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屈长鸣的死和美阳的离开让我茫然，但是曾探长激情洋溢的动员还是将我拉回到正常状态。我一时无法接受曾探长的推论，至少在我看来，他的推论仅仅是猜测，缺乏大量的事实依据。首先他凭什么说卜老爹也就是赖皮邱用生命保护的碎片是曹诚设下的局；难道说曹诚一开始就料到中统一定会派人来这两个坐标，而且是先到楠桥不是先去云阳呢？其次，曾探长凭什么说地下工厂如今生产的军 火和设备是卖给国外，那买家究竟是谁？而且我们摧毁的工厂并没有发现有过制造军 火的痕迹，他们只是在仿制设备而已。最后，如果说黄万全操纵哥老会及万源堂，那么曹诚明显是受到哥老会保护的，否者他早就可以把曹诚杀害，他们之间到底存在着什么微妙关系？另外，一开始将我牵入此案的女子谋杀究竟是谁在作祟，把我引入此案又是什么目的？

我刚刚将疑问提出，曾探长洋溢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他将一张重庆行政辖区地图在桌面上摊开，然后拿出红笔勾下了两个坐标。

“这就是赖皮邱给你的坐标，我们来看看两个坐标之间的关系。首先楠桥和云阳都在长江流域之中，顺流而下的话，我们从重庆出发，首先到达的是一定是楠桥，因为云阳离楠桥还有50公里。这就解释了如果我们拿到坐标首先会选择谁的问题。因为对于我们来说，这两个坐标同样的神秘，为了调查清楚，我们一定会两个地点一起查，不仅仅是因为顺路。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楠桥离万源堂更近，如果真的是震八方和曹诚把什么东西藏起来，那么他肯定会选自己最能控制的区域。到这里问题又来了，这两个坐标是很早以前曹诚就记下来的吗？”当曾探长说到这里，我立刻下意识地将怀里的碎纸片掏了出来。定睛仔细一看，果然如曾探长的分析，只见纸片略微发黄，那正是因为年生日久的原因，而纸片上的两行数字明显没有那么旧，仔细看下去竟然像是近期才写上去的。

“相信你现在已经发现了，不错，两个坐标是曹诚最近才添上去的，是在4越28号也就是所谓的端阳跳楼后的第二天写上去的。他为什么要把两个坐标写上去，很显然，27号所谓端阳跳楼的事件就是信号。你觉得卜老爹作为震八方安插在报社的眼目，凭曹诚的眼光就发现不了吗？答案是否定的，你想想，一个患有严重口吃，又上了岁数的老头，曹诚凭什么对他委以重任，做关系到报社命运的印刷车间负责人的工作？很显然，曹诚和卜老爹也就是赖皮邱是认识的，而赖皮邱的存在一方面是监视曹诚，另一方面则是督促和帮助曹诚。于是在曹诚离开以后，这个秘密实际上在那时就交到了他的手上。而他则会根据事情的进展将这个秘密传递给最值得信任的人。”

我努力地回忆卜老爹被暗杀那天的情形，果然如曾探长的推断。如果说曹诚办公室早就被搬空，卜老爹又是从哪儿拿到的纸片？而一直潜伏在报社的杀手为什么就没有发现呢？但是说坐标就是行动指南，那么哥老会的信物夜明珠这件事又如何解释？

曾探长显然看出了我的猜忌，他说：“我想，你正在盘算哥老会信物这件事吧！不错，夜明珠也是真的。张世海留下的这个可以号召整个哥老会的信物的确存在，你想想如果不放点甜头进去，黄万全能上当吗？还记得黄万全早些年间曾找过张世海吗？虽然当时他被拒绝，但他并没有死心，他寄希望于其他哥老会的实权派人物，于是他找到了林猛以及当年被屈长鸣杀掉的钱堂主。计划可以说是成功的，张世海死后，黄万全借日本人的手害死了震八方。至此，哥老会分成了三派，一派以万源堂信任堂主林猛为首完全支持黄万全，一派以总舵主浑天豹为首即不反对也不支持相反还要抽取黄万全的利润，另外还有一派始终坚持张世海决策的始终保持反对。黄万全的走私只要经过反对派的地盘都会被拦截和抢夺，而他并不敢伸张，这就造成了他急于控制哥老会的决心。而可以号召整个哥老会的信物夜明珠的出现正好可以实现他控制哥老会的目的，所以他志在必得。”

固然曾探长的推理能解释黄万全对夜明珠的渴望，但是还有一个最大的疑问萦绕在我心头，那就是为什么震八方要把夜明珠交给曹诚代为隐藏，曹诚和他之间又有什么微妙的关系？想到这里我说道：“还有最后一个疑问，为什么震八方要把干系重大的夜明珠交予曹诚代为隐藏？而隐藏的地点你就那么肯定是在云阳？”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问，的确这就是唯一让我感到疑惑的地方，因为缺乏事实依据，我的推测只能是猜测。经过我多年的调查，震八方、曹万才他们的手上都有一张照片，相信你已经看过。不仅是他们有，我敢肯定照片上的18个人加上黄万全的祖上一手一张，所以一共是19张。我调查了这19家的往事，有一个共同点出现在这19家之中。那就是，这19家无一例外都丢过孩子！曹家真正的二少爷在出生后不到100天就丢了，震八方的大少爷也在刚满月的时候丢失，张世海的公子在1924年丢失。情况惊人的相同，都是在半岁以前丢失，丢失的原因不明，而这些孩子又都不约而同的很快就找回来。但是找回来的是不是他们自己的孩子早已无法考证。不过震八方是个心细的人，他很快就发现丢失孩子事有蹊跷，果然在他的调查下发现了秘密，同时肯定了找回的孩子并不是自己的骨肉，于是很早就把他所谓的大儿子换到了我父亲名下，因为他不知道怎样面对他。问题就在1935年震八方无缘无故地挟持曹诚上山，他们究竟谈了些什么？是否弄清了这个惊天的秘密，我也无从知晓，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他们一定知道些什么，所以震八方才会托付曹诚。”

