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煜瘪瘪嘴,泪光闪闪,委屈巴巴道:
“我娘同意你当我爹了,你就是我爹。”
这孩子的母亲是怎么教孩子的,怎么能乱认爹?顾诚再三解释,最终在苏煜的话中,了解到救命之恩以身当爹,他有点哭笑不得。
没想到他顾诚有朝一日被人救,竟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抿了抿干燥的薄唇,面无表情问道:
“我当你父亲,你亲爹怎么办?”
苏煜听着这话觉得有戏,抹了抹眼中的泪花,抽抽小鼻子道:
“我亲爹的坟头草长得比你还要高了。”
顾诚仔细打量苏煜,有那么一刻他竟发现这孩子与他的姐姐相似,这怎么可能,定是他失血过多眼花了。
想着,顾诚眼中划过狠意,脸更冷了,冷声道:
“我不会当你爹的,你还是换个人吧!”
苏煜坐在软塌边缘,踢蹬悬浮在半空的小短腿,耍赖加威胁道:
“我不管,我不管,你不当我爹,我就给你一包毒药。”
顾诚警惕地看向苏煜,经历过三个多月的逃亡,他不敢小看任何人,面无表情道:
“那你试试?”
苏煜对上顾诚充满肃杀的眼神,吓了一跳,觉得这样的神色与他在军营看到的将士十分相似,更具体点,他觉得与镇国世子身上的气质十分相似。
“我听李叔叔叫你顾将军,你从前是保家卫国的将士吧?我娘亲说保家卫国的将军都是大英雄,你是守卫百姓的大将军吗?要是是的话,我就不计较报恩,等你伤好你就离开吧!”
顾诚误以为小肉团是害怕,为了小面子,故意给他自己一个小台阶下,抿唇没说话,他确实需要一个地方养伤,不过这个地方安不安全待他观察之后再决定。
苏煜为顾诚熟练地包扎好伤口就问道:
“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饭。”
顾诚面无表情问道:
“你家就你一个在家吗?”
“我救你的,那肯定是我照顾你。”苏煜小大人似地道,“你放心我能把饭做熟。”
顾诚:……
他是这个意思吗?
这时,门帘被人掀起来,李护卫端着粥走了进来。
“顾将军你醒来了,正好可以喝粥了。”
顾诚扭头看去,发现是熟人,心下警惕减少几分,接过他手中的粥碗,大口大口地喝粥。
苏煜余光看到顾诚飞快地喝粥,皱了皱小眉头,眼巴巴地望着小砂锅里的米粥,随着顾诚添了两次粥,已经不剩多少,他咽了咽口水,吸了吸小鼻子道:
“你慢点喝,不要被呛到,不够我可以给你煮哒!”没想到家里又多了一个抢他食物的人,还吃得多,他都后悔找这个还不愿当他父亲的人当爹。
李护卫瞧着苏煜的小模样,联想到吃早饭时的场景,不由得一乐,主子乐意他救人,不会乐意他就这样给苏姑娘找一个夫君,苏姑娘可不需要一个逃犯当夫君,她值得更好的。
李护卫道:
“顾将军不够的话在下再给你盛。”吃多点让苏小公子讨厌你,免得苏姑娘为了苏小公子同意与你搭伙过日子。
顾诚扫了一眼两人,脸微热,他已经好久没有这么自在吃东西,一时间吃得有点多,不过他还是能控制自己的,吃完碗中的米粥,没有再添。
李护卫望着大约还有一碗粥的砂锅有点遗憾道:
“顾将军你饱了?”
顾诚点点头。
李护卫收拾餐具,把它交给苏煜,“小公子劳烦你把它们端出去,我来照顾顾将军。”
“顾将军,等我吃过午饭,我再来看你。”苏煜天真无邪地笑着对顾诚说完便端着托盘离去。
“顾将军这里很安全,你且在这里安心养伤,在下已经给主子传信,过不了几日主子就会来此见你。”李护卫问道,“我家主子已经安排人在洹河渡口接将军,将军没有遇上吗?”
遇上是遇上,顾诚不信任任何人罢了。
他曾以为他出事,不会有人相助。
没想到镇国王府的世子会不计前嫌相救,顾诚心里嗤笑一声,世界上哪有永远的敌人,利益在前,敌人也能成为朋友不是,也许人家是看在他还有利用价值也不一定,面无表情道:
“没遇上。”
李护卫以为接顾诚的人出现意外,没再继续这个问题,与顾诚说起其他事情。
灶房里苏晴和苏煜正在吃着午饭。
苏煜往诊室的方向看了看,收回目光,看向身旁的母亲问道:
“娘亲,李叔叔和顾将军会说些什么?”真以为他不知道李护卫是在支开他吗?!
苏晴摇摇头,问过苏煜如何得知人家身份,知道是李护卫叫出口的,随意提议道:
“好奇的话可以去听墙角的。”李护卫安排的暗卫不就躲在院外的大树上听她家的墙角嘛!
苏煜把粥咽下去,遗憾道:
“唉,我怎么没有想到,现在去听估计什么都听不到了。”
苏晴问道:
“你真要那人当你爹?”
苏煜放下勺子,看向苏晴认真道:
“遇上他时我觉得亲切,似曾相识,心里有一道声音告诉我,不救他,我会后悔,现在知道他叫顾诚,我便不想让他当我爹了。”
混迹各地两年,苏晴不仅教他如何规避危险,还教他如何听取消息,分析局势,此人一身是伤,万一这人就是被朝廷流放的顾诚……
他可不能给家里招祸患。
“娘亲,我们救好他就让他离开吧!”
