擂台搭起来的时候,赵莞尔去看了一下,搭得还行,尤其是附近聚集了许多小摊贩吆喝着做生意。
于是快快乐乐地和方南之买了好多吃的喝的玩的,捧了满怀。
转身的时候,还和别人撞在了一起,一个小玩具掉到地上咕噜咕噜转了几圈。
熟悉的木香混在糖味里,赵莞尔定睛去看。
一个年轻的少年在她面前弯下腰,给她捡起了小玩具,想放回她怀里,觉得不合适,转而递给了方南之。
赵莞尔看着他,有些愣了。
这人……的衣着打扮都好像傅临,连熏的香都一样。
她刚才没看见脸和身形,只闻着香,差点认错。
“谢谢。”
“哪里的话,是我撞倒的。”
赵莞尔轻轻一笑,也不多搭理他,转身要走,却被他喊住。
“哎——小妹。”
“你是?”
赵莞尔转过身来,这才认真打量起他来。
“我叫黎书珀。”
“嗯?”赵莞尔歪歪头,不认得他。
“我是黎太傅家的小儿子,你从前在我家学诗的时候,我们见过的。”
经他提醒,赵莞尔想起来了,“哦,那个小孩儿。”
当年傅临被傅国公送去黎太傅家学诗,黎太傅是个老学究,教诗的时候非要把人关在府里四五天地学。
赵莞尔那时候小,半天见不着傅临都不肯罢休,吵着嚷着也要跟着去学诗。
黎太傅本来是不教女子的,被赵莞尔烦了几回,净也同意了。
但是赵莞尔对学诗没有任何兴趣,天天只顾着打扰傅临学习和折腾黎太傅教诗,活生生地把当时年轻力壮的黎太傅给气出几条白头发来。
后来黎太傅实在拿她没办法了,把自己的小儿子,也就是眼前的这个少年,扔给她玩儿。
她当时小,这人更小,天天跟在自己屁股后面跑,她当真是没法儿再去烦傅临,因为自己已经被这“破”小孩儿烦死了。
没个几天,赵莞尔就跑了,乖乖地在家等着傅临学完那四五天再出来歇息陪她玩。
自那时候起,她也就没再见过这个人了,现在居然长得这么高,嗯……倒还是比傅临矮些的。
穿的衣服也不够傅临挺拔。
肩也不够宽。
腰也不够细。
黎书珀讪讪地笑笑,摸摸鼻子,“我也才比小妹小两岁罢了。”
赵莞尔才不管他年纪呢,以为他少年心性,便也问道:“你也来玩儿?”
“啊,不是……我是来监工的,皇上让我负责此次的擂台赛。”黎书珀指着擂台那处,接着道:“是刚好看到你了,所以来跟你打个招呼,我还怕呢,想说已经过了好多年,你许是不记得我了……”
“记得倒是记得,只是不大认得。”
“嗯……那也……很好。”
黎书珀有些窃喜,她说他记得……脸上本就洋溢着欢快的笑容,此时笑得更灿烂了。
而此时赵莞尔的注意力已经全飘到远处一个小摊上面去了,完全没注意到他的神情。
方南之看着这人就不对劲了,不会是喜欢我家小姐吧?
赶紧要拉着赵莞尔走掉。
“小姐,我们回家吧,眼下很晚了,我要回去做饭了。”
“不是你说想出来玩的吗?你还说今天小哥做饭……”
“走吧走吧小姐,我突然想做饭了。”
“那好吧。”赵莞尔被他直接拽走,极其敷衍地跟他道声别,“拜拜。”视线一直瞟着远处那糖人小摊,“要不我们买个糖人再回去?”
黎书珀失落地跟她道别:“拜……拜。”
方南之听着,拉着赵莞尔走得更快了,“明日再买吧,小姐,今天花的钱够多了。”
“我们家好穷啊……”
赵莞尔不免地抱怨几句,父亲两年前的俸禄就减了半,两个哥哥拿的更是不多,就别说她自己少之又少了。
她依依不舍地回头,那头的黎书珀似乎有些无措,寻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心头一动,忙穿过人群走了过去。
方南之和赵莞尔自然是看到了他的举动,赵莞尔看着他当真快步走向了那个糖人小摊档的时候,也立刻明白了过来。
两人同时道:
“小姐,快跑。”
“南之,快走。”
赵莞尔这才正经起来,不再留恋那个糖人了,打算转过身来逃跑,后背却猝不及防地磕上一个胸膛。
“啊不好意思……”
她忙道歉,再转回头来,然后才闻到他身上的沉木香。
而就在她回过头来的同时,那熟悉的熏香已经毫无保留地暴露他的身份了。
她愣住,任由着他稍稍弯下腰来,就着拥抱她的姿势,把她怀里要掉下来的小玩意儿都拢住了。
傅临歪过头来看看她,笑意盈满眼底,温声道:“阿莞,走路要当心啊。”
他靠得太近,赵莞尔侧着脑袋,耳朵就能听到他炙热的心跳声,不下片刻就被傅临拉进了旁边的小摊后面。
傅相宜适时地将手里暂时代拿的糖人递了过去,傅临接过来,送给赵莞尔。
赵莞尔迷迷湖湖地接了过来,才听他道:“阿莞,你已经有糖人了,不要拿他的,好吗?”
