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躺在甘草垛上的修萨斯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嗯……”
“醒了吗?修萨斯。”靠着墙壁坐着的特莱克面带欣慰地看着他,拿起了放在身旁的一块黑面包。“那就快吃点东西,我帮你留了点早餐。”
“特莱克……”修萨斯缓缓坐起身,闭着眼晃了晃沉重的脑袋,“我们……”
“勉强还留了一条命。”头上缠着绷带的特莱克苦笑了一下,腿上的伤也做过了简单包扎,一件不合身的亚麻布衣松松垮垮地裹在他身上,遮掩着隐约可见的伤痕。他的手上似乎有几处红痕,手里攥着一小块石头。
“我睡了……多久了?”修萨斯想用右臂撑住自己的脑袋,但一阵如火灼般的疼痛感随之而来。他歪头看了眼自己的右肩,白色的绷带下是紫色的淤血。他尝试着转动手臂,但根本没法举到水平。
“今天是十二号,刚刚钟塔敲了十下,你差不多睡了一天。”特莱克将装着黑面包的铁盘子移到了修萨斯的腿边,“别动你的手臂了,让它好好休息。”
“嗯……”修萨斯失望地放下了右臂,用左手抓起碗里的面包,送到自己的嘴里。他皱着眉头,一口一口把这无法下咽的食物消灭干净:“特莱克,我们还要关多久?”
“直到朗德斯团长招供了为止。”特莱克抬头瞥了眼几米高处的窗户,“他承认叛国罪后,我们也就一个个走上行刑台了。”
“那他人呢?”修萨斯看了看四周,只发现了闭目养神的骑士们,他们虽然衣衫褴褛,但依旧挺有精神。
“听说在后面的内牢。”特莱克用大拇指指了指自己身后的墙壁,“在那个臭名昭著的地方。”
“哈……那快了。”修萨斯挪动身躯,靠在对面的墙上,“看来我们只需要在这里待几天而已。”
“不会的,我相信团长。他可是被选中的神子,不可能会承认莫须有的罪行。”特莱克微微一笑,“上次你不是和我说,他用神的力量把我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吗?”
“是啊,但纵使他有这个力量,”修萨斯摸着自己的脖子,伸了个懒腰,“不也还是在这里吗。”
“嗯。”特莱克点了下脑袋,没有了以往的激动反应。
“对了,奥拉斯呢?”修萨斯透过铁栅栏门,看向对面的牢房,但没有发现奥拉斯的身影。
“他不在这里。”特莱克用手抹了下自己的脸,淡淡的说道。
“那他还能在哪?”修萨斯转头看向特莱克,奇怪地问道。
“诸神那。”特莱克的嘴角抽动了一下,做出来的是一个丑陋的笑容。
“哈?诸神怎么会要那种病怏怏的家伙。”修萨斯的声音颤抖着,他将自己的脑袋卡在栅栏门里,看向四周的牢房,“我倒下之前他还好好的。”
“他在和近卫士兵的冲突中,被砍死了。”特莱克平淡地补充道。
“你亲眼看见了吗?”修萨斯颤抖着问道,伤口隐隐作痛。
“不,其他骑士告诉我的。”特莱克抹了下自己的脸,拭去了从伪装下逃出的悲伤,“好几位。”
“哈哈哈哈,真是一个吓人的笑话。我知道的,你们只是为了耍耍睡了那么久的我而已吧!!哈哈哈,你们成功了,那就让他快点出来吧!”修萨斯紧紧握着铁栏,伤口因为用力而渗出了鲜血,“奥拉斯!!奥拉斯!!!行了,你不就是想向以前一样证明自己比我厉害嘛,我认输了!!!你出来吧!!”
“吵什么吵!!猪狗不如的异教徒!!”一名守卫用铁剑重重地敲击了外侧的大铁栏门,“给我安静点!!别逼我进来把你们一个个都拿到火上去烤!!”
“修萨斯,你冷静点。”特莱克强压着自己语调的变化,“死人不能复生,你冷静点。”
“瞎说!!奥拉斯他——”
“你给我冷静点!!!”悲愤的修萨斯转过头,看到的是一张更被悲愤扭曲的面孔。特莱克紧攥着石块,鲜血顺着指缝一滴滴流下,他朝着修萨斯嘶声力竭地喊道,却也只能发出没多少声响的沙哑嗓音,“奥拉斯他已经死了!!现在这样不能面对事实的你,和昨晚因为嘶喊而被施以鞭刑的我有什么区别!!!修萨斯,够了!!”
