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回头，看着一脸殷切跑过来的花语，面无表情。

“娘亲！”

恭敬地叫了一声，青青冷若寒霜。

花语一怔，却还是腆着脸走了过来：“青儿，你还在生气吗？”

青青看着她，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青儿，你什么时候这么直接了！上一次是娘亲做得不对，不过看到你好我也就舒心了！你也知道，娘亲是所有姬妾中在墨王府待的最久的人，最初还以为是王爷对我有意，如今，看到你，我才明白，我不过是靠着你再能在墨王府里生存！所以，我希望你能得到王爷的喜欢，那么我就可以活的更舒服！现在，我是舒服了，可是你，却要走了！以后，还有谁来陪我呢！”

花语没有因为青青冷酷的神情而退缩，反倒是抓住她的手，细细的说起自己的心思来。一双眼睛里饱含着青青从未见过的慈爱。

慈爱？从一个妖娆的女子眼睛里散发出慈爱的气息，青青真觉得自己眼花了！

“娘亲，有话直说吧！我听着呢！”

青青拂开花语的手，冷冷的说道。

花语一怔，也知道青青一时半会儿不会原谅上一次她推她的事，不再假装，直截了当的说：“青儿，你走了，娘亲真的就只有一个人了！所以我想你可以让我有机会怀上王爷的孩子，只要有孩子了，我就不会孤单！青儿，你一个人到皇宫享受荣华，留娘在王府里独守空闺你忍心吗？如今王爷宠着你，你若是和她说说，他会······”

“滚！不要让我再见到你！”

花语话未说完，青青便厉喝一声，然后毫不犹豫的转身向藏娇阁的方向走去。

“青儿！你真的忍心吗？”

花语仍然不死心的请求，但是青青头也不回，只留一个绝然的背影。

青儿，你既然不愿进宫，又何必为你自己的愿望！如果，如果你对墨子衿说清楚你只想跟着他，他绝不会放你离开。青儿，自从你落水被救，你就一直如此冷静！我那么对你，都不能让你失控，你这样压制自己，又是何苦呢！

青儿，是娘亲对不起你！

花语黯然，落寞转身。

走了很远，直到感觉不到花语的视线后，青青进入藏娇阁的桃林，颓然的坐在了地上，冰凉的青石板寒意刺骨，青青却毫无知觉。

世上唯一的亲人，居然如此待她，悲伤涌进心间，眼泪划过眼角，她没有想到，在花语的眼中，她被迫进宫居然是一种享受！荣华富贵，功名利禄，对他们来说，真的那么重要，重要的甚至于连感情都可以出卖！

墨子衿如此，花语亦如此！

恨吗？无用，这是命运！认吗？不甘，可她逃不开那双魔爪！

一切，终究还是顺其自然的好！

“罢了，罢了！墨青青，既然老天给了你前半身如此多的磨难，那么后半身，一定会用最甜美的幸福偿还！只要能够活着，其他的，何必在意呢！”

青青站起来，抚了抚胸口，突然摸到了一包硬硬的东西，拿出来一看，是她带进宫要给司南谨的白云桂，只是在宫里睡了一觉，醒来时有些慌乱，倒忘记了！

想着墨子衿让她做的事，青青捏着白云桂，抹干了眼角的泪水，眼神坚定，似乎已经决定了什么。

转身回到藏娇阁，青青需要处理展玉飞的事。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已经到了正月十五上元节，而司南谨的圣旨还未下来。

不过青青不急，因为嫁与不嫁对她来说并无区别，倒是墨子衿不慌不忙，让青青纳闷儿。

不过这些，青青不在意，看着这墨王府中挂上各式各样的灯笼的时候，嘴角扬起一抹笑意。

上元花灯，元宵焰火，是龙城百姓过上元节必备的东西，一到这种时候，家家户户挂出千奇百怪，画着花鸟虫鱼的灯笼，赏灯猜谜，吃着元宵，好不热闹！就连一向沉寂的墨王府，也是张灯结彩，灯火辉煌。

龙城里敲锣打鼓的声音不绝于耳，与除夕的鞭炮爆竹的喜庆不同，这上元节的时候街上舞狮猜谜人来人往，嘈杂热闹。

每到这个时候，青青就会和梦晓白玉一起出门，在街上猜灯谜，点灯笼，别有一番趣味，而龙城里还有一个习俗，就是上元佳节，若是女子在城外的眉河中放出河灯，而对岸的男子见到的话，两个人就是天注定的好姻缘！所以每到这时，许多女儿家都会做一个河灯，写上自己想传达给有情人的话，放在水里，若是对岸的男子接到，两个人便能终成眷属。

