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7章 尘世如牢，超凡难脱（14）
有神的世界和无神的世界不一样的。
无神的世界中，需要进行十分复杂的博弈，才能在一片混乱中推进一个时代的发展。
有神的世界当然也需要博弈，可一旦神决定了前进的方向，那尘世就能以相当快的速度改变。
毕竟，黄金之地的本质，只是强大神的术法实验场罢了。
于是，在最后的荣耀时光，风暴公爵带着重新武装的风暴护卫军，在东境大开杀戒。
只要是手头有封地的领主，全都被宣布成叛徒，然后一一清算。
不仅清算领主本人，还清算任何和领主有利益关系的人，大肆搞扩大化。
直杀得东境人头滚滚，人人闻‘贵族’而色变。
东境民间充斥着一股高压恐怖的氛围。
人人都说公爵疯了。
同一时间，罗森却十分低调。
他不再公共场合出现，也没有立即和赫雅嘉丽举行婚礼，更没提接任公爵之位的事，彷如成了隐形人。
唯一的变化，就是被公爵任命为全东境的术法大臣。
作为术法大臣，他四处建造基础术法校园，大肆宣传改进版‘多子药水’，并在各地建造工坊，树立通讯塔，推广通讯宝石等等。
总之，之前在白鲸岛上干的事，在整个东境全都来了一遍。
为后续统一管理东境，大规模培育法师，悄悄打下物质基础。
一转眼，时间就过去了一个月。
这一天，怒涛城术法部，罗森坐在自己办公室阅览文件。
地位高了，管的地方大了，文件就比以前多了好多倍。
好在运算核心的速度也暴涨，于是各种审核工作反而更快了，每天一个小时工作时间，还有大把空余。
大约半小时后，罗森就批完了今日文件。
见还剩二十多分时间，便将腿往办公桌上一架，双手垫在脑后，半躺在厚皮椅上，什么都不想，放空心神休息。
人嘛，又不是机器，一直绷着根弦连轴转，或许能更快地完成重复性劳动，但人生乐趣可就没了。
乐趣没了，灵感也就没了。
灵感没了，那术法的进步只会越来越慢，乃至停滞。
总之，有张有弛才是可持续发展之道。
懒洋洋躺了会儿，忽然兴起，就随意吹起了口哨，也不讲什么旋律，想起什么就吹什么。
正悠闲惬意间，办公室门被敲响，侍从声音传进来。
“大师，萨米特夫人前来拜访。”
萨米特夫人？
罗森一怔，随即回想起来：‘朵拉怎么来啦？’
既然是熟人，他也懒得讲究了，随意道：“让她进来吧。”
门被推开，穿一身暗银色华贵流光绸裙的朵拉走了进来，和记忆中一样，肤白如玉，五官婉约如画，但一对柳眉间却锁着一缕澹澹的愁绪。
她见到罗森一脸懒散的模样，愁绪稍减，微笑道：“伯爵，你就是这么接待客人的吗?”
罗森呵呵一笑，指了指座位：“随意坐，你要喜欢，坐我身上也行。”
朵拉白他一眼：“你现在也是术法大臣了，得注意点形象。”
罗森哈哈笑：“全东境人都知道我浪荡，吟游诗人到处都在传我的风流史，多传一条也无所谓。”
到他这个程度，已经没人拿男女关系是否纯洁来要求他了，人们对他的生活只有羡慕和向往，绝不会用这种事来审判他。
真要到了拿男女关系来抹黑他的时候，那就说明他在其他领域，尤其是术法领域已经彻底失败了。
可他现在在术法领域成功地很，民间已经开始流传他是黄金之地术法第一人的说法了。
这种无与伦比的巨大成就下，他就是把皇后弄上床，最多也就陪笔钱当然，这只是个类比，毕竟奥罗嘉德是他好哥们，做人不能对不起好哥们。
朵拉也就是随口一说，随后就要找椅子坐下，但走了几步，就又走回门边，将办公室门反锁上，同时又释放了个强效寂静结界。
“腿放下来，让我坐下，我最近心里很烦，需要强者的心灵抚慰。”
“哈哈~你就坐我法术腿上吧。”
念头一闪，一个无暇幻影出现，坐在一旁椅子上，对朵拉招了招手。
朵拉一怔：“幻影有什么意思？”
“幻影也很有意思，不信你坐。”
朵拉很好奇，便坐在幻影腿上，细细一摸索，就显出惊讶来：“这不会是真的你吧？”
“不是，是幻影。”
“好吧，那这一招法术在你手里算是彻底发扬光大了。”
在幻影腿上坐定后，依偎在其温暖宽广的怀抱里，就感觉安心了许多。
于是她说起正事。
“我父亲和我丈夫都失踪了，连续一个多月都没有踪影，我很担心。”
罗森立即回想起上次遇见的图兰大法师，心中顿时涌起不详之感。
“说实话，我觉得你父亲已经走上了邪路。”
