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1章 陛见
当姜星火在奉天殿内看到许久未见的永乐帝朱棣时,对方正躺在摇椅上乘凉。
殿内除了用来承重的大柱子以外,还有几根柱子是镂空的金柱,专门用来夏天放冰吸热的,因此,整个大殿里,温度倒是比外面低了很多,让姜星火感到一阵清凉。
前世猫咪的“空调房”便是类似的原理,看来这还是个放大版的。
朱棣穿着宽松的燕居常服,双目微闭,似乎陷入了瞌睡状态。
他身边的朱高炽,正在很严肃地给他念着奏折,有宫女在后面扇扇子,汗水却止不住地从胖胖的脸颊上流淌下来。
“父皇,户部右侍郎王礼卒了。”
“喔。”
朱棣眼睛都不睁一下,似乎并不将大儿子手中的奏折放在心上,王礼也不是突然暴毙,自然早就选好了接替他的官员。
“夏尚书去了江南,左侍郎孙瑜(前北平布政司左参议,朱高炽嫡系)在为国理财这方面经验还不足,升通政司左参议李文郁为户部右侍郎吧。”
朱高炽又拿出了下一份奏折,把刚才的奏折摞到了脚边,由于他是坐在锦墩上,一份又一份的奏折,都已经堆到他小腿的位置了。
“还有吗?捡重要的说。”
朱高炽听到了姜星火和朱高煦的脚步声,不过此时也顾不得许多了,他连忙放下手中的奏折,翻出了另一份。
“辽东总兵官、保定侯孟善有奏:太仆寺少卿祝孟献往朝鲜通过边境贸易,交易了上千匹战马,如今奏折和朝鲜使团一起到了南京,但是战马不用走海路,还在辽东滞留,不知该如何处置?”
朱棣哪能听不出来孟善的意思,沉吟了片刻,说道:“辽东三万卫刚被蒙古人袭击,这批战马就补充给辽东吧,朝鲜那边使团是谁领头?所为何事?”
朱高炽看着奏折念道:“使臣是朝鲜判恭安府事李贵龄,主要是两件事,一是朝鲜国王的金印,以前洪武朝的时候是金印龟纽,后来伪帝建文给更换了,请求大明赐回原来的;二是朝鲜国王李芳远说他的父兄都生病了,令李贵龄带了五十匹上好棉布来南京买些龙脑、沉香、苏合、香油等物以及药材。”
听完后,朱棣轻哼了声,没好气道:“朕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朱高炽这才停了下来,擦了把额头的冷汗,恭敬地弯腰施礼:“儿臣告退。”
兄弟两人不留痕迹地对视了一眼,待到朱高炽走出大殿,那些扇风的宫女也随之退去,朱棣的腿有旧伤,冰块制冷倒还好,可却不太能受风,因此偌大的大殿内顿时变得安静起来,只剩下朱棣和姜星火、朱高煦。
片刻过后,朱棣缓缓睁开了眼睛,目光落在旁边锦墩侧摆放的一摞厚厚的奏折上。
“耍的小心思以为朕看不出吗……”
朱棣喃喃自语,去年短暂的勤政时间结束后,显然对于看这种东西毫无兴趣,他从摇椅上站了起来。
“国师黑了,也瘦了。”
“不负陛下所托。”姜星火随意地点了点头道。
几个月不见,朱棣的改变还是挺大的,从整个人的心理状态上,已经完全适应了由藩王到皇帝的转变,在姜星火看来,这位帝王的气质,比之前更加的深邃、内敛,也更加的威严,就像一座即将喷发却还在沉默的活火山,只要稍有动作,便会引爆整个大地,震慑九州。
不过对他而言没啥用,姜星火才不在乎这些,他连死都不怕,怎么可能怕封建帝王的“王霸之气”?
“见过陛下。”
“参见父皇!”
