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夫君所见,适才房顶上的偷听之人是否是沈大哥口中的那群人?”施诗问道。
宋书皱起眉来,以手抚须,沉思片刻,对夫人说道:“在我看来,适才偷听之人与沈兄口中的那班人不是一路人。可又想不通为何他们会盯上咱们。”
“是啊,沈大哥适才话中的暗语是让咱们依计行事,可..”宋夫人言至此处,不由的面露为难之色。
宋书明白了沈驭楼的暗语之意,他明面上说子时阵外十里荒村详谈,无非是想将那群偷听之人引开,好让自己夫妻二人前去雁北城报信。
可既然知道沈驭楼还活着,自己怎能眼睁睁看着沈大哥孤身引开跟踪的人,让他独自面对,一阵思量后,宋书拿定了心思,向夫人开口道:“诗儿,沈兄的意思我已经明了,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独自临敌。”
施诗自然知道夫君心中所想,了解自己的夫君为人,虽然他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可丝毫不影响他胸中的江湖情义,宋书开口,她就知道了他的心思。
“夫君是想子时去镇外助沈大哥一臂之力。”
“不错。”宋书望着自己的妻子,这么多年了,还是她最了解自己的想法。
随后宋书担心道:“虽然适才偷听之人并非屠了小楼峰的那班人,但适才偷听之人的武境..他们偷听了许久,要不是不小心发出了些许声响,就连沈大哥和诗儿你都未曾察觉,他们的武境定然在沈大哥之上。”
宋书又拉起夫人的手,凝视着夫人的脸,随后眼神坚定道:“我想夫人带着小黄等人前去报信,我去助宋大哥一臂之力。”
施诗当然明白夫君是不想自己冒险,温柔的抚上宋书的面庞,当年的俊朗书生,站在人群中是那么的独特,如今他的面庞也渐生皱纹了。
“夫君,你不会武艺,那群人没有恶意便罢,若是动起了手,你帮不到沈大哥的,不如我去。真要是动起手来,我还可以抵挡一阵。”
宋书摇了摇头,自己已经放弃了寒山寨,又怎能再让妻子去冒险,若是施诗有个三长两短,自己死了都没有面目去见地下的岳父大人,更何况前去雁北城报信,需要夫人的武艺,自己随行,反而拖累。
“当年我与你成亲之时,岳父大人曾赠我一套护身暗器,我不会武,最易让他们心生懈怠,所以我去帮沈大哥再合适不过。”
宋书见妻子犹豫不肯,再度开口道:“万钧之命,关乎齐云北境数百万百姓的性命。我等虽身为绿林,但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夫人对宋书之恩,宋书三生难忘,只盼夫人念在大义,暂且放下夫妻之情,若是此间无事,我自会与沈兄去雁北寻夫人,到那时,咱们一同隐世,白首偕老。”
施诗听了宋书的话,知道丈夫心意已决,将眼中的泪水拭去,不想让夫君担心自己,开口道:“夫君放心,诗儿虽没读过什么书,但与夫君成婚了这么久,也明白这世间的道理,我这就动身前往雁北城。”
宋书见夫人明白了自己的良苦用心,当下抚摸着夫人的脸庞道:“夫人大义,为夫甚慰,此间事了,我便追夫人而去。”
宋书夫妇既已商定,二人即刻行动,宋书从施诗手中取来好些个暗器机关,想着先行一步去往沈驭楼所说的‘详谈之地’布置一番。施诗将一些无关的累赘之物托付给了小黄等人,吩咐他们先行一步去往凉州,等待自己夫妻二人。
自己则轻装快马,纵马离去。
宋夫人纵马疾驰在岭凉镇上,过路的客商纷纷避让,宋夫人余光正瞥见避让人群中,有三人掩住口鼻,阻挡马蹄激扬起的灰尘进入。
这三人皆是黑衣劲衫,面容冷峻。三人行在街上,不停的环视周围,客商镖师们都被三人气势震慑,避让开来。
其中后腰斜插了根烟袋锅之人开口向另外两人道:“这血腥味到了这小镇便断了,二位师兄,我断定这沈驭楼就藏匿在这镇上。”
这三人正是一路追寻沈驭楼踪迹的鹰钩鼻三人,连日奔波,日夜不眠,终于在这岭凉镇上,从自己这位烟袋锅师弟口中得到了肯定之言。
尺伏冷哼一声道:“终于追上了这厮,找到他,取了他的性命,我等也好回去向千刃师兄交差。”
鹰钩鼻也冷冷道:“尺信,快些找到那沈驭楼。”
烟袋锅见两位师兄这杀气腾腾的模样,撇了撇嘴,只能尽力搜寻,可突然在这街道上,望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烟袋锅忙拉着尺伏与鹰钩鼻,闪身钻入人群。
鹰钩鼻与尺伏二人不耐烦的甩开烟袋锅的手,鹰钩鼻开口道:“怎么了,难道白日见鬼了,这么惊慌。”
烟袋锅此刻额头都已渗出了汗珠,暗暗的指着街面一处,开口道:“尺..尺..天涯师兄。”
“什么?”鹰钩鼻与烟袋锅二人不在凹着冷漠的脸,惊讶道。随后二人同时探出头去,向着烟袋锅手指的方向望去。
面向普通,双目却明亮有神,多年不见,他只是双鬓有些微微泛白,却还是当年那个墨者天涯。
此刻他正带着一个身着大氅的少年与碧衣少女,行在街面上,三人庆幸,若是被天涯师兄发现三人,以他们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只怕天涯师兄当街就要毙了三人。
虽然叛出墨门多年,但是天涯师兄那秉公而为的性子,三人是了解的,与千刃师兄的随心而为不同,天涯师兄更有一派掌门的气度。
顺着尺天涯所行的方向望去,岭凉客栈吸引了三人目光,而那真要进入客栈之人,也让尺信双目一亮。
烟袋锅擅长的就是追踪盯梢,所以无论男人女子的身形,烟袋锅过目不忘,这人身形虽在岭凉客栈门前一闪而入,烟袋锅却已将他的身形与自己在楼峰上见过的沈驭楼重叠在一起。
“是他,没错。”烟袋锅猛地开口道。
鹰钩鼻与尺伏的目光仍落在尺天涯身上,听烟袋锅的语气,二人看向他,鹰钩鼻此刻也全然没了冷漠神色,急切问道:“谁?”