朵拉点头：“我也有这种感觉，但我不知道我父亲到底想干什么，就怕他某天突然干出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来，一下毁灭了图兰家族。”
因为白鹰城的中立态度，以及罗森有意无意的照顾，公爵并没有对白鹰城进行清算。
而在朵拉的操作下，白鹰城也主动顺应时代潮流，大幅削弱家族财产，提升了平民权力和待遇。
所以，白鹰城很自然就过渡到了新时代。
但就怕父亲干出违背第三黄金律的事，把她的努力毁于一旦。
所以很十分忧虑。
罗森完全理解其心情，便道：“你将情况向白鹰城神殿汇报过了吗？”
“汇报过了，甚至得到了神的回复。神说，我父亲不在白鹰城，目前没人知道他在哪。”
罗森就感觉要出大事。
不过，鉴于目前黄金之地已经加大了超凡力量的探查，所以这样的大事，应该会出现在黄金之地之外。
正要安慰几句，办公室内金光一闪，绯尔塔娜显出身形来。
她还是过膝连衣裙的女学徒打扮，还背着一个斜挎皮腰包。
忽略那双洞察人心的眼睛，总体给人一种清纯娇嫩的感觉。
她看了眼坐在罗森幻影上的朵拉，眉头微微一皱：“大白天的，能不能讲些礼节？”
朵拉顿时羞红了脸，立即起身向绯尔塔娜行礼，口称向圣者致敬。
罗森也顺势收起了无暇幻影，打了个哈哈，微笑道：“圣者，我可做好了保密工作，是您擅自闯入了我的私人领域呢。”
他脸皮厚的很，这点小阵仗连脸皮烫一下都欠奉。
绯尔塔娜懒得多嘴，直入正题。
“罗森，朵拉女士，你们的忧虑应验了，图兰大师的确堕落了，或者更准确的说，他中了梵德隆的诡计，堕落成了一个超凡巫妖。”
“啊！”
朵拉惊得站起身，脸色一下变得煞白。
“我父亲成了巫妖？神啊~这.这.神啊，求您宽恕图兰家族的罪行！”
她‘噗通’一下跪在了绯尔塔娜的跟前，眼泪控制不住涌出来。
绯尔塔娜叹口气：“去发个公告吧，将你父亲彻底驱逐出图兰家族。”
“我会的，我现在就去回白鹰城。”
她快速对两人行了个礼，就要回去报信。
罗森立即喊住她：“等等。”
说完快速写了个公文递过去：“你跑回去太慢了，让侍从带你去通讯室，把消息直接传回白鹰城。”
“多谢大师。”
朵拉拿着纸条匆匆走了。
办公室只剩下绯尔塔娜和罗森。
绯尔塔娜在椅子上坐下来，面色十分严肃。
“两个事要和你说，你要仔细听。”
罗森立即收起散漫姿态，端正了坐姿。
绯尔塔娜满意点头。
“第一，图兰大法师的术法成就非常惊人，在梵德隆帮助下，他凝聚了一颗异常强大的超凡死灵之心。”
“虽然因此沦为了梵德隆的奴仆，但他的力量非常惊人，比一般不朽境超凡者强很多，甚至比阿芙还强些。”
罗森微微吃惊：“按照场方程的计算，要达到这样的程度，这颗超凡死灵之心必须非常完美。”
场方程指出，超凡之心的品质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指标。
因为超凡能带非常宽，比凡人能带足足宽两个数量级。
这就导致不同品质的超凡之心，力量和成长性的差距会达到一个惊人的地步。
结果就是，一个杰出品质的超凡之心，在不朽境初期拥有的法力强度，可能媲美普通品质超凡之心的不朽境后期。
而如果是同样境界的超凡强者，前者的法力规模和法力强度可能对后者造成碾压性的优势。
这还不是全部的差距。
每一种超凡之心，都会附带超凡能力。
杰出超凡之心的能力不仅比普通超凡之心强，能力种类也更多。
据阿芙介绍，黄金神的超凡之心就非常完美，达到不灭境极致后，几乎能和传奇巨龙相媲美。
但阿芙也说，超凡之心的完美度是难以强求的，既靠运气，也靠天赋，更靠对术法的领悟。
显然，图兰大师天赋绝顶，对术法的领悟更是深刻，现在又有了些运气，成就高品质超凡之心的可能性极高。
所以，现在绯尔塔娜说阿芙不是图兰对手，应该是确有其事。
罗森有些担心阿芙的安全:“阿芙一个人在白鲸岛，会不会出事？”
同时也有些担心菲谢尔的安全。
绯尔塔娜意外看了罗森一眼:“你倒挺有良心，不担心自己，倒担心阿芙。”
她看透罗森心思，安慰道:“放心，阿芙没你想的那么弱，而且她也不是一个人。艾蜜莉雅目前和她在一起，而她是可信任的。”
“至于菲谢尔陆地人可没本事在海里击败美人鱼，我都没把握，别说图兰了。”
