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偏移得有多厉害，生活终究要回到正轨之上。

庆功宴后，省厅副厅长所率领的专案组便撤离出这座城市。除了对刘大爷进行二十四小时监控的那批人之外，警局这边，业已恢复到了正常的工作状态。

一个星期过去，距离年关还有十天。

大小公司纷纷忙着开年会，街边的喜庆之色也愈发浓郁，将之前的那些悲伤彻底湮灭。一些性子急的店家，甚至早早飘起了彩旗彩灯。

那场事件也不再成为热点，转而被新的热点话题所取代。譬如，国家新颁布的荒漠大开发政策，又或是本城即将举办的高新技术博览会。

城市中的那些清洁工机器人和餐厅服务机器人，数量逐渐恢复到了以往的水平。不止如此，对机器人暗中进行破坏的人少了很多。虽然很多人还是敌意难消，但，怎么说呢，经过上次的事件，大伙们还是学到了点什么。

得到吴文豪的大力注资，经历过黑客入侵事件打击的长城高科，迅速恢复到了正常的生产水平。甚至，长城高科这边还有余力。在资金的刺激下，工人们正忙着加班加点地搭建新流水线，争取在年内完成这项任务。

至于李娜这边，还在照顾着刘大爷，她并没发现出什么异常的地方。而暗中侦察着刘大爷的警方人员，同样也没能发现任何异常之处。

这段日子，一切看上去都很平静。

值得一提的就只有一点。

那就是李娜身边多了一个十六岁出头的女跟班，上官雅。

她的脸色没了以往的红润，很是苍白。

自从出院之后，上官雅已不再是红毛唇钉的杀马特造型，而是染回了黑色，剪成了男孩子的那种寸头。唇钉也早就被取下。外套虽然还是牛仔衣牛仔裤，不过里面并没搭配造型诡异的奇装异服，譬如骷髅T恤之类的，只是简简单单的长袖保暖内衣。

此刻，她带了个毛线帽，有点拘谨地站在李娜身边。

“对不起，刘大爷，上次害得您腿受伤骨折了。”上官雅深深鞠躬，眼神满含歉意。

刘大爷呵呵笑着，赶紧扶起上官雅的胳膊，“没事的没事的，年轻人嘛，下次开车注意点就行了。”

上官雅有点欲言又止的样子。

当她抿了抿嘴，正打算说点什么的时候，李娜已经笑着将话题撇开。

“阿雅，你是和我来学习如何照顾老人的啊，别总是一副苦巴巴的表情。我们可是社工啊，要微笑，要坦诚主动一点，不要那么拘束。”

刘大爷也是呵呵笑，连声表示那事过去了就过去了，不用再提。

上官雅忽然间注意到，就连小狗也在冲着她乖巧地汪汪叫，似在安慰着她。她再次抿了抿嘴，睫毛低垂着，思绪一时间复杂万千。

“好了。”李娜扬着手中的小本子，“社工手册你背熟了吗？”

上官雅匆匆接话，“不是很熟。”

“嗯……这也没事，这个不急的，有空慢慢看就行。”李娜示意上官雅观察一下房间的整体情况，稍微过了一小段时间，她才开口，“王秘书和你说过了吧？要我先带着你试几天。要是你感觉能接受这种辛苦活的话，到时候再去背背书也不迟。”

“他说了这事。”上官雅认真地点了点头。

李娜便开始教导起来。

刘大爷自然就成了临时助手，他拄着拐杖，乐呵呵地听从着李娜的各项指令。

星火颇有兴致地观察着这一切，感觉很好玩。他看着她们一会在厨房那边叽叽喳喳，一会又在厕所那边说来说去。当然，更少不了对着刘大爷的伤口处指指点点，教导该如何对骨折病人进行康复训练。

这期间，多半是李娜在说，上官雅在听。

上官雅完全没了以前的骄横嚣张之气，满脸只剩下认真之色。她很少开口，只是偶尔会问问一些她未能弄明白的事情。但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她表现得很认真，可认真观察的话，会发现她多少还是有点呆滞、心不在焉的感觉。

