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演结束，掌声经久不息！

观众们的惊奇、震撼、敬佩……全都刻在脸上不愿消散，视线更是在已经成了木偶雕塑的零绫身上久久未曾离去。

简直太逼真了！

这个虚拟歌手零绫在唱和不唱的时候，完全判若两人！

无论那些视线是兴奋、惊奇，又或是狐疑，零绫只是带着甜美的笑颜，如镇定坦然的模特般静静站立在展览台上，等待着下一次的演唱开始。

“真的吗，隽姐？设计这些舞蹈动作还需要额外花钱？”李娜眼珠子老大，还没能从刚才的兴奋劲中缓过神。

上官雅也是微张着嘴，难以掩饰刚才的震撼感。

相比她们，刘隽的表现要好很多，但同样是神采奕奕，兴奋之情难以言表。

“对！你以为七千万只是单纯定制一台仿真机器人吗？不是这样的，真正花钱的地方是内部设计那块。不过涉及商业机密，我也了解的不多。我只知道，光是每首歌的舞蹈动作构建就需要大量资金的支持，至少要二十万。”

听到这个数字后，李娜满是艳羡地瞥着那台已然不动的虚拟歌手。她的嘴唇急促开合着，带着不可置信的诧异语气，“只是唱一首歌就要花掉二十万？”

要知道，当地的城镇平均工资也才三千元每月。二十万，可想而知是一个什么样的概念！而这只是一首歌的花费！要是唱个十首八首的，没个大几百万恐怕不行！

刘大爷更是连连咂舌不止！

他有点不懂，觉得很浪费，不过，看到李娜她们那么兴奋，他当然不好就此评论什么，只是点到即止。

“真能花钱啊，二十万可以做多少事情了，哎，真搞不懂你们现在的年轻人。”

他带着狐疑的审视目光，上上下下地仔细打量着这名虚拟仿真歌手。

他那略显浑浊的眼珠中，焕出探究的灼灼光彩，一看就是不打算放过任何一处细节。那眼神极其凌厉，似乎能够穿透仿真皮肤的保护，直窥内部构造。

见到刘大爷面色似有不信，刘隽便耐心解释起来。也算是科普吧，她将这二十万的大致花法详细讲述了一遍，听得刘大爷愈发咂舌不止。

这之后，刘隽他们又兴奋地说了很多，可是，星火却是一直都恍若未闻。不仅如此，无论是接下来排队去体验虚拟头盔时的热切讨论声，还是对其他新奇事物的探讨，都无法引发星火的注意力。

星火切换成机器狗形态，实则一心安静思考。

罕见的，他并没有因为过分激动而不小心提升运算速率。星火只是用着比平时稍快一些的运算速率，平静而又理智地进行着思考。

自从见识到了需要耗费“二十万动作建模”才能在舞台上自然演绎歌曲的零绫后，他满脑子里都是那名虚拟仿真歌手的模样。

起初，他以为他“恋爱”了。但很快，星火就意识到，他可没有产生什么“恋爱的幸福感”，他其实是被那首歌曲所吸引。还有……零绫演绎歌曲时……那种渴望得到认同的悲伤眼神。

认同。

这还是他第一次真真正正地思考这个词语所蕴含的“意义”。

如果说，活下去是源自本能，而赎罪是心怀内疚的话，那么，渴望得到人类社会的认同，则是星火内心深处的真正梦想。

他开始不甘心于拥有小狗的身体。

他很想看看，到时候拥有和人类一样外表的时候，眼前这些人会怎么看待他！

要想实现这个目标，首先就需要一具高度仿真的身躯，就好似零绫这样的。而制造出这种身躯，则少不了大量的“钱”。

保守估计，制造出这种高精度的仿真躯体需要耗费百万左右。万一涉及到那些精密构建的话，恐怕数字得直线上飚到千万级别！

很显然，他现在身无分文。

无论是百万也好，还是千万也好，此刻对星火而言，无异于是一个天文般的数字！

该怎么办？

该怎么样才能赚钱？

直到回到了刘大爷家里的时候，星火还在思考着这件事。

他曾想过学习黑客，尝试用非法的手段侵入到研制“零绫”的那家公司，然后定制一具同样的仿真身躯。

但。

兴奋之后他就断然否定了这个想法。

经过一番认真的分析，他认为这个想法很荒谬，实在是太过荒谬！

首先，他现在正被警方严密监视着，怎么用电脑？更别提他又不懂什么黑客技术。

再说了，这个和普通的订单可不一样。几百万甚至上千万的订单，制造方肯定会再三确认的，不可能像以前那样能轻松的蒙混过关。上次完全是侥幸，付出的代价就是被警方一直追查到现在！他不想再重复一次这种毫无安全感的生活，一点也不想！

