到了,没想到报纸的秘密竟然会在这儿,真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啊。”
“你说说,秘密在哪儿?”我望着大力问道。
“你看,如果我们把对方画的红线框想像成一个圆形,那么它也可以看作是一个表盘,表盘上有什么?当然是时针分针和秒针。”
“是不是这样?”我从衣兜里掏出一支钢笔,先找到了整个红框中最中心的位置,然后按着2点30分的时针分针排列方式连线,居然连出了两句话“若求真相速上天楼,若开水箱案情大白。”看到这两句话,我的脑子顿时“嗡”了一下,真没想到我的这篇文章按报纸的印刷排版居然还能暗藏玄机,难道这一切都是天意?不对!肯定是对方在排版上重新做过手脚,要查明也很简单,只需要找到报社的原始印刷存档一比对就知分晓。
在我发呆之际,明大力夺过我手中之笔,也以“若”字为圆心又连出了几条线,分别对应着各个时间段。“不是说只是开始吗?如果猜测没错,那对方下一步行动也许也在这报上。”但是连续画了好几条皆是文理不通不成语句。
“别划烂了,这可是重要证据。”我一边说着,一边要把报纸收起来。
“等等,你看,又来了一条。”明大力将时间定到11点45的时候居然又出现了两句话:“若寻屈家未亡之人,若到码头便知分晓。”
“他这是让我们明天上午11点去码头吗?”
“也许是晚上的11点吧。”
“可重庆码头这么多,到底指的哪个码头?”
“既然争对的是曹家,那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曹氏运务所经营的江北码头!”
就在我们思绪飞扬,看似要将案情大白的时候,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咚咚咚。”
“谁呀?”
“请问董少爷在吗?”
“什么事儿?”
“我是饭店的伙计,董少爷,外面有人找您。”
“什么人?”
“说是您家里的司机,姓朱。”
“好,我这就出来。”我转头对着大力和汪海说:“既然老爷子曹万才找我,那我就先走一步。你们俩明天早上先去报社,一定记住调查为次,安全为主。我们明天上午11点在江北码头集合,有急事我会打电话到报社。”说完离开了包间。
在伙计的带领下我来到饭店门口,见我出门,一个司机打扮的中年男子快步迎了过来。
“朱叔叔让你久等了。”
“哪里的话,听四太太和老爷说你在查案,倒是幸苦你了。”被我称为朱叔叔的是曹万才的专职司机,五十来岁,个头中等,浓眉大眼,一幅忠厚老实的模样,在曹家当司机已有15年光景,是老爷子的心腹。
“去曹家老宅吗?”
“不,现在老爷和四太太在水江镇。”
听朱叔讲去水江镇,我心里顿时萌生一层暖意。曹万才虽说有4房老婆,但是现在还在的只有二太太和我的母亲。大太太杨氏在生下大少爷曹钢后不久就去世了;三太太张氏没有子嗣,在1941年患了肺炎也去世了;留下的二太太陈氏有一对儿女,二少爷曹诚和小姐曹实。他们和老爷子一起住在位于黄角坪的曹家老宅。而我的母亲过门后,曹万才为了表示对母亲的爱慕和尊重,特地买了一所新宅子,位于水江镇蒿芝湾。
“四少爷,到家了。”
“谢了,朱叔叔,大晚上还劳烦你送我。”
“哪里话,你快上去吧,老爷和四太太在等你。”
告别了朱叔,我快步走进宅门。这是一栋建于1920年的大宅院,有三层楼高,是一栋典型的开埠建市风貌建筑。
“方正,你总算回来了,快快,让我看看你。”看得出母亲很着急。
我快步来到母亲身前,轻轻委婉了几句然后搀扶着她上楼。走到楼梯口,墙上挂有一幅大照片,照片里的人一身戎装,正气悍然,正是我生身父亲的遗像。父亲名叫董建业,是黄埔三期,卒于1943年4月的鄂西会战,对着父亲的照片我一躬到地。
“方正,你来了。”二楼的走廊上,曹万才显然也是等候多时。
“父亲,让你久等了。”
“孩子,苦了你了。替你那个不争气的二哥受罪了吧,真是做孽呀。”
说实话,我非常敬重曹万才,他今年六十三岁,为人十分耿直,虽说是靠水路码头出家,却没有一丁点的江湖脾气。他两鬓斑白面容慈祥,刀削面型显得很瘦;个头不高,身体十分敦实;穿着打扮很朴素,完全看不出是富甲一方的商会会长。
来到二楼书房,在佣人递上茶水之后,老爷子牵着我的手说道:“方正啊,我有话要问你。”
“曹父,你请讲。”
“这回是不是又是你二哥捅的篓子,你要如实的回答。”
“好,我实话实说。这回真的不是,是有人故意嫁祸报社和二哥。”接着我把这两天围绕报社发生的事情详细的对老爷子讲述了一遍。
“哦,哦。原来是这么回事。那案情到现在是不是已经清楚了,知道是谁在幕后下黑手吗?”
嗯!我心里想到,何不乘此机会打听屈老金的事情,“说实话,目前只是有迹象表明可能与5年前屈老金一事有关。”
我打量着老爷子听到这个消息后的表情,但是结果很让我失望,曹万才在听到屈老金的时候竟然没有半点反应。
“屈老金,让我想想。嗯,好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怎么,你怀疑是他的后人在搞鬼?”
“是的,我在今天上午的时候收到一个匿名送来的信件,里面有一封报纸。上面记载的内容主要是讲屈老金的事情。”
“1942年,也对。我就是那年接替老屈头做的商会会长,当时社会上流言是我害了他,天地良心,我当时和他除了商会的事情,基本上没有往来。”
喝了口茶我壮了壮胆:“那你清楚屈老金到底是因何而死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