“沈驭楼,绝对不会错,那个入了岭凉客栈的人就是沈驭楼。”烟袋锅笃定道。
就在三人沉浸在寻到沈驭楼行踪的喜悦中,只见他们的那位尺天涯师兄带着那大氅少年与碧衣少女,随后也踏入了岭凉客栈。
这可难住了三人,本以为自己避开天涯师兄,寻个机会进了岭凉客栈,取了沈驭楼性命便可回去复命,可天意弄人,天涯师兄居然也住进了这岭凉客栈,这可如何是好。“二位师兄,既已发现了沈驭楼的行踪,不如我们传书给千刃师兄,这沈驭楼与尺天涯同住在一间客栈,若是此时下手,只怕会引起天涯师兄的怀疑。”烟袋锅向鹰钩鼻与尺伏道。
鹰钩鼻道:“阴阳师兄二人,得了千刃师兄的令去寻尺天涯,而此刻尺天涯已到了岭凉镇,阴阳师兄二人不知回了岭州没。”
尺伏冷冷道:“无论如何,也要取了沈驭楼首级,既然发现了他的踪迹,不能轻易再走脱了他,若他与尺天涯并无关系,我们就等他出了客栈,寻一僻静之地再动手。”
鹰钩鼻道“就依师兄之计。”
二人计定,侧首看向烟袋锅,烟袋锅为难道:“天涯师兄出现在此地,只怕阴阳师兄已...咱们不如先行跟着,随意杀人,若是天涯师兄知晓了,恐怕..”
话未说完,就听到尺伏在旁冷言道:“怎么,尺信,当年我等随千刃师兄离开墨门之时就与那尺天涯划清了界限,如今你这般推脱,还想反水不成?”
鹰钩鼻叹息一声,随即安抚烟袋锅道:“师弟,咱们这些年干的勾当,手中沾染的无辜之人的鲜血,只怕就算现在想重回墨门,那尺天涯也不会再收咱们了,听我的,咱们一同了结了姓沈的那条烂命,一同随千刃师兄吃香的喝辣的,不好吗。”
烟袋锅在两位师兄一人黑脸,一人红脸的言语攻势下,只得唯唯诺诺的应承了下来。
——
尺、顾二人带着霖儿,一路随着天字房的客人回了客栈,踏入客栈前的一瞬间,尺天涯步伐稍顿,微微侧首,霖儿本在专心安抚怀中的踏雪,随着尺天涯的微微侧首,霖儿杏眸一抹精光一闪而逝。
“怎么了,尺大哥。”顾萧问道。
“没什么,咱们入店再说。”尺天涯本就是墨门中人,虽然并未专门研习盯梢、追踪之术,但是这些基础,亦有涉猎。
进客栈前,尺天涯分明感受到了有人在盯着自己等人,可微微侧首之时,却感到那盯梢之人已隐入人群,尺天涯嘴角一笑回了顾萧一句。
入店之后,尺天涯三人见那天字房门已闭,带着顾萧与霖儿来到自己房间,掩上房门后,顾萧知道尺天涯肯定是发现了什么,于是问道:“尺大哥,适才客栈门前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尺天涯笑道。
“尺大哥真是厉害,若不是尺大哥略一顿首,我还发现不了呢。”霖儿听出了天涯大哥的言外之意,将怀中踏雪放开,塞了块肉干给它,任它自行去嚼那肉干。
看着二人一问一答,顾萧这才恍然道:“尺大哥和霖儿是说,有人在跟踪咱们?”
霖儿看着顾萧后知后觉的样子,笑道:“我开始的时候也并未察觉,说明这人的追踪功夫不弱,看到尺大哥的警觉神色,我才警惕起来。”
顾萧没想到,在这小小的岭凉镇除了天字房那神秘人,还有人在跟踪他们,不禁开口问到:“尺大哥,跟踪咱们的是何人?”
尺天涯在客栈门前时,不仅感知到了有人跟踪,跟踪之人给尺天涯的感觉更加熟悉,于是尺天涯笑道:“没想到,这错有错着,那天字房的客人,倒是咱们误会了人家,但跟着咱们的人,确是我墨门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