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笼罩在曹诚洋楼的花园中，四周一片死寂。我和汪海一左一右蜷缩在一处窗户之下，静静地听着里面的动静。挨着我的是屈美婵柔软的身体，我默默地感受着她那凌乱的呼吸，此刻激动和紧张已经完全战胜了无比的恐惧。好几次，我偷偷地探头从窗户向里打望，但是除了黑乎乎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什么也听不到。

“哐当！”一声响动从我头顶传来，我刚抬头上望，一个物体“咕噜噜”的便从二楼的窗户间掉了出来，一直砸落在我的身前。

妈呀！是一个血淋淋的人头，被整齐切断的脖颈汩汩地往外喷出鲜血。没等我看清人头的相貌，楼里传来了阵阵枪声，接着便有火光从二楼的船户闪过。

我拿出了武器，是尸体上搜出的手枪。我深吸了口气，将勃朗宁手枪上膛，对准了二楼的窗户。没等我发射出子弹，一个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然从我瞄准的窗台蹦了下来，正巧落在我正前方两步开外的位置。照理说我手中有枪，应该快速做出反应，然而我却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愣在当场，竟然忘记了扣动扳机，如果当时我开枪，就算不能打中也一定能起到威慑作用。可是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对方的身手极快，在落地的瞬间，他也发现了我，在脚步还未站稳之际，他猛地一个蝎子摆尾，一脚向我持枪的手腕踹来。我顿时感到胳膊一阵剧疼手腕一松，勃朗宁手枪掉落在地。论说实战经验，我几乎为零，汪海虽说上过抗战前线但也仅仅是在远距离放冷枪，而黄冬现在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眼看我们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可是令我意想不到的一幕出现了。躲在我身后柔软的屈美婵突然像一只狸猫一般在地面翻滚，以无法用肉眼看清的速度抢先一步趁对方落地未稳一记狠狠的扫堂腿踢中对方，并随手操起落在地上的手枪，直接对准了他的脑门。在我和汪海惊讶地合不拢嘴的同时，屈美婵已经干净利落地用手刀击打对方的梗嗓结束了战斗，一系列动作完成得既狠又准。对方的咽喉被压制已经无法喊出声音，脑门又被枪指着更是无法动弹。而此刻，从二楼窗户又跳出两人，完全无视我们的存在沿着花园小径一路追逐。

借着月色，我能认出追逐的两人一个正是黄冬，从他的身形和不协调的双肩动作能轻易辨别出来，另外跑在前方的如果没认错的话应该是明大力，被屈美婵制服的则是过江龙刘莽。当明大力和黄冬的身影从我们眼前消失之后，屈美婵将指着刘莽的手枪交给了汪海，自己则朝向二人追踪而去。

“小心。”我的话完全是多余，因为屈美婵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我和汪海就这样守着刘莽一直等到了天明。

当马科长和曾探长带人到来的时候，已经是5月2日的清晨7点。在曾探长眼神示意下我隐瞒了他的身份，只说出了遇到屈美婵兄妹，并一同抓获刘莽的经过。

在现场清理和探查之后，提审刘莽的工作在洋楼里就地举行，提审和问询由我负责。因为牵扯到五条军警人命，不需要威逼，刘莽便开始交代案发经过。

“4月30日，我们本来是约了哥老会在朝天门仓库交易的，但是那天江北码头出了事，曹总经理被带到白公馆问话；晚上在我们等待交易的时候，四少爷你和曾探长两人又突然出现，让我们彻底放弃了交易。”

我问道：“是什么交易？”

刘莽回答：“贩卖军火，哥老会近期正在扩张实力，需要大批枪支弹药和制造军火的设备。”

我问：“那你们的军火从哪里来的？”

刘莽眼珠一转，回答：“这些都是上面安排的，我不知道，我只负责现场监督和押送。”

“上面是谁？”

“哥老会的总舵主和曹老板在亲自联系。”

“曹老板是曹诚？总舵主又叫什么？”

“就是曹诚。总舵主，我只知道江湖上的外号叫浑天豹，具体名字我不清楚，听说势力很大，不少将领都是他的拜把兄弟，小的实在不敢乱打听。”

“好吧，这点暂且不提。我来问你，昨夜是怎么回事？你要老实交代，能不能保住你这颗脑袋就看你想不想戴罪立功。”

刘莽听我这话，连忙趴在地上，一边捣蒜般磕头一边说：“我一定老实交代，老实交代。千万不要杀我，我对查案是有帮助的，有帮助的。。。。。”

