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天色渐渐转暗。
数量庞大,以游牧民为主的混合联军正在群山西面扎营休息。
四个族裔各异的士兵聚在一起,一边玩尾输忑牌戏一边聊天。
“我说这真是个古怪的大杂烩啊。不仅有买来当炮灰的奴隶部队、还有像我们那样来自各支部落的半兽人兵队、冬尔巴人兵队、东方兵队,还有西方大草原上的游牧民、甚至连极少数的矮人工匠都加入了进来。这下真会成为史无前例的浩大革命了吧。”旁边一个围观牌戏的年轻人加入聊天。
“你们听听!一句话就暴露了自己是个新仔!啧、看看它那毫发无损的稚气脸庞,还有那白白净净完好无损的指头…真是嫩得连我都想吃了你啊!”自觉要输无心打牌的老鸟对年轻人讥讽道。
“嘿!你这老腊肉可别吓到孩子了!”另一个觉得自己稳赢的卫生兵吐槽道。
“喂,新来的你是哪里人?”第三个看起来同样是老炮的赌徒问道。
“这不一看就是阿颜人啦。”老鸟指着新兵那个独特的半人马状身体。
“哟,那不就是目前队伍里最能打的游牧民兵种嘛!看好你哦,年轻仔!”老赌徒打量着年轻人。
“没错。重铸草原荣光,吾辈义不容辞!”新兵用自豪的语气答道:“各位前辈们好,我是隶属游牧民编队番号…”
“哎呀,没人要问你番号啦——这回还不是我赢?”老鸟看见转机,没心思理会新兵。
“不好意思,赢的是我。”赌徒故意摆出牌让老鸟看,同时做出让老鸟给钱的手势。
“啊呀我的钱~就我看来这只不过就是一场掠夺战争而已!”眼看败局已定的老鸟暴躁地想把牌扔到地上。
“革什么命呀~有钱才能那个…逆天改命不是?”第四个看起来像是辎重队的输家用奇怪的目光盯着新兵。
“打仗跟赌博一样,不过就是另一种抢钱的方法罢了。”就要获胜的赌徒心满意足。
“你个年轻人不会真以为这里头有什么国家大义吧?坐在这里的人谁不是打算用命换钱?”卫生兵看看新兵脸上愈发不解的表情。
“我们穷人贱命,也就只有拼上唯一的这条命才有机会赌翻身的了。也罢,它们这些只懂打架的牧民粗人是不会懂的啦!”老鸟暗戳戳地自嘲。
“不会吧?这次聚集了那么多人,居然就为了…”游牧民新兵感到难以置信。
“不然咧?无利不起早嘛!北方的东西值钱啊!”卫生兵笑嘻嘻地收起自己的牌。
“北方那里的值钱东西,就是不管你打多少局牌,都赢不了的那么多的钱!一点都不夸张。”赢钱的赌徒用手比划着大量的钱。
“要不是制约着大陆近中央的巨人联合们跟着多杰熊天倾巢覆灭,天南地北的弟兄们也没有那么容易聚集在一起呢。”辎重队员扫了一眼蹲坐四角的各人。
“哈!一聚在一起便马上要干票大的!”蹲久了不舒服的老鸟站起来活动活动身子。
“上面的人老古早就蠢蠢欲动了吧?要换了我当主子,我也会对两脚直立人手里的魔界秘铜和脚踩的魔装设备流口水啊。”赌徒咂咂嘴。
“为什么你们是这样想的?你们难道不能抬头看看自己的周围?难道你们就不觉得这么多人坐在一起休息的这个场面浩浩荡荡?能够参与进这样一场仗来,我是既觉得感动,又觉得备受鼓舞啊…备受压迫的各族穷苦人民,难得空前绝后地联合在一起,下决心反抗剥削阶级,讨伐一直占据北方山头内陆,那些为富不仁的两脚人。这将是一次震撼全大陆的最大规模起义啊。”新兵急了。
老鸟:“哟,连前辈都敢批批评嘛。你是不是觉得我们像兵痞呢?再不谙世事也得有个限度吧?排场浩荡是浩荡,但你看看都是什么人在荡啊?说句老实话,你没觉着这支军队真是埋藏着深深的恶意哩。”
新兵:“此话怎讲?”