既然这样，罗森稍稍放心。
绯尔塔娜轻叹口气：“为了凝聚这颗超凡死灵之心，图兰跑到了南境之南，向梵德隆献祭了至少一万个异族灵魂。”
“我倒不担心图兰立即威胁到黄金之地，毕竟他目前力量有限。而黄金之地不止我一个守护圣灵，他一个人肯定不敢来。”
“但你和图兰有仇，更得罪过梵德隆。而梵德隆和图兰都是一个非常执着的人，我就担心他会悄悄来对付你。”
“而我不可能时时保持警惕。”
虽然罗森打造了针对超凡法力波动的探测器，但只要图兰不施法，探测器就不会有反应，而图兰要对付罗森，只需要一击就够了。
罗森顿时就感到很头疼，因为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圣者，那你的对策是？”
“主动猎杀图兰，及早把他弄死！”
“那我需要做什么？”
“这是超凡之战，你做什么都没用。”
“你把这本《灵魂铭刻究解》学了，然后时刻携带这颗不灭灵魂石，二十四小时不离身。”
罗森立即接过灵魂石，发现就是一块暗金色符文石，有稍许份量，但很轻，和羽毛差不多。
心中微微一动，知道这应该是用不灭境法力凝成的，强度必定远远超过不朽境的图兰，心中顿时就安定许多。
同时也知道，图兰要对付自己，大概率不会使用普通法术，而会使用凶险至极的超凡灵魂法术。
虽然一个不朽境超凡者绝没有力量击破不灭境的防御，但他还是有些担忧。
“圣者，世界这么大，你们怎么确定图兰位置呢？”
绯尔塔娜微微一笑：“逻辑法术虽然强大，但自然法术也并非一无是处。血亲追踪法就是个非常不错的法术呢。”
怒涛城就正好有一个图兰的血亲。
“另外，在图兰被成功猎杀之前，我也会一直跟在你身边。”
“当然，你看不见我，我也不会影响你的生活，但我还是希望你的生活不要太过浪荡！”
“为什么呢？”
“因为这会影响我的心态！”
罗森看了眼学院清纯女学生打扮的圣灵，尴尬一笑：“我尽量。”
“那么，第一件事说完了，接下来第二件，也和图兰有关。”
她从随身布包里拿出一份文稿，非常厚，足有两厘米。
“这个给你。”
罗森接过一看，就见封面上写着《超凡研究笔记》，作者图兰，心中一动，立即翻开查看，就发现上面记录着图兰的所有研究记录。
其中一部分他借朵拉之手看过，但还有一部分却是全新的知识，看了几眼，他心中一动，忽然想起了和朵拉在皇都的经历。
朵拉曾在罗密尔大神殿忏悔父亲的罪过，可神的反应却十分澹漠，这时回想，就想到一个可能。
“圣者，你们是故意放纵图兰堕落的，而目的是为了这份笔记？”
绯尔塔娜点了下头：“有故意的成分，但图兰最终能走到什么程度，全看他自己的选择。”
指了指罗森手中的文稿：“因为我们也很想知道，如何稳定安全地让一个大法师晋升超凡。”
罗森心中念头一闪：“圣者，你们想大量制造超凡者？”
他并不同情图兰，也没资格这么做，只是觉得这世界很残酷。
凡人追求超凡，好不容易成就了超凡，却同时沦落为奴仆。
千辛万苦给人当狗，一当可能就是一辈子，真是.令人扼腕叹息呀。
但话回来，晋升超凡依旧是巨大进步，因为悠长的寿命意味着无限的可能性。
所谓皇帝轮流当，说不定哪天就轮到自己头上了呢。
菲尔塔娜感觉到了罗森的情绪，轻叹口气:“大家都是这样的，哪怕是我父神，活的也不安生。”
“这尘世，就是一个大牢笼，凡人时还有温情脉脉但脆弱的文明保护着，超凡后就得直面世界的残酷真相了。”
感慨一句后，她就整理好了情绪，回到之前话题。
“两个目的。第一是想获得更多超凡战友。第二，也为了向外族证明父神的存在。”
罗森一下就听明白了：“大陆上，唯有神才有能力赐下超凡之心，帮助大法师快速晋升超凡？”
“没错。”
绯尔塔娜点头：“图兰虽然走上了邪道，但他这份笔记依旧非常珍贵，好好研究它，帮助我们找出帮助凡人大法师晋升超凡的方法。”
“如果你找出来了，那我们的回报也绝对不会让你失望。”
罗森翻了翻文稿，微笑道：“这可真是个艰巨的挑战呀，但我会全力以赴。”
绯尔塔娜便准备离开。
走了几步，又返回身。
“罗森，你打算什么时候正式接公爵位？”
“我正在做准备呢，再过一个月吧。”
“嗯，明白了。”
绯尔塔娜这才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