我见他絮叨起来没完，厉声喝道：“少废话，快说。”

“我说，我说。其实30号晚上你们来的时候，曹老板和哥老会的接头人就在仓库里，你们那晚见到的值夜班的保管员就是哥老会的接头人孙大烟枪。”

我想了当晚见到的小胡子，曾探长也曾说过他的疑点，当时的我出于妒忌曾探长的才能和推理能力并没怎么在意，完全没想到是如此一个重要的角色。而当时黄冬引我们到朝天门的目的竟然是打乱对方的交易，好一步精心布置的棋！想到这里我问道：“后来怎么样？”

刘莽接着说：“其实在你们来的时候，我们就发现了，于是将货物先转移到了安全的地方。”

曾探长这时开口了：“是不是藏在水里了？”

刘莽听到此言瞪大了眼睛，他说：“是的。你怎么知道？”

曾探长：“我当时就看出来了，只是我们两人身陷在你们的地盘我不便说出来而已。因为整个仓库我们都转了一圈，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所有的仓库房间都没有设防，我们可以随意进出，而唯有江北的船垛子前站着大量的码头工人，而此刻江面上并没有船。另外，从地面留下的干渍脚印也看得出来，所以我推测藏在水下。”

此时马科长打断了我们的问话，他将茶杯往桌上一剁发出一声闷响，问道：“你们的军火是从什么地方得到的，一共有多少？现在又在哪儿？”

“长官，他们从什么地方得的我确实不知道，不过那晚的箱子上都有运送单号，我记得其中我帮忙搬过的有一个箱子写着J-WH-51。一共是52个箱子。”

听到刘莽说出的一串编号，我们在场的人都吃惊不小。吃惊的是他说的编号竟然和当天我们在江北码头查获的货箱编号一样！而那批货箱明明在白公馆寄存着，这到底又是怎么回事？我偷眼看马科长，只见他正用白手套擦额头上渗出的汗珠。

我继续问道：“你给我讲，在我们走后，你们又干了什么？”

“我记得你们来的时候问过看见什么人在仓库出现过，其实我们那时正忙着转移箱子，并没有注意到有什么人。不过在你们走后，曹老板就失踪了，和我一直就藏在你们到过的小库房的地下室里，当我先出来后他就一直没出来，再回头去接时就发现地下室里并没有人。我们当时非常慌乱，要知道，我和孙大烟枪四只眼睛一直盯着地下室，没见过人出来，而地下室除了一个出口外并没有其它可以离开的地方。”

我问：“你是说曹诚密室失踪？”

“是的。无缘无故地就消失了，我在打开地下室门的时候还看见过他。不过就在我们慌乱的时候，曹老板又回来了，他是被明大力带回来的。我当时也吓了一跳，我知道明大力是你的人，平时和我们并没有什么交集，但是他的突然出现，以及曹老板对他的态度是我无法理解的。曹老板在明大力面前完全像是一个儿子见到了爹一般，只有哼唧的份。我当时就拿枪要攻击明大力，可是被曹老板制止了。”

“明大力，明大力究竟是什么人，你们为什么怕他？”我问。

此刻刘莽的神色突然变得紧张起来，他大声嚷着：“求你们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我对他的突然紧张也感到了一丝恐惧，看着曾探长变得严肃的表情，我接着问：“你给我安份点，你老实交代，我们会酌情处理。”

“好，好，我说，我说，我全都交代。明大力，明大力，他，他就是。。。”

“啪！”一声枪响，刘莽这个作恶多端，身手了得的江湖杀手竟然在我们严密的保护下被子弹射中了脑门，红色的鲜血和白色的脑浆喷溅到桌面上。

“卧倒，有狙击手！”马科长在喊话的同时，又传来了一连串的枪声，子弹击破玻璃将屋内的摆设击得七零八落，连曾探长的肩头也中了一弹。训练有素的大批军警和士兵开始布置防线，他们先拉起了窗帘，用身体挡在窗口，并向枪声传来的方向聚拢。

曾探长忍着剧疼，将身体藏到桌子下方，大声喊：“六点钟方向。枪手在6点钟方向。”

马科长立刻拔出手枪开始指挥，“6点钟方向，兄弟们给我盯死了，打！”

一声命令，子弹从四面八方朝着对方藏身之地密集射击，一条条愤怒的火线交织成一张大网如猛龙过江，张开大口直扑而去。

然而，在持续的枪声将一排树木击倒之后，明显看见一个人影趁着腾起的硝烟在树枝间穿梭腾跃，转眼就消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