“你看看,穷苦人们真是去到哪里都备受压迫呀。”老鸟指指周围装备掣襟露肘占据了绝大多数的下级兵士:“之所以你眼下所见的都是穷苦人家的青壮年聚集在这里,实际上不就是因为——那些富贵阶层们全不在这里呗!请问那些不在你眼皮底下所谓的大统领们呢?你认识几个坐在高高的战马上,却缩在大部队后面瞎指挥,装模作样的首领?”
新兵:“你没看见不代表没有优秀的军官。我看是咱们跟他们接触少因而不太了解罢了。而且我也觉得是因为他们有打仗经验和智慧,所以才有能力当上指挥官的。”
“嘿…看来这小子还不懂得阶级间的鸿沟啊。”赌徒示意马上开下一局。
“就是。谁告诉你脑子好使的人就可以当官的?”老鸟取笑道。
卫生兵附和道:“有些事我可以作证。那些当官的就是最不常来找我的,吃好喝好的他们也就是受伤最少的。另外我弄过药给那些瞎指挥的,其中有些还是治脑病的药呢。”
“我也可以打包票,药我也送过。有病痛的小兵都是自己撑着去拿药的。而那些有地位的呢,他们都不用自己亲自过来拿药,都是派专人送去的。”
辎重队员也附和道。
“这也不能充分说明什么吧?其实想当指挥的话,不是人人都可以吗?要是咱们努力争取战功的话,不也可以晋升吗?”新兵仍旧不愿相信耳边的话。
“你是不是小时候听了太多佣兵之王的传奇故事了?”卫生员忍不住笑。
“筽啬悫早都不在了,该说你什么好呢,亲爱的同志?”赌徒摊摊手。
“呸!个小子脑袋在打仗时打坏了完全属于是。要是像我这老鸟一样打多几场仗,见识多点,你就不会那么想啰小年轻!在我看来,那班权贵不过就是穿了身人模人样的马甲在颐指气使罢啦。就甭想跟筽啬悫那种传说中的军神相提并论了。甚至和我以前跟过的正规部队相比,游牧民所谓的战略指挥水平嘛…还是这个。”老鸟戏谑般地伸出小尾指。
“你也就只敢在没有长官在的地方耍耍嘴皮子罢了!”新兵开始不满。
“切!哪有天生的指挥官呀!他们无非就是命好家世好!由于出身于权贵之家,所以从小到大都能在支使别人的日子中度过,然后久而久之就培养出所谓的‘调兵遣将’经验了呗?要是没有我们这些下人顶在前面,你让他们自个儿去冲锋陷阵,流血流泪,说不定他们都还没自己胯下的战马顶用咧!而且,要是你让我从小也接受像样的教育和培养,没准老子我也能当大将,甚至明天就可以把整个天下给收入囊中了啦!”老鸟越说越得劲。
辎重队员:“要是我们这些下人仅仅吐个槽就让你觉得不对付的话,等你以后见识到什么是真正的残酷,准会变成疯子。”
卫生兵:“是呀,如果你个新兵蛋子对我们的吐槽有所不满的话,等到打完仗你还没有变成尸骨的时候,再来踩着我们的坟发表不满吧。”
赌徒:“先别说这些晦气话了!有没有当官又如何?我可不稀罕啊,努力活过明天就已经算是胜利了!”