不过对于这些事，青青只是听一听，并没有当真，但是拗不过白玉的请求，她也为自己做了一个河灯，用娟秀的小楷，写上了自己想写的话。

出了门，到了龙城康盛街，青青发现，今年的人比去年的人多了许多，带着白玉和梦晓在人群中穿梭，青青如同一个孩童，笑的十分欢快！

一年之中唯一一次放松，她又怎么能在这种时候束缚自己！

大街上到处都是前来游玩和猜灯谜的青年才俊，但是青青对这些灯谜不感兴趣，她最喜欢的，还是那在梨泪园里举行的对诗大赛。每年一次，吸引了许多文人才子，大家闺秀前去观看，十分热闹。

“山光忽西落，池月渐东上。”

“散发乘西凉，开轩卧闲敞。”

“好！”远远地听见对诗，几句诗道出了一个隐世的优先不羁的生活，众人开口叫好！

“终南阴岭秀，积雪浮云端。”

“林表明霁色，城中增暮寒。”

有又是一次绝对，众人不禁拍手叫好，此时，城中焰火点燃，升入高空，美的炫彩夺目，让人睁不开眼睛。青青坐在一旁，看着焰火绚烂，看着那些意气风发的才子词人，突然间觉得，真是“东风夜放花千树，宝马雕车香满路”，这样的美景，真的可以让人瞬间舒畅起来。

不对？这两句话怎么会这么突然出现在脑海，我不应该看过才是！

“东风夜放花千树，宝马雕车香满路！”

青青猛然起身，喃喃的念出了似乎是后面的句子：“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下意识回头，青青的视线中，出现的却是墨子衿立在阁楼高处，看着她笑意盈盈的模样。那一身大红色锦袍，邪魅如故，风华绝代！

眼神相遇，两个人看着对方，竟一时无语。

最终，是墨子衿飞身而下，将青青揽住，离开了梨泪园。

两人的青丝在空气中缠绕，直到墨子衿带着青青落在眉河岸边，看着河便的俊男少女们一脸笑意。

“你的灯，放下去吧！”

墨子衿看向青青，眼光瞟到她提在手中的河灯。

青青只是一笑，也不忸怩，推开墨子衿，将自己的河灯放在水中。点燃河灯中的小红烛，青青一推，河灯便飘了出去。

然而，一只大手飞快的将河灯拾了起来，青青抬头，看见了墨子衿一脸邪魅的笑容。

“尽然是要进宫的人，又何必放河灯！放这个灯，是不是代表，你很有可能背叛本王！”墨子衿手中的河灯燃着微光，映的他的脸忽明忽暗，魅如鬼麤。

青青咬唇，却没有进行分辨。

“你的心思，本王从不曾明白！看来今日，也不会明白！灯放回去，你跟本王回去！”手掌一松，青青的河灯就落进了水里，水花溅起，险些让河灯熄灭，然而火苗只是颤动了一下，继续燃烧。

河灯随着水浪飘远，很快离开了青青的视野。

龙城传闻，若是女子的河灯被人捡起而又被放进河里，那么那个女子，注定会再嫁。

但是这一点，青青不知，她只知道，墨子衿拾起了她的河灯，又扔进水里！在她看来，这是一种侮辱，但是她却无力反抗。

所以她没有发怒，甚至没有任何表情。

看着夜空中的焰火，青青用一双流光溢彩的眼睛掩盖了心里的一切感情。看都不看墨子衿，直接朝着墨王府的方向走去。

墨子衿看着她倔强的背影，回首看了一眼已经远去的河灯，大步跟上，眼神深沉。

眉河不远处，一艘小船停在岸边，船上的男子凝视着墨子衿和青青的方向，脸上掠过奇怪的笑意。

“主子？他们已经走了！”旁边一个船夫打扮的人悄声提醒。

“无妨，我知道！只是那个女人，倒是个有趣的角色！”男子狂野的脸上布满阴狠，那是看到猎物后想要捕杀的嗜血阴狠。

他的手中，正拿着一盏河灯，灯是上等绢绸做成，上面绣着一株傲霜红梅。河灯中放着一张纸条，男子拿出纸条，展开来看，一行娟秀的小楷映入眼帘。

“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注】

【1】“山光忽西落，池月渐东上。”

“散发乘西凉，开轩卧闲敞。”摘自孟浩然《夏日南亭怀辛大》

【2】“终南阴岭秀，积雪浮云端。”

“林表明霁色，城中增暮寒。”摘自祖泳《终南望余雪》

【3】“东风夜放花千树，宝马雕车香满路！”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摘自辛弃疾《青玉案·元夕》

【4】“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摘自张先《千秋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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