李娜注意到了这一点，不过她没有指明，只是专心做好自己的“老师”角色。

星火一直安静地看，安静地听。

就和上官雅一样，星火也在认真学习。星火认为，这就是生活中会经常遇到的那些常识性问题，很有必要学习掌握这些。

不知不觉中，时间已经是下午五点钟。

今天也和往常一样，李娜谢绝了留下来吃晚饭的好心邀请。她匆匆收拾了一下后，就和上官雅一起离开了刘大爷家。

即便是关了门，星火还是隐约能听到李娜对上官雅的谆谆叮嘱。

“阿雅啊，工作的时候记得笑容要多一点。就算心里头有什么不开心，在工作的时候也尽量别让别人注意到……”

“这个工作说实话很辛苦的，只凭一时兴趣坚持不了多久，你得……”

声音渐渐变得微弱，开始消失。

星火转回了头，假装不经意地瞥了眼远方的那栋楼房。

摄像头还在。

“白白，把收衣杆叼过来。”

星火从思绪中惊醒，但他却没照着做，而是径直跑到刘大爷的腿脚边，哈哈吐着舌头讨好。不是他拒绝，而是不敢表现得太过聪明，免得被人怀疑。他很清楚，机器狗能听懂的词汇有限，太聪明的话，可能会暴露。

见到小狗只是独自跑了过来，刘大爷愣了下。好几秒过去，他才轻轻拍着脑门，苦笑着自言自语，“差点忘了你现在是机器狗啦，白白。”

在前去取收衣杆的时候，他眼神黯然，有点泛酸。他回头看了眼小狗，小狗乖巧的讨好模样和记忆中的画面重合起来。他眼皮低垂，带着伤感的表情轻轻叹了一口气。

“哎。”

看着刘大爷那佝偻的身影和那失望的表情，星火忽然有了一种想要解释的冲动！

但。

他还是及时而又理智地忍住了这股冲动。

为了自己的安全，他只好在心底默默道着歉，同时用“呜汪”的乖巧表情来博取老人的欢笑。

刘大爷看到如此通人性的表情之后，眼角皱纹稍稍舒展，露出一丝释怀的笑意，“哎，别难过，白白，不是说你呢。”

星火昂起头，迈开小短腿，讨好般地跟在刘大爷身后，陪着他收衣服，陪着他进房间放衣服。

而这一切，通过星火前额的针孔摄像头、还有对面楼房的隐秘摄像头，进入到了警局的监控室当中。

王强站在监控室内，默默看着这些画面。

此刻，他有点头疼。

一个星期了，还是没有从他们身上发现任何异常之处。无论是小狗和刘大爷的表现、还是窃听到的对话内容、甚至重新调查过的李元国和刘建华的身份背景，无一不在显示着，他们和“黑客星火”之间并无任何关联。

对于这个结果，王强有点不甘心。他的潜意识时刻提醒他，事情并不像表面那么简单。但法律是讲究证据的，只凭直觉可不行，没有证据，那就是空谈。

“小张啊，李元国那边的资料确定没问题吧？”

听到王队又提及此事，小张难免有点抱怨的表情，“王队，绝对没问题。李元国和刘建华根本就不认识，也没有彼此都认识的朋友。”说到这里，他就像是背书一样，机械式地开始讲述，“李元国是零三年跟着子女一起……”

王强抬手打住，“这事我知道。”

小张看着王队还在凝神沉思的模样，忍不住开口劝说，“王队，省厅那时候不也说了，这事别太较真。我们把小狗抱回来，再交给刘科那边研究一下吧，我认为这样比较好。”

王强好似没听到一样，依旧是保持着皱眉沉思的表情。

小张有点无奈地将视线偏移到监控画面上。

画面中，刘大爷抱着小狗看电视，小狗正蜷缩在刘大爷的怀中打盹。电视节目中播放的画面就是一些电影老片子。

“一个星期之后再看吧。”

小张赶紧转头，看到的是王队眼神冷峻，认真执着的姿态。

不只是姿态严肃，王强的语速也快了几分，“你告诉那边的人，要他们再辛苦几天，继续保持二十四小时监控状态。一个星期后要还是没有任何发现的话，那就撤。”

“明白！”小张挺直腰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