新兵看到大家只想活命的苦处就沉默了。如果自己打完仗却发现这伙老人都送了,真是要怼它们都找不着地方,倒是十分悲凉。
“哎,既然你说到明天,明天你那个旅的计划是怎样?”总输的老鸟放下牌。
“看见你屁股后面的大山没有?”赌徒指指后方。
“不是吧!?真的要爬山?可放过我这受过伤的老寒腿吧!”老鸟单是想想就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大家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不久前当官的收到情报说,大平原的蜴人要从大山脉南面的国境线强行突破。于是上头的人说,为了不和蜴人起冲突,我们联军要抄近路朝西面的大山进发,先翻过西山群峰,攻下矮人和异族居住的西面山城国。只要西山城保证了,接着就简单啦。后续只要赶在蜴人前面,伺机攻下山地中央的魔林国,那时就将是我们的大获全胜!”
“嚯,对蜴人这波强攻稍加利用的话,这可不就真是刚好构成‘声南击西’的效果了嘛!”
“对,虽然看来我军跟蜴人是没有事先商量过,但各自为战的结果却是正好让山佬们两面受敌!”
“上边开玩笑的吧?要克服包围着那些山地国家的天险,可是出了名的世界性难题啊!”
“不然你以为那些孱弱的两脚直立人是如何活到现在的?”
“那这次岂不是要让冬尔巴人先打头阵?”
“没错,这也是我那旅准备干的活。西方的山头没有南方的山头险峻——这是那些个难以置信的冬尔巴人提供的珍贵情报。旅座的想法是,先由冬尔巴的爬山精英进山做前期准备,规划好路线等等之后就让斥候和前锋大部队跟上。而翻山越岭的辎重后勤,就由弄来的冬尔巴奴隶运输作保障。”
“但我听说这些冬尔巴人很多都厌战…它们真靠得住吗?”
“你可别小看这些冬尔巴奴隶!虽然被唤作奴隶,但你要是亲眼见过它们的真本事,恐怕都要直呼一句‘不可思议’了!它们很多人不过穿了对烂拖鞋,有的甚至光着脚,照样能在结冰的锋利岩石上健步如飞!而且脑门上还扛了一大筐食物!”
“什么?我还是直呼‘岂有此理’好了!”
“我记得西山城以前不是矮人聚居的地方么?”
“现在那儿早就变成几个混合人种的地盘了,小子。所以一点也不友善的矮鬼们这回才会加入的啊!可能那帮居艺自傲的死剩种们,就是想趁此一举夺回久远的故乡,顺便报世仇的吧!”
“好啊,干翻两脚人的时候到啦!反正我看两脚山佬们也是伐功矜能之辈,挺不顺眼的。”
“这不就是俗话有云——恃才傲物,终为傲弑嘛!”
天色继续变暗,大平原上不知从哪里响起了全体睡觉的信号。
“睡觉咯!”大伙纷纷钻回自己的营,周围很快安静下来。
但打算熬完最后一局的几人,还未肯回自己所属的营帐休息。
“别打啦~大家快回去休息啦!”新兵劝道:“不然要受罚的。”
不久果然有个军官走了过来,指着这几个赌鬼骂道:“谁让你们在这里聚赌的?”
就在心慌的众人拔腿之时,新兵第一个站出来想道歉:“哎呀对不起首长,我们没赌钱啊!就是玩玩而已!”
“不用赖了!统统跟我去见上级!这是谁的牌?谁组的局?”
新兵故意用高壮的身子挡在军官眼前:“是我的牌,我跟您走。”
附近开始有人围观。趁军官不注意,老鸟赶紧偷溜到旁边围观的人群里。
“喂!别以为我没看见!你…”
新兵再次阻住发作的军官:“一人做事一人当嘛!那几个都是围观的啦!”它边说边向众人使使眼色。
“你很讲义气嘛臭小子!你们的样子我记住了,回头看我怎么炮制你!”军官狠狠盯着其他几个溜不了的赌鬼。
“我愿受罚,长官。”还没等军官去拽它,新兵就主动乖乖地认罪跟他走。
“喂,新兵蛋子,你可得活下来啊!”对这个憨憨的新人彻底改观的老鸟,在人群中小声笑道。
“今晚肯定罚我守夜呢!我保证你们能睡个好觉!”新兵回头做了个鬼脸。
“过了今晚我们就要分开了。你可不要想念我哦!”