“特……”修萨斯怔怔地看着特莱克眼角的充满痛苦的泪花,说不出话来。
“够了……修萨斯……够了……”特莱克喘了几口气,低下头,移开了视线。他将握着石块的手举到身前,松开了它,“……接受事实吧……”
“咚——”修萨斯的右拳狠狠地砸在了石头墙壁上,右肩上紫色的淤血渐渐变红。他紧闭着双眼,不让自己的眼泪流下,“混账!!!”
“呵……”修萨斯闭上了双眼,挪动着自己的嘴唇,“Valete。”(*意为-永别。)
红色的血液从灰白色的绷带里渗透了出来,滴落在地上。
“Valet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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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哆-哆-哆-”伴随着提比里乌斯钟塔所带来的早晨十点的宣告,首席大臣的房门也被敲响了。
“请进。”正端详着粉金色丝绸的拉普拉提瞥了眼棕红色的房门,缓缓地说道。
“打扰了,法尔加大人。”穿着贵族礼服的西庇阿走了进来。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拉普拉提拉开抽屉,又取出一块淡紫色丝绸,开始比较起来。
“都办好了。”西庇阿走到红木桌的面前,抽开椅子坐了下来,“音乐会和角斗表演都在十五日举行,以马尔凯鲁斯的名义,他表示很高兴听到这个。”
“嗯,果然让你办事最靠谱。”拉普拉提依旧头也没抬地品味着丝绸所带来的美感,“你安插在异教徒内的眼线呢?”
“一个死了,一个成功回收。”西庇阿看着从抽屉里取出放大镜的拉普拉提,“活着的那个已经安排到城内去了。”
“嗯……好。”拉普拉提点了点头,将放大镜递到西庇阿的手里,“你觉得这两块布哪块好看点?”
“淡紫色的那块,”西庇阿摸了一下两块布,随后又微微揉搓了一下,“但如果法尔加大人是要送给女性的话,那粉金色的这块比较不错。”
“哈哈,我也这么认为。”拉普拉提笑着表示赞同,“是送给我夫人的,花了我半天功夫才买到这两块布料。”
“嗯……最近很流行这种丝绸,”西庇阿整理了一下衣冠,“大概又是商会的什么人干的好事。”
“唉,现在取悦个女人也是越来越累了。”拉普拉提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走到窗边看了看,“自从有了直接卖布料的商店,人们都开始喜欢向裁缝亲手递上自己引以为傲的布料了。”
“所以大人你,才要举行免费的以异教徒为主题的音乐会和竞技吗?”西庇阿隐约一笑,“这样等一个星期后我们决定处刑异教徒们的时候,人民也就因为自己有已经加入过处刑的感觉而不会拒绝了吧。这样只要我们以民声为由直接以首席大臣的名义召开评议会,并通过这项处刑了就可以了。而原本是障碍的议员席位也在之前被我收拢了。就算希底王再反对,我们还有马尔凯鲁斯这张王牌,毕竟现在的他,可是诸神的代言人……所以最后因为这次行动,以我为首的商会获得了大量的资金,伯纳德大人获得了军事上的帮助,大人你会获得民众之声等等美名。而会被记恨的也就只有神的代言人玛尔凯鲁斯一人……你还想得真是多呢,首席大臣。不仅要达到目的了,还干干净净地以最小的代价换取了最大的回报。”
“哈哈哈哈,真是完美的猜测。”拉普拉提捋了捋自己的胡子,“能猜测到这里,你也真是一个危险的人物。”
“不敢当。”西庇阿微笑着,“微职还愚笨地很。”
“哈哈哈,那就好。”拉普拉提也回笑了一下,“那你就带走这块紫色的布料吧,毕竟你等会儿还和佳人有所约定。”
“大人你是怎么……”西庇阿略感惊讶。
“以后停你那辆马车的话,”拉普拉提用手向后指了指窗外,“也许不要那么招摇。”
“哈哈,见笑了。”西庇阿尴尬地笑着接过了丝绸,弯腰行礼,“那没什么事我就离开了。”
“嗯,好好。”拉普拉提笑着点头示意,“快点走吧,免得等我又反悔了把你手上的那块布料抢回来。”
“当然,法尔加大人。”
“咚-”门轻轻地关上了,拉普拉提小心地将那块粉金色的丝绸放回了抽屉里。他站起身,走到衣橱旁,从里面拿出了三块更为美丽的丝绸,将它们放在桌上。
“那么,”拉普拉提举起放大镜,弯下腰,仔细地端详起来,“到底要选哪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