朱高煦这憨憨倒是知趣,走到近前,跪伏在地,毕恭毕敬道。
说罢后,他叩首于地。
显然,刚才朱高炽给朱棣念奏折的事情,让离开朱棣几个月的他,感到了某种危机感。
“好,起身吧。”
朱棣露出一丝笑意:“朕本想让礼部派人去接你凯旋,哪想到你的性子急躁,直接跟着国师火急火燎地跑回来了。”
朱高煦本想替姜星火问问京中情况的话语,顿时被噎了回去,他意识到,自己没打请示就扔下税卒卫跑回来,只是为了顾着姜星火周全,却在程序上出了问题.国朝将领,无令不得离开军队驻地,他接到了往北直隶开平去备秋(防备蒙古人秋天南下劫掠)的圣旨,算是有令,但是五军都督府和兵部移交税卒卫军权的行文还没到,真要较真起来,还是有些说法的。
“父皇谬赞了,平叛白莲教倒也算不得什么硬仗,俺只是心中挂念母后,才迫切归来,倒是如今天热,听说前阵子父皇有点热伤风,您还是多注意休息。”朱高煦灵机一动,换了个说法道。
“朕没事,都坐吧,别站着了。”朱棣摆手道。
朱高煦松了口气,点头答应后,又拎过来一个锦墩自己坐了,姜星火则在朱高炽方才坐的锦墩上坐下。
姜星火刚要跟朱棣说说江南的情况和他刚才在五军都督的事情,朱棣却直接把朝鲜方面的奏折扔给了姜星火,说道:“国师看看,能不能看出来什么门道。”
朱棣既然这么做,一定是有些意图在里面的,姜星火倒也不急于一时了,他翻了翻奏折,却不成想,一看奏折,里面真是疑点满满。
“朝鲜没了济州岛,战马数量还这么多?一次就能交易上千匹不对,价格不对,还有进贡水牛是做什么,给江南用的?”
今年年初的时候,为了攻略日本做准备,在大明的威吓之下,朝鲜国王李芳远不得已把济州岛割让给了大明,按理说,没了这个重要养马地,朝鲜应该不至于出手这么阔绰才是。
战马在这个时代可是不折不扣的战略物资,几十匹都是大买卖,更何况是上千匹。
“俺记得这李芳远认识父皇?”
朱棣没有直接解释,而是点了点头说道:“朕与李芳远上次见面,还是洪武二十七年的时候,那时候朕是燕王,李芳远是朝鲜五王子,他是来代表李成桂给大明赔罪的,带了二十匹好马进贡,走到辽东就都被女真人给劫了,到了北平见了朕,哭的跟个泪人似地,还是朕借了他四十匹良马,方才让他平安无恙.这个人情,他李芳远得还呐。”
姜星火倒是没想到两人还有这段过往,如果仅仅是还人情,这段故事听起来倒是挺讲义气的,可事实真是如此吗?
姜星火掂量了一下手中的奏折:“陛下怕是没说完吧。”
“国师果然聪明!”
朱棣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道:“话是此话,原因却非是这般,实话说了吧,这是朕听了国师关于女真的预测,打算想个法子削弱朝鲜的军力女真人就是大明养的一条狗,用来对付朝鲜的,若是能直接削弱朝鲜,女真人自然失去了利用价值。”
经过朱棣的一番解释,姜星火方才明白过来这封看似不起眼的奏折里,所蕴含的深意。
高丽作为元朝的征东行省的时候,整个朝鲜半岛都成了元朝的养马场,元朝甚至把来自中亚的优良战马送到高丽进行大规模的繁殖和养育,因此继承了高丽家底的朝鲜王国,在明初这个时期,有着极为庞大的战马储备,甚至可以轻松地出动数万骑兵,这也是朝鲜敢偷偷摸摸向北推边界线的底气所在。
而朱棣为了削弱朝鲜的军力,采取了两种手段,一种是以市价三分之一的价格强制朝鲜交易战马,名为贸易榷市,实际上就是强抢,这交易做了就是自我阉割国力军力,不做就是给大明开战的借口,李芳远也无奈得很;另一种则是强迫朝鲜进贡水牛,大明本身没有那么缺水牛而是更缺黄牛,一般情况下即便是缺什么,也不会一下子要其他宗藩体系内的国家进贡几万头,那吃相太难看,大明还是要脸的.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朝鲜军队除了骑兵颇有实力,弓箭兵也很厉害,而水牛角和水牛筋是制作弓箭的优质材料,这相当于直接撅了原材料的根。
没了弓和马,朝鲜军队自然就战力大减了。
至于李芳远的父兄生病了,好吧,恐怕是李芳远的心病才对。
李芳远跟朱棣一样,是篡位上位的,不同的是李芳远的父兄还活着,朱棣的父兄早都死光了.明面上李芳远是给父兄求药,实际上,是在结合能否按照洪武朝旧制赐给金印龟纽一事,来一起试探明朝的态度,到底承不承认他这个篡位者的合法性。
朱棣轻飘飘地说道:“朕打算赐李芳远和他的王后,金印、诰命、冕服、九章、圭玉、珮玉、妃珠翠七翟冠、霞帔、金坠、经籍、八思巴文银币等物,药材都让太医院送,那五十匹棉布朕也不要他的了,一并送回去,每年给朕交易一千匹战马,每隔数年进贡一批水牛就好了,国师以为处置的是否妥当?”