“你还是在山上想想法子照顾好自己的老寒腿吧!呀…”军官一捶砸到多嘴的新兵脑壳,害它咬到了舌头。
卫生兵:“你的番号我记住了!我在梅里兰卡等着你哩!”
不久又有一个军官走来,众人顿时准备作鸟兽散。手疾眼快的军官一只手揪住那个老鸟,另一只手粗暴地往其他赌鬼嘴里分别塞进了几个“枚子”,将它们踹到营帐去。
……
在茫茫冰原上,寒风肆虐。
有两个裹着单薄防风布的人影,正艰难地靠近冰原上一艘孤独的划冰舫。
这正是猛丧毒公会会长所在的流动大本营。
舫上的人认出了其中一个人影正是已经失明的洁癖杀手,被人搀扶着行走。吃惊的成员们接着好不容易才把他们弄上了划冰舫的甲板。
稍微料理了一下杀手的伤势,助手便把洁癖扶到舫长室。
“任务…失败了…”闷了几口酒取暖的洁癖,颤颤巍巍地向对面那位俨然一副王公贵族打扮的会长说道。
会长是个和洁癖差不多瘦削的人士。他满头黑灰鬈发,盖在他修长身上的是一袭暗紫色的法披,襟上绣满黑与金的锋利格纹,衬得装束的主人非一般雍容华贵。而他面无表情的左边脸上挂着一片做工无比精致的金色单片眼镜,锐利的眼睛正透过这层镜片直直地盯着还在发抖的手下。
“可你送来的黑云报告可不是这么讲的。”会长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
“谁曾想中途出了意外,事态变化太快了…”
“哦,意外意外,意料之外嘛。你还能回来就好。”会长转过身。
“对不起…”杀手颓然地低下头。
“你看到了吗?看看这图表上优美的业绩曲线!近年来我们公会的生意是多么地蒸蒸日上啊。”会长用手指重重地敲击着张贴在舫长室墙上的图表:“哦,我都忘了,你已经看不见了呢。”
“对、对不起…”就连平时杀人不眨眼的洁癖,面对这个杀手头目,也只能频频低声下气地道歉。
“可仅仅就因为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瞎眼废物,令我这完美的业绩曲线上面,凭空多了一个不和谐的污点呢。”
“会、会长息怒!”杀手连忙跪了下来。
“你知道吗?”杀手会长转过头来:“一个在眼里无视困难,在嘴上也不去为失败找借口的杀手,才是好杀手…”
洁癖突然惊恐地扼着自己的喉咙——他最后才意识过来刚刚自己喝的竟是毒酒!
会长打了个响指,助手们轻手轻脚地进来,把毒发身亡的尸体抬走。
助手们按照会长的命令,无情地把洁癖杀手的尸体抛向冷酷的茫茫冰原。
盯着手下干完活的猛丧毒会长,回到舫长室,愠怒地捏碎了太师椅上的扶手,还一把扯下那带着污点的业绩图表,用火将它们全烧成了灰。甚至就连飘洒到角落里头剩下的一点点灰烬,他也命人专门捡起这些杂碎,厌恶地撒向外面的冰原。
不一会儿,一个长得像是草原半兽人的会员进来,专门为会长泡了一壶它从远方带回来的氼魄刵高山茶。
“总裁请不要动气。”
会长将鼻探入茶杯中捕捉香气:“我不必动气。猛丧毒的干部们,多的是能完美搞定任务的强迫症和洁癖患者。”
“总裁大人所言极是。上次您交代我去输送的重要情报,我已经一字不差地完全传达到大草原上各部族首领那里去了。它们对大人您的意见实在是顶礼膜拜,看来英雄所见略同啊!”
