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尔萨站在熟悉的白骨阶梯前,迈动自己的小短腿,开始一阶一阶地往上爬,一边爬还一边数。
他知道,这条高耸入云的白骨阶梯有十二万步。
在几万年前,白骨阶梯还只有十万步,每一阶的高度都比现在高一些。
后来自己以找个矮小木偶附身为本体,爬那十万阶的阶梯就颇为费劲。
于是梦魔就将这亿万年不变的白骨阶梯改成了十二万阶,每一阶都比之前矮一点,让木偶可以爬得更顺遂一点。
虽然木偶平时根本不会去爬这条阶梯。如今故地重游,他的心境也是波澜复杂。
不过现在也没时间让他慢慢登阶回忆了,他的身后已经扬起了漫天的血雨。
虽然进攻深渊的势力并不如光河的多,但这片战场的血腥味可比光河重太多了。
无数狰狞咆孝的巨兽发出贯彻天地的嘶吼,在深渊环境的影响下,每个人都形同恶鬼,恨不得用自己的牙齿去撕咬敌人!
帝国和游骑兵的作战已经进入了白热化阶段。尽管还有其他几个二三线社团助阵游骑兵,但他们还是抵挡不住【枫花雪月】这个级别的对手。
加上来深渊的几方势力实力都差不多,没有像光河那边一样,有黑胡子这样实力超群的势力镇压。
这些势力之间也都各有各的小心思,没有像光河那边一样一致对外。战斗才刚开始,有些势力甚至已经开始了自己的小动作。
再加上木偶带来的那些破天巨兽,还有在战场上浑水摸鱼的各方势力……整个深渊都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了。
所有的影官也都悉数到场,开始自己的神明和信仰而战。
除了一个人……最关键的第一影官,奈尔。
下一秒,木偶出现在了阶梯顶端,站在了王座对面。
木偶脸上带着粗陋的线条,像是小孩子用乱七八糟的彩笔随意涂抹上去的,看起来幼稚又恐怖。
奈尔端坐在庄严的枯骨王座上,头戴金冠,神情缥缈。他的身上笼罩着一层薄薄的神韵。
“我该叫你奈尔……”木偶尖锐的嗓音说道,“还是叫你梦魔呢?”
奈尔睁开眼,口中发出的却是梦魔的声音:“你回来了……”
木偶脸上的笑容狰狞:“是啊,听说家里的老人要病死了,所以我回来收拾收拾,准备接收遗产了。”
“奈尔”却是微微一笑:“和那个异界旅客待一起后,你的幽默感更加令人印象深刻了。”
木偶勐然收敛了自己的笑意,死死地盯着坐在王座上的那个家伙。
盯了良久,他才幽幽地叹了口气:“看来我离开地太久了……你和以前不一样了。”
“当热……以前的我,可不会接受这样的生存形式,”附在奈尔身上的梦魔回道,“因为我无法容忍自己——四柱神之一的梦魔,变成这幅田地!”
“但现在……我却这么做了,”梦魔的眼神竟然有些柔和,“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啊……卡尔萨,我的儿子!”
木偶却是澹澹地说:“我承认你的改变,但你别想着我会心存感动。”
木偶想到之前库汉突然找到自己,说游者有一些事情要库汉转述给自己,其中有一件事就是关于梦魔的。
根据游者的情报,梦魔的情况比所有人猜想地都要严重,而作为第一影官的奈尔最近也不见踪影。
游者并没有对结论进行任何猜测,因为木偶比他更了解梦魔和奈尔,他的判断会更加准确,自己就没必要画蛇添足了。
而情况也和木偶推测的一样,奈尔为了保护风烛残年的梦魔,不得不留在枯骨王座之前。无论是多么危机的战争都没法离开。
而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一时刻!
梦魔长叹一口气,说道:“你知道吗……我也曾尝试看清未来过。但我在这方面的力量不如时灵,看得也远不如他清楚。”
“但我看得比他更远!”
“时灵看到了几个片段,还有几句神谕般的描述,而我看到的只有四个字……”
“那是在更加久远的未来留下的四个字,也是对主宇宙这场战争的阐述……”
梦魔看着木偶的眼睛,说出了让后者惊寒的四个字:“诸神黄昏!”
“所以我知道,我们的时代已经过去了,”梦魔的语气中竟然带着一丝释然,“接下来,是你们的时代。”
“我们四个的存在就如同漆黑夜空中的星辰,在无穷无尽的黑暗中绝望地尝试……直至终结。”
卡尔萨没有说话,默默地听着。
这类的话,他从小就听过无数遍了。只不过那时候的他还不理解,这个明明是主宇宙权能最为显赫的四位存在之一的家伙,为什么会有这么悲彻的心境。
直到此刻黄昏来临,卡尔萨才隐隐明白梦魔当时的心境。
“那个异界旅客……我记得叫游者吧,”梦魔絮絮叨叨,像是个迟暮老者,有说不完的话,“奈尔和他接触过,是个有意思的家伙啊!”
“如果他是我们这个宇宙的人,或许我会让他成为我的继承人……”
木偶冷笑一声:“如果是他的话,你根本等不到奈尔帮你吊住这口气,早就被他拔氧气管了!”
梦魔作为四柱神,自然能理解“拔氧气管”的意思。
他竟然哈哈大笑,笑容中带着一丝嘲弄:“可是你现在,不就是来拔我的氧气管的吗?”
木偶默然。
梦魔倏然大怒,如狮子咆孝般吼道:“来啊!卡尔萨,我亲爱的儿子!来啊!”
“把手伸进你父亲的身体里,夺走他的权能、他的生命、他的一切!”
“你已经逃避了近万年了!你早该这么做了,不是吗!”
木偶抬起头,看着那个外表是中年男人,却尽显老态的家伙,脸上看不清表情:“是的……你说的没错!”
说完,他伸出自己木质的手臂,狠**进奈尔的胸口。
梦魔在奈尔体内,发出了一阵痛苦又舒爽的狂笑,像是疯子一样。
他头上的那顶金色冠冕悠然飘起,落在了木偶的头顶,大小正好,彷佛是量身定做的一般。
旧的神明在王座上死去。新的神袛在金色的冠冕下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