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7年5月1日凌晨1点30分,在百乐门舞厅化妆间的女厕所门口,曾探长询问着一位舞女领头,一个活像“女鬼”的中年女子。
我很钦佩曾探长的观察和推理能力,但做为侦探的他却有一个致命的缺点,那就是不会问话且不会沟通,我知道这和他孤僻和直率的性格有关。还记得在江北警局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的话也不多,每一次的交流都是围绕着工作讨论案情,而且为了彰显我的智慧而故意隐瞒不说出他的推论。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今天,在我俩一起办案,经历了一系列的事情之后,她才愿意对我畅所欲言,这样才使我重新认识了这位能力出众;观察细致;推理明晰的大探长。可是在他向“女鬼”打听情况的时候,他那直率且不擅与人交流的毛病又犯了,几句话一说,只见本就哆嗦成一团的“女鬼”变得更加精神恍惚,反而闭口不语了。
我知道“女鬼”是在看到克丽丝的尸体后受到极度惊吓所至,她本身并没有罪,就赶紧挡在曾探长身前安慰:“大姐,你不要见怪,出了这种事儿,谁都会害怕,可是害怕不是办法,我们总归要把凶手绳之以法,不仅仅给克丽丝报仇,也是为了你的人生安全。。。”说着我让另外两个舞女将她扶出化妆室一直来到到舞厅包厢的沙发上,并让汪海接替曾探长承担问话的任务。于此同时,我还联系了马科长,让中统派人盯着朝天门的曹氏2号仓库。
汪海那看似毫无逻辑的油腔滑调很快就打开了“女鬼”的话匣子,我和曾探长守在包厢门口静静地听着他们的谈话。
“大姐,现在已经没事了,你不要怕。”
“嗯~!”
“从见到你的第一眼,我的直觉就告诉我,你这样柔媚的女子不像是上江人,如果我猜的没错应该是苏杭人吧,能做到百乐门这样顶级舞厅的总领班着实不易,也见得多识得广。”
“嗯。”
“我能问你我说得对吗?”
“哎~!你也不必兜圈子了,有什么话就问吧。看见克丽丝就这么没了,我很害怕,我想了很多,怕自己的下场也会和她一样。我的本家姓王,是钱塘人,小时候父母死的早,15岁的时候我就被大伯卖到了秦淮河,鬼子占领南京的前两天,我随着当时的情郎一直从南京逃到了重庆。哪晓得,到了重庆后他便把我给抛弃了,我举步无亲,又没有钱吃饭,后来就在百乐门靠做舞女陪酒卖唱渡日,到现在快10年了。”
“哇!王姐的经历完全可以拍成电影了。”汪海赶快给王姐递上一支香烟。
“长官你是想问我克丽丝的事情吧?”
汪海一边为她点燃烟卷一边说:“克丽丝死的冤啊,我们都应该为她做点什么。”
“克丽丝也是个苦命的人,她是1940年来的百乐门,她长得漂亮嗓子又好,说实话一开始我很嫉妒她。她的本名叫韩春梅,是云南人。”
“云南妹子啊,怪不得像孔雀一样花姿招展的,不过比起王姐的气质和风韵还是差那么点火候。”
“你就别夸我了,哎!就这么没了,刚才还在一起说笑来着。我就知道今天那小妮子一来准没好事,果然她是来催命的。”
“小妮子?什么小妮子?你是说克丽丝的妹妹吗?”
“对,就是那个小妮子!”王姐说道此处声音越来越高,音调也越来越尖:“那妮子其实不是克丽丝的妹妹,是她那个负心汉的妹妹。克丽丝当年可是把心都给了他,哪知道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利用完了就把克丽丝给抛弃了。到现在一直4年了音讯全无,后来克丽丝也死了心,哪晓得前几天那个负心汉带着他的妹妹又出现了。”
“可以向我说说克丽丝的那位旧相好吗?他是怎样一个不是东西,能讲讲吗?”