“毕竟,合作是大势所趋,识时务者为俊杰。”会长抿了一口茶:“嗯,不错。同族的草原人还是好说话,派你这个牧民去当说客是个正确的选择。”
“重铸草原荣光,吾辈义不容辞!”半人马半兽人把手指聚拢在胸前:“能得到总裁夸奖,真是无上的荣光。草原统一战线正是大势所趋,民心所向!”
“我们只要作壁上观,静待时机就好了。”
会员小心翼翼地察言观色:“不过,有件事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
“小的听说蜴人早就迫不及待地从南方攻进去了,我们还是手慢了呀。我看要不要…”
“你还是太年轻。虽然它们是围攻梅里兰卡的势力之一,但蜴人那帮心急鲁莽的家伙我看成不了气候。这个事不用急,等它们和魔林的王国军耗得差不多了,就是我们进去收割的时候了。”
“总裁还是高明呀!那,现在我晓得了…原来总裁您不久前同时派这么多腹心出去办事,就是这个原因啊!”
“嘿…他们可是我麾下最强的干事,是非成败全看它们的了!”
“让那些好战分子物尽其用…高!实在是高!”
整艘旗舰舫上回荡着两人邪恶的笑声。
……
在魔林国南方国境线外,夜幕降临,圣域的光线隐去,只有一间孤零零的酒馆依旧亮着灯火。
在外面长途跋涉的粗鄙大汉,一脚踢开了酒馆的门。他看了看屋内包间里唯一的一桌客人,大摇大摆地径直落座。
在大圆桌前聚集的这班人全都盯住了他,个个冷峻阴险的眼神绝非善类。
但他仍旧轻松愉快地跟这班正在大桌边坐筹帷幄的人逐个打招呼。
其中一个像喝多了正在把弄酒瓶子的人,开口向刚来的大汉抱怨道:
“真是珊珊来迟呀,老捌。”
“一二三四五六七……哟,我寻思自己已经够迟的了,老拾那守时要命的老强迫症居然还没到?还有老玖呢?”
“老拾没来,我听说那家伙十有八九是在哪条阴沟里翻船了。至于老玖…”
“说老玖,老玖到。”
“嗨,不好意思呀!各位就等了!”
此时穿堂的寒风吹过,从门缝中挤进来一位小个子。小个子背后拉着一个貌似年代久远,盘根错节的大块老木墩,与他的体形极不相称。
“怎么连你也迟到啦?”粗鄙大汉大嘬一口酒。
“都怪这木头意外地太沉啦!所以走得比预计慢了些。”小个子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什么?就这烂木桩?”好几个人瞪大了眼睛,惊异于这个竟能够拖慢老玖神速脚程的木头。
“这可是宝贵的战利品呢!收到你们通知的时候,我正在西边闲逛。这战利品都没来得及好好安置我就赶过这里来了。”
“你的头发怎么了?”大汉指了指小个子的头:“这个色…”
“诶?钻过树丛时弄脏的吧?”小个子摸摸头发上沾上的细粉末状的东西。
“暂时先别再唠了,安静一下!各位超一流杀手,现在都到齐了?”一个看似为首的人站了起来。
“应该到齐了吧?”
“来!报数!”
“怎么搞得像小孩子去露营似的?”
“你忘了老陆有‘听音辨人’的本领了?”
大汉一拍脑袋:“噢!贵人多忘事。对,对、报数!”
“壹!”
“贰!”
“叁!”
“肆!”
“伍!”
“陆!”
“柒!”
“捌!”
“玖!”
一个带着耳机,被称作“陆”的杀手说道:“好,没有问题。”
“今天我们就是来谈谈会长安排的这次任务。大伙有没有什么高见?”为首的“壹”望向大家。
“我个人暂时没啥意见,倒是想先听听其他人对进攻路线有没什么分析和想法?”
