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子荩收起唇边凝固的笑意,稳稳的坐在王位之上,道,“你倒是说说,你何罪之有?”
月泤弦抬眸,看了妖子荩一眼,道,“在下怕是无心提及了君上的伤心事。”
妖子荩缓缓的吸了一口气,冰凉的手指交叠在一起,汲取着相互间的温度,“除了离冥之外,你是第二个。”
很少有人知道她与尘灵的事情,就算是知道,也不敢在她面前提起。
这么多年以来,敢在她面前说起尘灵这件事的,也只有魔尊离冥,如今看来,月泤弦似乎也知道不少事情。
月泤弦看着妖子荩合着的眼睛,定了下心神,道,“君上当初和尘灵师叔之事在下也有所听闻,现在在下有一些粗略的见解,不知当讲不当讲?”
妖子荩面无表情,朱红的嘴唇微启,声音冷冽道,“我若是说不当讲你该如何?”
“那……在下还是要说的。”月泤弦立刻接口,很少会不顾脸面道,“君上,冒犯了。”
听月泤弦这并不是很恭谨的声音,妖子荩却并不生气,只是觉得这个时候的月泤弦仿佛是更真实了一些,“你说吧。”
月泤弦转了下身,拿起那纱幔旁一个小小的焚香炉放到鼻尖轻轻的嗅了下,道,“君上对尘灵师叔的真心自然是日月可鉴,不过,不知君上是否想过,离冥对君上的痴心并不比君上对尘灵师叔差?”
将焚香炉的盖子合上,月泤弦重新转头盯着妖子荩,既然她和离冥已无可能,那她就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给离冥争取,帮他得到他所爱之人的真心。
听罢月泤弦的话,妖子荩的脸上竟出现一丝笑意,她原本是慵懒的靠在王位上的身子渐渐直了起来,似乎对月泤弦所说的这句话极为感兴趣,“你又不是魔尊,又怎知他对我之心日月可鉴?”
其实,离冥的心意妖子荩自然是懂得的,她以这样的话来问月泤弦,也只是因为一时兴起。
但她并不知道月泤弦本身就是一个女子,她这句话,不禁让月泤弦心中一颤。
她该如何对另一个女子面前说出自己的心上人对她的爱慕?
难以启齿。
沉默的时间或许有些长,月泤弦渐渐觉得自己有些口干,口中也是涩涩的没有味道,仿佛是在舌上涂了一层腊,口腔中麻木的几乎让她无法开口说话。
看月泤弦不答话,妖子荩微微一笑,伸手将鬓角散落的碎发拢到耳后,翘了下嘴角玩味道,“莫非……你喜欢离冥?”
“不……君上说笑了!”妖子荩这句轻声的话让月泤弦听起来竟像是平地惊雷一般,她几乎是想都没想就大声的否认,额头上的冷汗沥沥而下,只一会儿功夫就濡湿了额头上柔顺的发丝。
等稍稍平静了下心绪,月泤弦突然想到妖子荩现在并不知他是女子,便松了一口气,压下声音的颤抖,声音温和且儒雅道,“君上怕是误会了,在……在下和魔尊同为男子,男子与男子之间又怎会有喜欢二字?”
妖子荩皱眉,她刚才那句话只是开个玩笑,可她却没有想到月泤弦的反应竟会这么激烈,心下起疑,但脸上却不露声色,只是噙了一缕高深莫测的笑意,“谁说男子与男子之间不能有情?再说魔界世风开放,想必魔尊也不会介意。”
月泤弦的脸瞬间红了下来,白皙的皮肤表面隐着血一样的红色,就连脖颈上都晕上了一层淡淡的粉色。
她是男子装束时可能还能和离冥说上两句话,若她换成了女子装束,离冥恐怕都不愿意正眼看她吧?
月泤弦没有再说什么,妖子荩也不再勉强,只是抚了下衣袖,道,“我现在可以睁开眼睛了么?”
妖子荩不再追问,这对月泤弦来说就是如临大赦,连忙回了神道,“可以了。”
一刻钟的时间已过。
妖子荩缓缓睁开了眼睛,长长的睫毛不由自主的微微抖动着,左眼角那条淡淡的红线也动了下,一双宝蓝色的眸子露了出来。
这双眼睛月泤弦不是没有见过,但现在如此近距离的看,她竟会觉得这双眼睛中将世间最美的东西都包含了进去,衬映着妖子荩的容貌,怪不得离冥会如此喜欢她,说她是六界第一美人儿也不为过。
已经是夜幕,殿内燃着长明灯,光并不是很强,幽幽的燃着,将两人的影子拉的细长,投在装潢华丽的墙壁上显得有些单薄。
妖子荩愣了片刻,她现在已经能看到了,长时间的黑暗竟让她有些不能适应光明,不由得眯了下眼睛,下意识的用手遮挡了下眼睛。
月泤弦站在妖子荩身边,脸上的红晕尽已褪去,只剩一张白皙到透明的脸,衬映着那身青衣,看起来很是虚弱。
其实,月泤弦现在能站在这里也是很不容易的,毕竟她之前就已经中了溸草之毒,半月以来从未用过药,只为等离冥一个答复。
长明灯明灭不定,月光透过大殿前的雕花窗毫不吝啬的洒了一地,将殿中的长明灯更衬的黯淡了几分。
萤烛之光怎能相较日月?