她转转头,发现傅临将她拉到小摊后,完完全全地挡住了身形。
此时黎书珀买来了糖人,正和傅相宜、方南之说着话,没说几句就垂头丧气地离开了。
“阿莞你看,喜欢这个图桉吗?”
傅临看着那人走远了,故意问她。
图桉是一只歪着脑袋的胖雀鸟,栩栩如生,趣致可爱,正是赵莞尔看中的。
傅临当然知道她喜欢,知道她喜欢才会买的。
他看着她眼睛放光地盯着那糖雀鸟,却不好意思就此收下,不禁失笑,道:“眼睛好很多了。”
赵莞尔又想起那晚的亲密,和早上遭受误会后的失态,脸上一燥,把糖雀鸟递还给他,“我自己会买。”
傅临不接,只是道:“可我听到南之说你们的钱花完了。”
嗯……
赵莞尔有点犹豫,她挺喜欢这个图样的,也想吃进嘴里尝尝味,可是理智告诉她,不能就这样接受傅临的好意。
傅临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从袖子里掏出自己的荷包,塞到她另一只手里,“给你。”
是沉甸甸的银两。
还掏出来一叠银票,都塞给她。
“阿莞,我的俸禄或许不比你父兄的高,但是我有存钱,我也不乱花钱,你想要买什么,我都能给你买,我的钱都给你。”
赵莞尔一眼就认得出那荷包是她做来送给他的,针脚极其拙劣,有的地方的线头都已经爆出来了,她看了简直觉得无地自容。
她立即把荷包口子扯开,掏出里面的银两,连着银票,全都塞回他双手去,板着脸、红着耳朵道:“我不要。”
赵莞尔转头就走,留着傅临双手捧着那白花花的银两和银票傻愣着地看着她跑掉,觉得既好笑又委屈,“可是荷包是你送我的,你还要从我这儿回去……”
好吧。
好歹是糖雀鸟她没顾得上还,一并带走了,傅临倒也还觉得有些甜味留余。
傅相宜这时走上前来,看着那么多钱有些眼馋。然而秉持着财不可外漏的原则,傅临立即把钱都收好了。
亲弟弟也是要娶妻生子分家出去的。
只有妻子是内人。
傅临心里这么想着。
傅相宜也就笑笑,当然知道自己在傅临的心中排名中,自己的身份地位和赵莞尔肯定天差地别,赵莞尔向来是最顶端的存在,他自小已经习惯了。
只把自己知道的消息告知他。
“二哥,那位是黎太傅家的小公子,黎书珀,今年的新贵,皇上也挺赏识他的。”
黎书珀?
这个名字,傅临倒是记得一二。
就当年他在黎太傅家学诗的时候,一直跟在阿莞身后跑的小毛孩儿嘛。
近些日子以来,皇上也对他赞不绝口,说他能比得上自己有几分。
他心里有些闷闷的,问道:
“你们认识?”
“因为年纪相彷,读书的时候见过几次。”
“他可有喜欢的女子,或已婚配?”
“没有听说。”
傅临的危机感一下子全起来了,呢喃道:
“没有……那就是喜欢阿莞了?”
看黎书珀那样的神态,傅临一眼就了然。
傅临叹气。
他从前仗着赵莞尔喜欢他,又有铁打的婚约在身,从来不去关注有谁会对赵莞尔有什么其他的心思。
故而现在三天两头的就蹦出来个情敌,尤其还是在赵莞尔对他连连拒绝的时候,他真的是有些气恼。
铁打似的婚事,他都给弄没了,搞得现在自己百般难受。
还得是赶紧想个办法把擂台打下来,尽快把阿莞给娶回来才行,他可等不及太后那边儿收回懿旨了。
“黎太傅……那样的老学士,是不会同意他喜欢阿莞的,倒是不用管他。”傅临思考了一下,看着那擂台,问道:“我要的人都安排好了吗?”
“都安排好了,只是怕静王和璃王他们也有安排一些人进去横加阻拦,我们不一定能全部防备到。”
“不要紧,静王无所谓,静王的身手,随便来个人都能把他撂下,璃王虽是没探过他的底,但还有赵家小哥挡着呢,我们对付好小哥就行。”
傅临如此说道,看着黎书珀监工的背影,又想了想。
“不行,也还是得防一下黎太傅家的这个,你派人盯着他点。”
赵侯府从来和黎太傅家没有交集,阿莞也只是在黎太傅处待了几天,从来没和这小子有过交流。
两年以来更是没有任何见面和相处,这小子不可能突然就无缘无故地喜欢上了阿莞的。
必定是小时候有过这个念头,长大了还惦记着。
如此说来,这小子心思倒也藏得深,是要提防一点。
“好的,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