“进攻路线很明确就只有东、南、西三条线。东面的山脉太高,就算用上魔导飞空艇也过不去,何况还要运那么多人跟武器。不可能;南线已经有蜴人国的去打冲锋了,这条线倒是可以考虑一下;还有另一条遥远的西线可以考虑。”
“从南方吗…我听说拾老弟去了氼魄刵的矿山一带?”
“先别管他了,联系不上。”
“老拾就算不在也没关系。好就好在如今蜴人大军已经替咱们冲开了魔林国南线的边境关卡,剩下的就是利用那班半兽人继续替我们打开有利的局面了。”
“但有个问题是,我们现在也没有变形魔一类的援手,可没法把我们变成蜴人混进队伍里去。那么对于潜入蜴人的部队里…谁还有什么妙计?”
大家面面相觑。
“难道只能远远地跟着蜴人捡漏?”
“我们偷偷跟在蜴人后面的话,什么先机都被它们占尽,后续不是比较吃亏么?”
“但如果不循蜴人开辟的那条南线,不走它们好不容易攻破的那个关口的话,那就要翻过其他的绝壁险要才能到山头。这事没准连擅长爬山的冬尔巴人都办不到呢。”
“而且要是运气不好,辛辛苦苦翻过山头却被哨兵发现的话,精疲力竭的我们马上就会变成阶下囚。”
“不要纠结那么多啦!我觉着这活儿已经变轻松多了。其实我们也用不着一直特意缩在蜴人的后面吧?我倒是想伺机主动出击。譬如给它们的粮草下毒?”
“同感呐。等到蜴人变弱的时机再出击吧。对付那班纯粹用数量取胜的蜥蜴炮灰,老子随手就能宰掉不少。”
“西线呢?谁去过西边的?”
“哎!各位,我得到公会最新的情报说,西方山脉集结了一大帮草原联军人马。”
“从西线的话…那它们无疑是要从西面进攻山城,然后再进一步拿下魔林了。”
“西线就算了吧,我们现在赶过去也太远,还是近水楼台的南线合适。”
“你们的想法等到后面再讨论罢。目前南线开局对我们很有利,步步为营就好了。在没还得到更详尽的情报之前,还是不要贸然攻在前面为好。”
“所以大家都比较赞同南线作战了?有没谁反对?”
“就打南线吧!”
“…嗯,大家都没异议的话,接下来该讨论讨论具体的分工作战了。”
“对!咱好久没像这样聚在一起分工合作干大事了!”
“我看看…那么多时日没见,大家有没搞到什么超能出众的力量和新特技帮助于这次作战的?”
“随便展示自己的特技,不太好吧。”
“一个公会的人你担心啥?我可没什么好隐瞒的。”
“老伍你当然没什么好隐瞒啰!我可没忘记,你老的特长就是‘感知’超能!”
“哈!要不按以前的老规矩,我来逐个‘感知检查’你们的特技,然后列个表?——别担心,只列出能力,不对号入座,保护隐私嘛!”
“好主意。我先来。”
大家一个接一个触碰杀手“伍”的手掌,完成“魔术探查”。
“嗯…我写一下吧。除了我和老陆这种辅助系,你们基本都是些强力的暗杀系技能。大家的战斗力也都有所上升呢。不过实力排名嘛…倒还是老样子。”伍狡黠地笑笑。
“阿壹,你看看怎么分配?”
实力排名最高的“壹”对着列表思考良久,确定方案:
“我、老伍、老玖一队,负责打头阵;老贰、老肆、老捌一队,跟在后面支援;最后是老叁、老陆、老柒一队,在最后面负责排除漏网之鱼。大家都听懂了吗?”