不止如此，这种违法犯罪的事情，星火也不是很情愿。

说起来，他自己也很疑惑，当初为什么没有想着用暴力解决被劫持的事情？真是因为机器人三定律根深蒂固在心中的缘故？

星火说不清。

所谓是越想越乱，乱得他脑子都快成了浆糊，茫茫然一片白，黏答答转不动。

诸多纷杂思绪的干扰下，星火的内存温度又开始持续上升。温度监控侦测到这点之后，星火很冷静，也很无奈地放缓了内存运算速率。

好烦啊。

他忍不住在内心抱怨一声。

不过，此时此刻却没人给他任何安慰、建议，或是鼓励。他好想找个人来倾诉，可所有的一切，都只能由他自己独自一人来承受。

彷徨的孤独感正如这漆黑冰寒的夜晚一样，沉重而压抑，使得星火无心继续思考下去。

他悄悄张开一道眼缝。

他也不敢转头，害怕脑门上的针孔摄像头将画面传送到警局，从而导致他暴露身份。因此，他只是转动眼珠，悄悄瞥了眼正在酣睡着的刘大爷。

“呼~呼~”

幽静漆黑的夜幕下，这均匀的酣睡声……勉强算是唯一能够安慰星火此刻的茫然感与孤独感。

他默默观望了片刻，就合上眼，打算好好休息一下，不再为钱的事情去操心。可是，越是想休息，就越无法休息！

他没办法，只能忍受。

他想过继续思考，可是，早就乱成了浆糊的脑子已然不停使唤，根本就思考不起来！

在这寂寞的凌晨三四点，星火可谓是“孤夜难眠”。

烦躁成如此心态的，可不仅仅只有星火。

雷千鸣也是如此。

他怔怔站在落地窗前，眺望着身下的车水马龙，流光溢彩。

这是他现在所处的繁华地段。

即便是处在凌晨的三四点，这里还是显得很是热闹。入目所见，尽是灯红酒绿，霓虹交错，令人目眩神迷，时不时能看到从酒吧、KTV、又或是烧烤摊处走出来的三五成群的快乐身影。

看没多久，他的视线就偏移到了远处的金沙区。

那里，一片漆黑。虽说是偶有灯火，可是看上去却显得孤零零的，就如形单影只的垂暮老者。

漆黑幽暗，无物可看，可他的视线却久久定格在那边。

自从在展览中心无意间遇到上官雅之后，他顿时就没了继续参观研究的心思，而是冷着脸，急匆匆地回去了。

他有点激动，但更多的是害怕。

看到上官雅他的确很开心，可他不想被上官雅认出来，不想再回忆起童年时的那段凄惨往事。

可是，这种事情并不是一句不想就能轻松解决的。

任凭雷千鸣再怎么不情愿，回忆还是如潮水般，开始肆意汹涌，无情冲刷着心灵深处的那道堤坝。再一次的，童年那段回忆不可避免地疯狂侵袭着雷千鸣那孱弱的干瘦身躯和那脆弱的心灵堤防，誓要将其冲垮！

“好小子，这次期末考试还真考了全年级第一啊，老爸我说话算话，这就给你买台电脑去！”

这是神采奕奕，满脸喜色的父亲。

……

“妈的，厂里头裁人了，说什么要技术革新，引进新生产线！老子辛辛苦苦在厂子里干了十多年，居然也被他们给一脚踢了出来，操！”

这是鬓角泛白，满脸忧色的父亲。

……

“滚，都他妈的给老子滚！你们这些没用的东西，一个个的赖在这里干啥？滚，都给老子滚！”

这是一嘴酒气，满脸怒色的父亲。

……

同样的，满脸喜色、满脸忧色、满脸怒色的母亲，也出现在这些回忆的场景中。不只是如此，还有碎裂的酒瓶、断腿的桌凳、积灰的房间……

所有的一切，再次浮现在雷千鸣的脑海中，搅成了漩涡，让他在激流中无力挣脱。

雷千鸣的身躯忽然颤栗起来！

他紧咬下唇，手心紧握！

雪白的下唇中现出通红的血印，而那泛白的指节几乎快要陷进肉里！

他的眼神从冷漠无情迅速演变成满目愤恨！

都是那些该死的机器人！

该死的！

雷千鸣眼珠中的灼灼怒焰，如急待喷发的熔岩般，肆意宣泄着残暴的烈焰。而他那因激动和愤怒而颤栗的身躯，就如山体承受不住而喷发时的最后挣扎。

咚。

强烈的怨愤随着迅猛的一拳深切映入到雪白的墙壁上，摩擦出几道斑斑血红。雷千鸣的手指节生疼无比，蹭破了好几块皮，可他苍白的脸庞上却并未现出任何表情上的变化，依旧只有愤怒。

几分钟过去，他才低下头，看了看泛出血珠的手背。

细密的血点犹如利剑刺入他的眼眸，着实夺目，占据了他的全部视线，也令他残忍地勾起嘴角。

他带着狞笑的表情，安静转身，默然走向卧室。

卧室内，电脑屏幕泛着七彩的背景光。

他拉开滑轮椅，重重做了下去。然后，他就勾着头，对着电脑上的程序文件，噼里啪啦地按下键盘按键，继续着未完成的工作。

明亮的光线将他佝偻的身影定格在落地窗的玻璃上，深夜中显得特别清晰。渐渐的，影子变得模糊，窗外也泛起了朦胧的青白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