这便是给了李芳远面子,让他失了里子的意思了。
大明的赏赐不是那么好拿的,尤其是这一大串仪式用品,得用战马和水牛来换。
姜星火思索片刻,答道:
“其他都还妥当,不过姜某以为,朝鲜与安南一南一北,安南三百多万人口,朝鲜六百多万人口,加起来就是一千万人口的市场,这五十匹棉布倒是个由头.朝鲜人对大明低价买战马,定是愤满极大的,不妨干脆与其签订一份若干年的《贸易条约》约定价格,用棉布进行自由贸易。”
朱棣闻言怔了怔,问道:
“能直接占便宜,干嘛要自由贸易?”
朱棣当然在狱中就听过了姜星火自由贸易和比较优势理论,但是现在显然还是陷入到了某种“拨算盘”的误区之中。
姜星火干脆问道:“朝鲜人的棉布,一匹布需要多少钱银子?战马卖到日本,又是什么价格?”
朱棣久在北方,对于这些关键物资的交易价格还是大概清楚的,他答道。
“一匹棉布跟日本一样要1.7-2钱/匹,战马在日本怎么也得翻倍卖个四五十两,不过朝鲜一向警惕日本,从来都不往日本卖马。”
朱棣刚刚说完,便是醒悟到了什么:“国师的意思是,大明跟朝鲜、日本分开贸易?大明用棉布从朝鲜买战马,再把战马高价卖到日本去,而济州岛既然在大明手里,大明的水师能隔绝整个海上通道,朝鲜便是后悔也没了门路,这相当于是大明独占的贸易!”
“便是如此了。”
姜星火点了点头:“现在江南棉纺织业的手工工场区,水力大纺车已经大规模地投产了,棉布在源源不断地制造出来,而且只需要1钱/匹的价格,未来甚至会压低到0.8-0.9钱,而贸易约定的价格,是要根据朝鲜国内的物价来定的,而且得让朝鲜人觉得自己占了大便宜,譬如1.3-1.4钱/匹,这样比朝鲜国内便宜的多才好贸易,若是卖的比朝鲜国内还贵,人家自然是不愿意贸易的。”
“而且,这样阉割朝鲜王国的军力,比强买强卖来的快得多,毕竟强买强卖最多一年也就一千匹,而自由贸易就算事后李芳远意识到了这一点,只要《贸易条约》一签订,他是拦不住下面人的,朝鲜王国的控制能力远比大明弱的多,到时候就有源源不断的战马通过贸易交易到大明,如此一来,大明低价卖出了棉布,卖的时候有的赚,等把战马买回来,不论是自用,还是高价出口到日本(前文提到,日本武士该时期极为喜欢骑射),还能翻倍赚一笔。”
什么叫双赢啊?
双赢的意思,就是大明赢两次。
“当然了,自由贸易进行的久了,毕竟是跨国的,也是会有摩擦的,甚至可以说只要自由贸易的模式,在安南和朝鲜身上开始了,那么这种贸易摩擦,以后会永远地伴随着大明,大明军力越强大,贸易摩擦定然越剧烈,这是正相关的关系。”
“这是为何?”
不仅朱高煦不理解,连朱棣也没听懂姜星火的意思。
毕竟在他们的认知里,从朝贡贸易改为“朝贡+自由贸易”的模式,譬如以朝鲜举例,便是原本战马和水牛都要强迫无偿/低价送来,而自由贸易则相当于朝鲜还赚了,应该不存在什么摩擦才对啊。
是的,对于朝鲜国内的权贵来说,从大明低价大量地买棉布,再加钱卖给国内百姓,价格还是比国内制造的棉布价格低一截,他们还是血赚。
能自由贸易的就自由贸易,不能自由贸易的特殊物品,就接着当贡品来朝贡。
这样国内也有个说法,免得被指责行霸道而少王道,失了天朝上国的气度。
而且只要大明还居于这个体系的中心,那么便应该是四夷宾服的格局,永远不变。
即便是有人想搞“贸易摩擦”,难道不是应该大明军力越弱小才越可能发生吗?怎么还反过来了呢?