“啧、你安排我这个打不死的人在那里,这有点…”有人欲言又止。
“你们看,前后两队都安排了一名辅助系人员。而且我和老玖都比较适合打前锋,我已经尽量保证各队实力比较平均。”
各怀鬼胎的众人开始争吵起来。
“我最讨厌拿着鸡毛当令箭的人了。就算是老大在这里,也得顾及一下我的脸色分配任务吧。再说,这个随随便便的排名…也是随时可以变一下的呢!”排名第二的杀手表情狰狞地朝着“壹队长”摩拳擦掌。
“我可不同意加入收尾的那一队哈。凭什么排名第三的我,非要跟在排名靠后的废物屁股后面捡破烂啊?”
“别忘了还有我老肆呢!你们根本不把我公会第四把交椅放在眼里!我要求打头阵!”
“对哦!别忘了还有奖金分配的问题哩!”
“唉…不就分个队嘛!干嘛要吵吵呢?”老玖试图制止争吵。
“我们几个人算是掌握着公会最强的名号,要把那座城铲平的话易如反掌!”
“是呀!不就屠个城而已,一下集结了这么多高手简直浪费!只要找我老捌就行啦!”
“嗨!区区攻城的话,只让俺去就够喇!”
好几位不约而同地嘲笑道:
“就凭你?”
“就凭你个头上长草的家伙?”
“别忘了你排第几啊?”
玖:“可别小看我噢!俺不久前可是在西方的双橡园那边获得了宝贵的战果呢!”
“喝高了吧?我才不信哪!”
玖:“不信?你看看我带回来的战果!”
“就这?就是这截烂木桩?”
“我也是从你进门起就很在意了…你一直带着这么巨大的烂木头是做什么?”
玖:“嘿哈!一天到晚只会钻钱眼里的你们懂啥?这宝物你们就不识货喇!”
“刚刚我就纳闷了,这到底是什么稀罕东西?”
“来,等我打开来给你们看!”杀手玖迫不及待想要向上位者炫耀他那件古怪的战利品。
玖叫上捌这个壮汉,跟他合力把沉重的半截大木桩抬到了桌面上。
啪地一声,感觉最敏锐的老贰发现自己的木凳子有点不对劲,可是为时已晚。
大木桩突然长出无数条锐利的枝干,瞬间贯穿了围坐在一起的众人胸膛。
接着形体有点改变的旮铥斯从棺材一样的巨大木墩里挣扎着爬起来。
“呼,挤死我了。这木头对我的块头来说太窄啦。”他不断地伸展胳膊,扭扭全身关节。
“我刚才好像听到了…这里有个最擅长复原术的成员来着?”他慢慢走向桌子的一边。
然而此时胸口却仍然再生的老柒,也只剩惊恐的眼球能够转动了。
“你现在全身已被变形的木凳枝杈牢牢‘锁住’,就别想动了。怪你们自己粗心,没早发现我已经把‘根系’伸到地板底下吧。”
柒眼睁睁地看着旮铥斯从容地掏出一颗奇异的种子,丢进惊恐万分的自己嘴里,然后伸出大手把他的嘴强行捂上。接着老柒的喉咙就迸发出一大丛荆棘般的枝桠,将这个猛丧毒的柒号杀手全身彻底刺穿。
然后他把吓呆的酒馆老板赶了出去,回来点了一把火,看着圆桌以及圆桌周围的尸体,和自己变化出来的薪柴植物,以及整个酒馆,一起彻底烧成灰烬为止。
他不断添加薪柴,一直维持着火势,让酒馆持续熊熊燃烧。
他一直维持着一个姿势坐着,紧紧盯着大火,宛如不会动的木桩一样,一直坐到天空泛白。
那里高耸的山峰拔地倚天,圣光洒入远方的梅里兰卡,整座城市边际沐浴在圣域的光辉下一片祥和。
“那里就是康氏的故乡所在吗……”旮铥斯远远望向城际。
回想发生在双橡园的往事,他抚摸着精灵橡木弓那件国宝,眼神变得更加坚定了。
“现在我就要靠着一把弓和短剑迈向最险恶的战争了…我将用这把神弓射穿所有来犯的恶匪,决不让它们踏入我徒弟的故乡半步!”