“那个负心汉据他自己讲姓黄,叫黄冬,他和克丽丝俩相识是在1942年的5月7日,为什么这么肯定,因为那天正好是克丽丝的生日。就在那天晚上,黄冬一个人在包厢里喝得伶仃大醉,还嚷着要找姑娘陪他继续喝酒。我和克丽丝以及阿香作陪,我们三人在包厢里陪他喝。后来在谈话的时候,他说他是回来办理丧事的,要继承家里一大笔遗产,接着就掏出许多黄金珠宝,我也分了一个黄金项链。因为那天是克丽丝的生日,我就把最大的最值钱的一个镶着红宝石的黄金镯子留给了她。话说回来,那个黄冬既年青又帅气,身高178,又是军官,又出手大方,当时连我也心动了,何况克丽丝。那晚,克丽丝得了镯子很兴奋,一连为他唱了半场,直到舞厅12点打烊,我们才散。后来克丽丝一个人送他回家,当晚就没回宿舍。后来连续十几天,黄冬每天都会来舞厅,一来就找克丽丝,一直到5月底他带来了一个女人,就是他的妹妹。”
黄冬?一听到这个名字我下意识地向曾探长脸上望去,只见他的眉头此刻正拧成一团,显然正在推理各种可能性。而我此刻立马想到了屈冬和黄万全,这个黄冬难道?我没有再继续去想,因为包厢里的谈话还在继续,我不能错过每一个细节。
汪海问道:“黄冬带他妹妹来这种地方做什么?噢!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只是心太急,想要了解些情况。。。。。。”
“没关系,我也是后来才听克丽丝讲的。她说在黄冬处理完家里的事情后就要回前线了,他的家里现在已经没什么亲戚,希望克丽丝帮忙照顾他的妹妹。后来,黄冬走后一年多都再没出现过,一直到1943年5月7日,又是克丽丝生日那天。克丽丝在台上唱歌,突然看到黄冬再次出现。你想啊,一对热恋中的人,男的上前线生死不明,克丽丝这一年是怎么过的?一看到黄冬出现,那还不爆发呀,克丽丝一连请了半个月的假陪着他,我也替克丽丝高兴,觉得她总于找到了归宿。可是半个月假期结束后,克丽丝又回来了,这次回来她好像变了一个人,活泼开朗的她把自己封闭起来,一连两三个月,其间黄冬又消失了。那年秋天,黄冬的妹妹来找过一次克丽丝,之后我就发现克丽丝每天戴在手上的镯子从那以后就再没戴过,那可是黄冬送的生日礼物!从那以后,本来只是唱歌和陪酒的克丽丝开始出 台接客,我们也不好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我知道,问题出在黄冬身上,都说小白脸子没好心眼子,我估计是他把克丽丝抛弃了。”
“你说最近几天黄冬和他妹妹又来找过克丽丝?是什么时候你知道吗?”
“本来我也没怎么注意,但是今天看到克丽丝的尸体,我把几个事情联系起来,所以才害怕得厉害。回想起来,是4月25日,黄冬一个人来的百乐门。来了就找克丽丝,当晚她们俩在包厢谈了很久,在舞厅打烊前黄冬付了钱走了;接着4月26日阿香、紫琪、玲玉三人失踪,到现在也没来舞厅,听说都死了;今天,黄冬的妹妹一来,克丽丝就遭了毒手,死的还是这么惨,我怕下一个。。。。。。”
听王姐说到这里,曾探长再也忍不住了,他急切地打开包厢门,“不想变成下一个就告诉我之前失踪的三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们三个有什么问题?”
王姐瞥了一眼曾探长尖声尖气地说道:“这位长官,你是想吃了我吗?老娘也是在这洋场里混饭的,什么不明白?该说的我自然会说,不就是这幅臭皮囊吗,说不定我还投胎到你家,让你供着我。”
听她说到关键处被曾探长一激又要跑题,我连忙将老曾拉开,并向汪海递出眼色。
“王姐,王姐!你消消气。我们这头儿其实也是个怜香惜玉的主,一看好几个姐妹就这样香消玉陨,实属是担心啊。再加上这个案子,上头又催得紧,我们都是绷着神经,你看这么一夜了,我们还在布置警戒,不瞒你说,我们这两位头好几天没合眼了。”
“再给我一支烟。”王姐将披散的头发往身后一甩,潇洒地接过汪海的烟卷,“那三个妮子,都是些不省心的主。不守规矩;目无尊长;窜台;抢客人;吸毒;什么事都干。随便哪一条,死了都活该。不过相处也好几年了突然连着几天没看见她们三个,我也怪想念她们的。其实自打你们两个头儿找经理和克丽丝问话后,我也在想,到底是什么事情导致了她们三个无故失踪呢?你说是客人见财起意吧,那三个妮子有一个子儿就要花两个的也没钱;劫色杀人吧,她们本来就是要出 台的,也没那个必要啊。不过刚才我讲了克丽丝的事情,把时间一联系起来,我倒是觉得。。。容我再想想。哦!对了,有一件事,我不知道和她们失踪有没有关系,在克丽丝认识黄冬之前吧,大概是1942年春节过后,三个妮子不是吸毒吗?她们那时认识了一个贩毒的客人,是部队上的军官。后来她们请了一个月的假,说是去了趟河南,再后来听说那个贩毒的军官被抓了,三个妮子还凑钱找人帮忙。都说贩毒的没一个好东西,问题是不是出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