所以他们很难理解,姜星火所说的“贸易摩擦与大明军力正相关”是怎么回事。
姜星火思考了刹那,继续说道:“还是以大明和朝鲜的棉布和战马的进出口为例吧,我之前在狱中讲过的比较优势学说,你们应该还记得,便是说,因为比较优势,在跨国分工里,大明会生产和出口棉布,而朝鲜会生产和出口战马。可是这里你们要想一件事,棉布和战马的国际价格是如何制定的呢?是完全由《贸易条约》决定的吗?官方交易当然如此,但如果我们考虑到双方漫长的边境线,以及大明对辽东长白山地区控制的孱弱(事实上,大明的辽东行都司实控地区仅为后世辽西平原一带),一旦有利可图,走私是不可避免的。”
“假定大明和朝鲜签署了《贸易条约》,在理论上,一旦开展自由贸易,那么国际市场是完全竞争的,国际市场的价格也是由完全竞争的市场来确定的,譬如一百匹棉布是10两白银,而一匹战马是20两白银,那么棉布与战马是存在一个相对价格的,这个相对价格不能太低,如果相对价格太低,自由贸易就会失去动力,相对价格越低,贸易的内生驱动就越差,如果相等,那就没有任何贸易的必要,如果是负数,那么就是强买强卖,长久不了但我们要注意的是,这个自由贸易是完全竞争定价,是不符合实际情况的。”
“实际情况,也就是国际贸易的本质,是垄断力量之间的竞争,是垄断方对跨国垄断利润的追寻。要知道,战马不是朝鲜的垄断特产,从蒙古、缅甸,大明都能买到相同的战马,而物美价廉的棉布,才是大明的垄断特产,这也是为什么此次江南之行这般重要的原因,说是变法真正走向成功的一步,也不为过。”
朱棣静静地听着,听了半晌,方才问道。
“那这个跨国垄断利润的追寻,大明光靠贸易就能实现吗?”
“当然不是。”
姜星火摇了摇头,世界上哪有这么简单的事情。
“简单的说,得多管齐下,让礼部在朝鲜建立天使馆,大明在朝鲜的商人(以及伪装成商人间谍)或是其他人等,违反了朝鲜的律法,朝鲜无权处置,需要移交给大明的天使馆按照《大明律》来处置;然后让朝鲜取消对大明的海禁,日本等国依旧不能取消,大明需要享有最优惠的贸易权限;允许大明在济州岛的水师,在朝鲜沿海的釜山、仁川等指定港口进行瓜果蔬菜、油粮米面等物资的补给,可以不接受朝鲜水师的检查驶入港口.”
等姜星火说完,朱棣和朱高煦都沉默了。
“除了这些实际措施,还有吗?”
“当然还有。”
姜星火继续说道:“等以后大明拿到了日本的银矿,完成了货币变革,白银宝钞体系建立以后,包括朝鲜、安南等国家在内,都要加入到大明的货币体系里面来,而大明则享有规则垄断也就是在各类国际组织里面,都有一票否决权。”
事实上,货币金融一体化使得国家货币政策的独立性受到削弱,这才是杀招所在,也是为什么姜星火说,有了金权,大明才能成为千年帝国。
而自由贸易,会导致经济一体化,这里面特别是国际金融一体化加深了东亚各国在经济领域内的相互依存,除了大明以外,各国所执行的货币政策与汇率政策、国际收支的调节政策和国际储备的管理营运,都将受到大明的影响。
等到姜星火说完,朱棣点了点头,当然明白姜星火这般苦口婆心的意思,他再清楚不过了。
表面上,他们谈的是朝鲜,是安南,是日本,是自由贸易。
但实际上,姜星火给他讲的这番东西,就是要告诉他,大明的变法,通过在江南的切实开展,已经有了真切的东西出现了,不再是无本之源了。
而这,也是在姜星火向他传递信心,寻求他的支持,希望朱棣能继续坚定地支持变法,不要被近期这股庙堂风暴影响到。
王安石变法为什么失败?宋神宗左右摇摆,当然是一个最重要的原因之一。
大臣们都是见风使舵的,变法得到支持的时候,一切都好可一旦遇到点挫折,皇帝一旦表现出犹豫、动摇的态度,那么原本支持变法的大臣便会重新站队,而被暂时压制的反对派也将重新抬头,大肆攻讦。
对于姜星火来说,此次庙堂风暴虽然来势汹汹,但只要朱棣没被唬住,并且让朱棣看到自己做事的成果,和未来能产生的改变,那么是有极大概率让朱棣不产生任何动摇的。
换句话说,就是到了产品初期汇报讲PPT的时候。
让我们一起为自由贸易而窒息吧!