*注释:
1.“尾输忑牌戏”,来源自惠斯特牌戏。
2.“阿颜人”是在大陆西方分散聚居的半兽人游牧民族,参考自Aryan人。
3.“重铸草原荣光,我辈义不容辞!”这句话是阿颜人普遍爱喊的口号。而促使阿颜人为了资源走上战争道路的原因,很大程度上便在于草原的生态环境急剧恶化。而造成草原退化砂化的原因,其一是由于砂和尚的肆虐;其二,便是因其他少数民族早期为了在草原开垦而使用除草剂造成。而这种除草剂正是由猛丧毒公会所研发。而参与研发的人更包括了公会中的游牧民成员。虽然如今这种除草剂已被游牧民禁用,可惜大片广袤的草原却早已被它们同胞自己研制的除草剂毒毁,何其讽刺。
4.魔界秘铜,又称为图尔马錂,魔林国特产的珍贵战略材料。可参见12话和22话的注释。
5.“枚子”同“枚”,是指古代行军时一种用来防止士兵喧哗的器具。
6.氼魄刵高山茶,跟多杰熊天爱喝的火鸟单丛、银针茶一样,都属大陆上的名茶叶。可参见第56话。
7.“听音辨人”则属于实力排名第六的杀手的魔装所拥有之特技。它能够通过辨识各人身上某些“固有频率”,判别该人是否有被擅长易容的“变形魔”等冒充的可能。但最终还是棋差一着,中了旮铥斯幻术,被“种草”的老玖不能算作被冒充或掉包,因为玖压根不知道自己早被旮铥斯的特技摆了一道。而旮铥斯的特技之所以未被“伍”发现和探知出来,乃是因为他刚好没有触碰过“伍”的手掌。而在分工争论中提到自己“打不死”的人,正是拥有高超复原术的杀手“柒”。
8.“橡木棺材”、“种草”都是旮铥斯的特技之一。它先前接到了康氏求援的情报,结果出门没多久就偶遇了意图潜入双橡园的杀手老玖。在遭遇中狂妄的玖杀手用自己“猛丧毒”的公会名字妄图震慑旮铥斯,旮铥斯也在与杀手对决的过程中摸清了对方的底细。旮铥斯从康氏的情报中得知,近期大陆上到处都有人兴风作浪,特别是“猛丧毒”这个臭名昭彰的杀手集团。他将计就计,故意败给玖,然后同时使用特技“橡木棺材”和“种草”迷惑玖杀手,将肉体与双橡园的神木植物链接融合,化作一大块朽木“假死”。在玖拖着这副“棺材”走的时候,旮铥斯一边休息一边吸收着老玖的魔术能量。而从未见过精灵死亡的老玖,在“种草”的迷惑下也误以为这大木块就是“精灵的结晶”。老玖自以为已经击倒了传说中不老不死的精灵,他亲眼见到不老不死的精灵居然在自己面前“死亡”,并且还化作一段木桩,令他误以为这就是世上不得了的精灵宝物,是精灵死亡后所留下来的“结晶”。加上被“种草”迷惑而激发的“贪念”,使得玖就算花费大力气也要将此大木桩拖走。
9.之所以只有旮铥斯独自一人出来帮助康氏,是由于长老和其他精灵们要坚守精灵族不得干涉其它族裔的规条。而得知康氏情报的精灵长老,也预感到这次的事态将变得无比严重,他认为绝不能让双橡园剩余的人民卷入此次的大事件。然而得知王子众人死亡事实的旮铥斯大受打击,使他彻底改变了观念。他决心和叛逆的王子一样,违抗精灵族的禁令,去为自己最重要的人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