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小哥果然很快赶到,中途还撇下个拽着他“搭便车”的苏青云,把他扔在了石阶上。
赵莞尔见赵思衍终于来了,心急得很,“小哥!他流好多血。”
“别怕。”
“别怕。”
那两人皆是异口同声地安慰她。
赵思衍看着地上那动弹不得的傅临,虽是自小烦他,却也感恩他能舍身救小妹,心情一时有些复杂。
傅临苦笑着解释:“其实我也能动,但是阿莞点了我的穴。”
“你快些啊,小哥!”赵莞尔催他。
“知道了,知道了。”赵思衍皱下眉头,将人给拖了起来。
“啊小哥,轻点……”
傅临疼得皱起眉头,赵莞尔就道:
“你抱他。”
“我不抱!”赵思衍拒绝道。
他只看了一眼,便知这人伤势不大要紧,无非伤的是她心上人,她一时情急,慌了阵脚罢了。
傅临被赵思衍粗暴地拖了起来,后背阵阵发疼,唯有赵莞尔也步步紧跟地扶着他手臂,叫他痛症缓轻好多。
晚来一步的苏青云看着底下的傅临挨着赵莞尔撒娇卖惨,气得咬牙切齿。
“他跑那般快,撞开行凶这人不就好了,非得凑上去挨一刀子,在小妹跟前博同情,哼,算他狠,此番本王认输。”
他恨得牙痒痒,气愤的小眼神一转,就看到了此时正跪在石阶上无声地抹眼泪的江秀娘,气不打一处来。
“你个小绣娘,赵家小妹好歹在大街上救你一回,还好心照顾你家生意,你倒是个没有良心的,拿刀子捅人后背,你你你……”
苏青空此时也带人赶到,把江秀娘拿下。
她哭得愈发可怜了。
药吾大师当真是忙坏了,刚指导完别人处理好一个芳华姑娘,又来一个傅二公子,所幸是男子,倒叫他松了一口气。
伤口在肋骨下方,好在是伤口不深,也没伤到要害和内脏,血也止住了,嘱咐说好好卧床修养些时日便好。
傅国公夫人闻讯赶来,坐在他床边,先是关心了他的伤势,再是夸他英雄救美此举甚好,最后又是念叨近日家宅风水的问题。
她道是,本想着此行为大儿媳求个安胎符,为他和莞莞儿问问姻缘,再请佛祖菩萨保佑乐宜快些好起来。
“岂知无苦寺上患难更多,你风寒刚好,又遭血光之灾……”
此时赵莞尔刚到门前,听闻傅国公夫人沉声说的这一句,深深自责。
傅临上次风寒高烧,也是因为与她一起在狩猎场淋了雨,这次更是为她挡的刀,好似傅临每回和她在一起,都没个好下场……
她低了低眸,转身要走,却不料屋里那人喊住了她,“阿莞?”
傅临看见了她的衣摆。
她犹疑着,慢吞吞地往门口挪了几步,露出脸来,却是把目光落在傅国公夫人脸上。
“傅国公夫人好。”
“莞莞儿。”傅国公夫人高兴坏了,一眼就看见她手里攥着的金创药瓶,“你是来傅临送药吗?太好了,莞莞儿,额要不你们先聊,我还有事,得……得去问问药吾大师一些相关事宜,对,我先走了。”
傅国公夫人倒是识趣,忙找了个蹩脚的借口离开,走前还不忘给他们把门给虚掩上。
“傅……夫人……”
赵莞尔想说,她只单纯来送个药,药放下便好了的,犯不着要聊什么。
傅临却很欣喜她来探望,忙撑起身来,不好躺着同她讲话。
赵莞尔见状,下意识要去扶他,可就在刚要碰上他时,他身上的被子就直往下掉,落在腰腹上。
她愣住了,忙停住脚,眼睛也撇向别处去看,耳尖微微地发着烫。
傅临见她动作停得突兀,低头一看,便知她害羞,却也没去理会,只可怜兮兮地看向她,跟她求助。
“阿莞,我没有力气。”
赵莞尔沉默着,就不理他。
他便轻声唤她。
“阿莞……”
再过一阵后,赵莞尔实在受不了他软磨硬泡的架势,往前跨过一步,一靠近了就把被子一扯,结结实实地盖住了他脖子以下,顺势把他压回枕头上了。
“阿,阿莞,勒到脖子了。”
“哦,不好意思。”
赵莞尔忙把手松开,规规矩矩地退开,离床铺好远。
她仍是扭着脖子,不敢去看他,只摊开掌心,把药递过去。
“我小哥的,刀伤剑伤都很有用。谢谢你。”
“不用谢,阿莞,是我甘愿的。”
为了接药,傅临再次要起身,这次更过分,他是自己掀开的被子。
赵莞尔连忙制止他,“你不用起身!”
傅临笑道:“你离我好远,我不起身,如何能拿?”