妖子荩适应了下这突如其来的光线,转头看着月泤弦,嘴角扬起一丝魅惑的笑,声音轻柔道,“多谢你。”
月泤弦很得体的回笑了下,悠然道,“既然君上的眼睛已经大好,那瑶池仙会的请帖,想必君上也是接下了吧?”
妖子荩站起身,一步步走下台阶,一身蓝衣逶迤而下,声音平平道,“那是自然,我既答应你去参加仙会,就定不会食言。”
“既是如此,那一月之后,在下便在瑶池恭候君上大驾!”月泤弦依旧是笑,一身青衣无风自动,清冽如同深山里的一汪甘泉。
妖子荩回头上下打量着月泤弦,纤细的眉头皱成了一团,道,“才两月没见,你现在怎么瘦成这副模样?”那恍若女子一般不盈一握的腰肢仿佛又细了一些,身体也透着一股虚弱,像是气力不支。
月泤弦有些惊愕,听妖子荩如此说,下意识垂下头看自己的腰身,不由得苦笑,拉了下衣袖遮住枯瘦如柴的手臂,道,“或许是最近太忙碌了些……”
看月泤弦不愿多说,妖子荩也没有深问,只是了然一笑,“你救了我两次,你说,我该如何谢你?”
月泤弦弯了下眉角,道,“治病救人本就是医家本分,君上不必介怀。”
“我可是不想欠人人情的呢……”妖子荩看着倾泄在地上肆无忌惮的月光,邪魅的勾了下唇,道,“不如……我以身相许如何?”
“君上!”月泤弦惊的几乎要从那高高的台阶上摔落下来,神情尴尬的看着妖子荩,脸色红了红,道,“君上这样说真的是折煞在下了。”
妖子荩看着月泤弦满脸通红的样子,只是觉得好玩,故意道,“怎么?……你还怕我这堂堂妖君配不上你不成?”
“不……自然不是。”迎着妖子荩带着深意的目光,月泤弦脑中飞快转动,支支吾吾道,“君上应该也是知道的,在下是仙,仙人是要断绝七情六欲的……”
“呵呵……”妖子荩笑着将月泤弦的不知所措收在眼底,翩然一旋,身子落在了月泤弦的旁边,妩媚笑道,“我只是说笑而已,你不必多想。”
月泤弦脸上的红晕消退了些,上前一步,将手中那个印着水墨花鸟的瓷瓶递给妖子荩,道,“这里面装的便是雪蚕的子蛊,若是君上元神内再次泄露妖力,挡住眼睛时便能以子蛊控制母蛊吸收掉那部分挡住视线的妖力。”
瓶子很是精致,寥寥几笔水墨线条相互融合勾勒,绘出了一幅花香鸟语的美景,那种让人眼前一亮的空灵淡雅,倒也符合月泤弦的性格。
妖子荩淡淡一笑,将瓷瓶接了去,虽然这瓷瓶之前是在月泤弦手中的,但入手却有些微凉,似乎根本没有沾上他手中的温度。
纤细的手指握住瓷瓶,妖子荩缓缓拔掉瓶塞,将那只胖乎乎的雪蚕从瓶中倒了出来。
“虫子?!”身体上还带着一条透明红线的雪蚕慢慢的滚到了妖子荩手心,妖子荩一愣,手心一颤,几乎要将那虫子扔出去。
月泤弦见状,连忙将雪蚕重新装进了瓶子里,道,“这不是虫子,这是雪蚕,君上若是不想看到它,便可找一个容器将它炼化成人的模样待在君上身边也是好的。”
妖子荩点头,皱眉看着那虫……雪蚕,她是的确不怎么喜欢它这个样子的,以后若是有时间便给她幻化出一个身子,也不是什么难事。
月泤弦微微一笑,拱手道,“请帖在下已经送到,若是君上无事,在下就先行告退了。”
妖子荩看着月泤弦,嘴角闪着笑意道,“等到瑶池仙会之时,我有份谢礼要送于你。”
月泤弦正欲拒绝,却转念一想,等到一月之后,自己还在不在都是未知数,况且现在也不便拂了妖君的面子,便笑道,“君上盛情,那在下就提前谢谢君上美意了。”
妖子荩且笑不语,旋身端坐在王位之上,略整了下衣衫,脸上是从容的笑,道,“来人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