听了苏煜的话,苏晴心中也有与苏煜差不多的猜测,安慰满脸失落的孩子道:
“煜儿别担心,你忘了我说要给他换一张脸吗?”这个时代没有指纹识别,又没有识别骨型仪器,她有本事能让他重获新生。
苏煜笑着问道:
“娘亲你是不是也想救他?”
苏晴点点头,“他要是真是朝廷治罪的顾诚,便是曾经蜀云国的战神,十二岁上战场,十年来一直守卫蜀云国北境边关,不让蛮族入侵蜀云国土地,你说这样铁骨铮铮之人会是卖国贼吗?”
苏煜问道:
“娘亲,难道就不准他对蜀云国统治者失望或是堕落吗?”
苏晴拍了拍苏煜的小肩膀,板着脸厉声道:
“煜儿世上谁都可以不信他,唯独你不行。”
娘亲为了一个外人,对他严厉,苏煜委屈问道:
“为什么?”
苏晴张了张嘴,伸手摸了摸苏煜的后脑勺道:
“因为他救过你的性命,娘亲不想你找回记忆的时候悔恨,切记我今日说的话,不管什么时候你都不准伤害他,知道吗?”
苏煜总觉得不是这个理由,同时明白苏晴不会告诉他原因,也没再追究,蔫嗒嗒道:
“好,娘亲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听娘亲的。”
母子两吃过午饭,各自做各自的事情。
苏煜熬药。
苏晴走进诊室,李护卫不知踪影,掀起内屋的门帘便看到顾诚,即便俊脸被伤痕毁掉,苏晴依旧知道此人便是战神顾诚,也想起两年前的顾诚精湛箭术抵挡刺客的一幕。
顾诚愣了愣,也想起了当日他回京时的一幕,锐利犹如狼眸的眼神不自觉柔和了一丢丢,敛住杀意,脱口道:
“是你?”
语气中隐藏着惊讶与顾诚未察觉的惊喜,苏晴也没有听出,挑挑眉,“你认识我?”
看到苏晴梳着妇人头饰,这怎么可能会是她?即便是她,如今的他又怎么配得上她?
顾诚面无表情道:
“抱歉,我认错人了。”
世上相似的人多了去,苏晴没在意,笑着道:
“没关系,我给你把脉。”
顾诚余光观察着苏晴的动作。
苏晴感觉到被探究目光,有点不适,闭了闭眸子,调整心绪后继续为顾诚把脉。
不久,苏晴收回手,“你身上多处伤口,我不便施针,我会用药慢慢帮你调理内伤。”
顾诚点点头。
“娘亲,我把药端来了。”苏煜在帘子外呼喊道。
苏晴起身掀起帘子让苏煜进来,顾诚心想两年前初见她还梳着未出阁女子的发饰,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大的儿子?
顾诚憋闷的心松了一口气,接过苏晴递给他的药碗,一口就把苦涩的药喝完,苏晴接过空碗,真没想到小肉团会亲自为顾诚抓药,不过缺少了治疗调理身体的药,她解释道:
“这是预防你发热的药,待会我会给你送一碗治疗内伤的药。”
而苏煜爬上软塌,称赞道:
“叔叔你真勇敢!奖励一颗糖。”说着,他往顾诚嘴里塞了一颗糖果,“嘴巴是不是不苦了,很甜很甜啦!”
顾诚愣了愣,恍忽间他看到一个两岁多的孩子问他,“舅舅你真勇敢,小乖宝奖励你一颗糖,嘴巴是不是不苦了,很甜很甜啦!”
回神,顾诚再次对上苏煜的视线,容貌真的真的很像他姐姐的,这怎么可能?他明明看到那个孩子的尸体了,顾诚想找苏晴问清楚,发现她不知何时已离去。
顾诚握着苏煜的两个小肩膀,紧张问道: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你的生辰是什么时候?”
“疼,叔叔你抓疼我了。”苏煜挣扎着,想要挣脱顾诚的大手。
顾诚也反应过来自己反应过激,赶紧松手,说了一声抱歉,又问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苏煜道:“叔叔,我叫苏煜,六月六是我的生辰,叔叔你呢?”
顾诚失神地看着苏煜,小乖宝的大名也有一个煜字,勐地想起什么,他不顾苏煜挣扎,慌乱地解开苏煜的衣服,看到他右肩上有一个像花生壳的印记,小心触摸几次,确保是真的,一把把他拥抱到怀中,“小乖宝你不记得我了,我是你舅舅啊!”
苏煜挣扎着,闷声闷气道:
“你再不放开我,我就要下毒了。”奶奶滴熊啊,这货是大将军嘛,干嘛抱着他,不想当他爹,想当他舅舅,不问问他同不同意就算了,还想闷死他,苏煜不高兴了。
顾诚松开苏煜,“小乖宝你不认识我了?”
“我一定要认识你吗?”顿了顿,苏煜对上顾诚严肃目光,咽了咽口水道,“我不要你当我爹了,我也不要你当我舅舅,等你伤好了,你还是赶紧离开吧!”太吓唬人了,留着他有点怕怕的。
顾诚眼神微暗,还想说什么,苏晴走了进来,瞥了一眼顾诚,故作没看到顾诚欲言又止的模样,牵着苏煜离去。
哄睡苏煜后苏晴再次回到诊室,把药碗递给顾诚,拉了一张椅子坐到顾诚身边,顾诚喝完要,张嘴想问苏煜的事情,苏晴问道:
“院外有暗卫,你确定想要聊苏煜?”
顾诚愣了愣,微微摇头,又问道:
“我们见过,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