当然了,姜总裁是真的搞出东西就是了,黄浦新城那么一大片手工工场区呢,倒也不是完全在给朱棣画饼。
“听说,国师你想拒绝皇后的指婚?”
朱棣忽然问道。
姜星火愣了下,很快反应过来,应该是徐景昌之前说的事情。
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岔子,也不知道朱棣是不是在故意唬他,但肯定朱棣和徐皇后对这件事还是挺上心的,不然不能单独在这个时候提出来。
可这时候说这件事,又是什么意思呢?
按道理来说,正说着军国大事呢,没必要忽然扯到儿女之事上去吧。
除非
“姜某只是做了姜某该做的。”
姜星火平静说道,脸上表情毫无波澜。
“哦?”
朱棣眯了眯眼睛,道:“那国师觉得,自己做的对吗?”
姜星火道:“中山王(徐达)的女儿,门第是好处,也是阻碍,便是陛下不疑我与大明这般顶级权贵联姻,可这也是皇后的妹妹,成了外戚,总归是不好做事的。”
说话间,他抬起头来,看向对面的朱棣。
两人四目交汇。
片刻后,朱棣轻叹了声,语气复杂道:“这些事是皇后催朕,国师你自己看着办吧,只希望不会牵扯太广,影响到朝堂上的稳定局势……之前国师跟朕说的,把江南棉纺织业手工工场的分红给一些勋贵,这件事朕也是同样的意思,要变法,是该做些利益上的捆绑,不论是靖难勋贵还是洪武开国勋贵,跟文官的想法是不一样的,便是跟下西洋一般,有了勋贵,便有了一股强大的力量,那你与魏国公府联姻,难道换个角度想,不也是如此吗?”
姜星火沉默着没说话。
朱棣继续说道:“朕刚才已经传旨下去,封赏你的婶娘,给了诰命和牌坊,并命工部修了新的宅邸,跟老和尚挤着住也不是回事”
姜星火刚想说,荣国公府其实宽敞的跟个鬼府似的,但朱棣复又说道:“宅邸是国朝的规矩和体面,这个就不要推辞了,不是给你成婚用的之前祈雨,又去江南治水,走的太匆忙朕欠你的拜为国师的仪式也交代给礼部了,等太祖高皇帝的忌日过了,便择个好日子把仪式办了,办得热闹一些。”
姜星火也是一怔,旋即拱手道。
“谢过陛下。”
甭管朱棣是真心还是假意,姿态算是做足了,姜星火还是觉得心里舒服的。
所以说嘛,为什么礼部清贵?这便是在国朝的庙堂游戏里,皇帝表态中,仪式感是最重要的环节。
而朱棣的一系列安排,显然是在给外界传递再明确无误的信号,皇帝还是在毫不动摇地支持姜星火,支持变法。
不过朱棣作为皇帝,这个仲裁者,是不好直接下场拉偏架的,他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至于如何处理这场庙堂风暴,还得看姜星火的本事。
到底是那些官员在背后捣鬼,姜星火是得罪了什么利益阶层,朱棣并没有明说。
但朱棣却拍了拍手,三皇子朱高燧从大殿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去送送你二哥,等曹国公回来,集体给将军们授予军阶,你二哥就得回北直隶了。”
名义上是送朱高煦,但朱高燧手里,自然是有一份情报要给姜星火的。
今日的陛见,算是双方坚定了互信合作,继续在变法的道路上走下去。
朱棣收获了日后处理朝鲜、安南乃至整个朝贡体系内宗藩关系的新办法,一个能源源不断地给大明带来利益和好处的办法。
而姜星火则拿到了他能从朱棣这里拿到的一切。
剩下的,就得去跟老和尚碰面,再回家看看“多牢多得”的李至刚了。
PS:还是没恢复过来,脑袋发胀,效率有点低,今天只补了一点点,明天恢复好了会把缺的继续补上再多更一些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