“我放桌上便好。”
“我此刻想要拿。”
赵莞尔体谅他是病号,终归是迁就他多一点,挪着步子走近了些,把药递到他手里。
药瓶冰凉,却被她攥得温热,他照样握紧了,继续温着。
“多谢阿莞。”
“嗯。”
他的嘴唇仍是白色的,低低的声音从中简单道出,倒叫她红了耳垂。
她许是不觉,傅临却看得真切。
赵莞尔终归是赵莞尔,喜欢人时,明明白白、时时刻刻都会让你知晓。
那份心意,任她失口否认、竭力要藏,也始终藏不住的。
所以傅临自视甚高,从前的高冷姿态,如今的胡搅蛮缠,无非是仗着她真的喜欢他。
“阿莞,你不用担心,也不要自责,伤势不重,我很快会好的。”
“嗯。”
赵莞尔闷闷地应了声,知他是有意宽慰她,此举倒叫她更加自责。
“阿莞,我如今受了伤,怕是不能赴约去后山,不如这样,我告……”
傅临深知劝解只会更加引她多想,便转过话题来,不料门外响起来几声叩门声,轧停了屋里的说话,人也还没来得及应答。
孟梧芳想必是个耳朵极不好使的,这回是她第二次没听见屋里有人在说话。
她见门是虚掩的,以为里头只得傅临在卧床休息,故而无人回应,便径直推了门进来。
!!!
傅临一个眼疾手快,忙把被子扯上来,将自己遮得个严严实实。
赵莞尔:……
刚刚亲口说没有力气拉被子的那个人,是他自己吧?
孟梧芳推开门,见赵莞尔居然也在,当场愣在门外,也不好踏进门槛来。
“啊那个,是药吾大师让我把这些药拿来给傅二公子的,我半路上遇到他,他又听说芳华姑娘那边有些变故,要快些去看看,这才托我送来的。”
“好的,多谢,放桌上便好。”
傅临脸色倒是处变不惊。
“抱歉,我不知小妹也在,又打扰你们了。”
此话真是说到傅临痛处上了,怎么这人处处跟他作对,回回打破他与阿莞的单独相处?!
赵莞尔却觉得她来得正是时候,道:“不要紧,我也正好要走了。”向傅临嘱咐一句,“你好好休息。”当真抬腿就走了,头也不回。
“阿莞,你先别走,你再陪陪我。”
赵莞尔走得飞快,傅临怎么喊也喊不回来,只剩下他和孟梧芳大眼瞪小眼。
孟梧芳呆立了会儿,反应过来,忙把瓶瓶罐罐的全放下,暗然神伤地也走了。
“傅二公子再见。”
傅临躺回床上,被褥下的手捏紧了那瓶药,有些许开心,又有些许郁闷。
赵莞尔出了房间,让屋外的风吹吹脑袋,倒不觉得脸上发烫了。
她走了几步,冷不防地听闻一个声音在骂人,她本不想多事,正要换个方向离开,却听见她小哥的名号,不由地停了步子。
“小哥找你帮他做事,你怎不告诉本王,若是本王知道,定能追查到底,事先拿下这人,不会叫傅临受伤,更不会让小妹为他牵肠挂肚啊啊啊啊!”
失算了。
苏青云一脸嫌弃地盯着他的小厮,骂道:“你是本王的小厮还是赵家小哥的小厮,笼统也没见他几回,你怎么这么听他话?”
小厮辩解道:“王爷,其实小哥原先也说此事可以告诉您的,方一查出来时,小的更觉得此事不对劲,想要第一时间告知您,但是小哥却反悔了,说谁都不许告诉,王爷您也知道,小哥好能打,小的哪里还敢说啊……”
赵莞尔听一半猜一半,大约估算到此事另有深意,便站了出来,看着那小厮问道:“你方才说,我小哥找你做什么事?”
!
那两人当场呆若木鸡。
“不说?你们同我一起去问我小哥!”
“事情是这样子的,小妹!”苏青云一听要跟赵思衍当面对质,吓得立刻就说:“那日你们去了江花街上,本王不是与小妹先走了吗,本王……”
“你来说!”
赵莞尔嫌苏青云啰嗦又长气,指明了那小厮答话。
“是这样的,那日小哥忽地问起那江花街附近可有什么教书先生,又叫我去核查那位江姑娘的来历,查出来倒确实有位江姑娘,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没人见过她真面目,只知她女红手艺不错,头回见她却是在小妹您方回京时救下她、送她回铺子的时候。”
“这并不能说明什么,讲重点。”
“江秀娘是别人假冒的,真的江秀娘早已坠河身亡,尸体浮肿,面容失真,但身高外形与假江秀娘十分相似。”
赵莞尔眉头一皱,“属实?可有查出为何假冒?又为何要行刺我?”
“没有,查到这里,小哥就说不必我来了。”
赵莞尔更觉得蹊跷了,想起她小哥前几日不在家,可是去查这件事?不然为何今日会带着江秀娘上山,又提醒她小心点?
“那教书先生呢?”
“教书先生?哦好像是五六年前,有位私塾老师在附近租房子住过一两个月,之后就搬走了,据说江姑娘那名字就是他改的。”
“去查教书先生。”
“哈?”
那小厮愣了一下,苏青云也愕然,这赵家人当真是不见外,净爱随口使唤他的人做事。
“小妹?何故要查这教书先生啊?”
“去查便是了,尽快去查,查出来了这几日来告与我。”
这口气,和当初赵家小哥一模一样。
“没问题,小妹,本王这就让他去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