又是一团疑云，显然我无法对曾探长的推测做出正确判断，但是就目前的形式来看或许只有找到曹诚才能揭开谜底。我望着曾探长坚毅的眼神，打心里佩服他高超的推理能力，我也知道眼下并不是纠结曹诚究竟是谁的时候，现在的关键是尽力阻止黄万全得到信物夜明珠。

曾探长见我不再发问，便继续对着地图阐述他的作战计划：“云阳自古以来就有端阳节比赛龙舟的习俗，地图上的坐标恰好就是龙舟赛的终点位置张飞庙。这次参与龙舟赛的不仅有哥老会各堂口也有四川和重庆各派军阀，我想如果黄万全要采取行动，那么今天正好是他最佳的行动时机。他完全可以利用龙舟比赛作为掩体，扮成参赛者借机潜入张飞庙。”

马科长接着补充：“我们昨夜已经在云阳做出了部署，张飞庙一带已由刘主任亲自把守，但是黄万全的手段大家都见识过，何况还有一个身份不明的明大力。总之决战在即，我们立刻前往云阳。至于具体的作战安排，我们在路上听曾探长的指挥。现在我们对表，务必在中午11点前到达张飞庙。”

现在的时间已经是上午7点30，做出了紧急安排后，我、曾探长、汪海、胖虎带着23名中统军警乘坐轮船出发了。放下马科长他们整顿和摧毁地下工厂不表，我们的轮船经过两个半小时的颠簸在上午10点整的时候进入到云阳境界。

大江东去，浪淘尽。一路上我站在甲板，却无暇观看长江壮丽的风景，因为我还在为屈美阳的离去担心，我怕她会在回去的路上遇到危险，更怕屈长鸣的死会让她想不开而做出傻事。

“他娘的，要我穿这玩意儿，你杀了虎爷算了。”胖虎的埋怨把我从思绪中带出，只见汪海正把一套红色的大号龙舟队服往胖虎的脑袋上套。

我问：“你们在做什么？”

“呵呵，穿上队服赛龙舟啊。”

这时一身红色队服的曾探长从船舱里走了出来，“我这样安排你觉得怎么样？”

我立刻明白了他的用意，虽然说张飞庙有刘主任亲自坐镇，可黄万全和明大力想要混水摸鱼还是十分容易的。而杜绝他们最好的办法就是从起点开始监视，如果能在他们进入到张飞庙之前就把其扼杀在中途那才是最佳方案。就算是中途阻止不了，也至少能给庙里的刘主任做出提示。

我问：“龙舟在什么地方？”

曾探长说：“已经安排好了，你也换上吧。是一条27人的大龙舟，我们这些人缺一不可。”

当我们刚刚换好服装化妆完毕，轮船便停靠在江心的一片芦苇荡中。只见曾探长一声呼哨，一条巨大的龙舟出现在我们面前。

这是一条长9米的大龙舟，威武庄严，浑身刷上了朱红的火漆，一个巨大的龙头张开大嘴仿佛要吞噬一切。船头和船尾安着两面大鼓，鼓是朱红色，鼓面用牛皮包裹，订有27颗发出寒光的圆头铁钉。船身开有24个浆洞，每个浆洞上支出一把长3米的船桨。要不是船头和船尾雕画成龙头龙尾的造型，它更像是一条漂浮在水面的蜈蚣。

我们陆续换上了龙舟，曾探长和汪海分别占据着船头和船尾鼓手的位置，我则两手各拿一面红旗充当指挥。由于没有划过龙舟的经验，曾探长花了半个小时简单地讲述了划龙舟的要领。因为船上大都是中统的精英，平时训练有素，加上身体素质极好，很快就掌握了诀窍。倒是我，平时不怎么参加运动闹出了不少笑话。

当龙舟顺着江流来到云阳县最大的码头时，时间正好是上午11点，离正式的龙舟比赛还剩最后15分钟。

云阳码头旗幡招展，人头撰动，江面上百条龙舟蓄势待发，我不断的在人群和龙舟里张望，希望发现黄万全和明大力的踪迹，然而却一无所获。当一只白色水鸭从江面上缓缓游来，岸上传来了一声礼炮，龙舟大赛正式开始。百舸争鸣，万艳齐放，江面上顿时展开了激烈的角逐。

当我们的龙舟渐渐从百舸大军中脱颖而出，我猛然发现在龙舟队伍中最前方的一条里出现了一个我熟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