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路旁枯草倒伏,薄暗的天色中一队男女仆从围着一辆华丽的马车向前缓缓而行。
马车车厢里比外面更加昏暗,两个人半卧在轻内。
小艾的头发披散在身上,还是这样舒服的多:“我们不是要去成家吗?”
莫辰目光不知看向何方,说道:“我有更急的事情要做。你是小孩子有很多事情不懂的。”
“我才不是小孩子,有很多事情我都看的出来。我知道姜大夫为什么要和你说那些话的。”
“你果然偷听了。”
“他是怕你……”小艾觉得这样解释似有哪里不对,但总又觉得只能这样解释,转了话题说,“你觉得木舒云和你拜过天地不应该再娶凌林。”
莫辰心不由地紧缩,脸上失了血色,似有数根针在扎:“是强逼的做不得数。”
“可是,他还帮你解衣换药。你总不会觉得这也无所谓吧?”
扎在心上的针忽地番了数倍:“姜大夫本不应该那样做的。更不应该让我服了那全身瘫痪的药,害得我无法自由行动。”
“男女有别,他既已这样做了那便要负责到底。”
心碎开吗?莫辰强笑:“你,你……何必又说这些。你是个小孩子。”
“又说我是孩子。”小艾听出莫辰的语音微颤,后悔不该提及此事,可若不提又觉得她这样一个人闷闷也很是可怜,于是转了话题说,“我父亲的弟弟,听说小时候和我是一样的可爱聪明。只是没有我爱笑,我笑起来是很可爱的。他却是从小绷着张脸,好像大家都欠了他很多钱似的,”
莫辰笑笑,一个小孩都在有意地引自己开心怎么好不开心呢?
“他虽然看起来很冷淡对人却是极好的,好的让人害怕。我记得我曾送了他一只鹦鹉讨他欢心。他太喜欢那只鹦鹉了便天天带着。”
“后来呢?”
“鹦鹉受不了他自己飞走了。”
“啊!”
“他又觉得对不起我,于是买了好多只鹦鹉来。家里到处飞着鹦鹉我父亲很是生气,说了他几句。他气不过,将那些鹦鹉全炸了给我吃。”
莫辰听的怔了,不知是否真有其事,越翎确是会这样做的吧。
“这大约也与他练的武功有关。我听人说那种武功练了可以返老还童却很容易走火入魔,疯疯癫癫的。我看他一定是练的走火入魔了。”
大约是她练的太浅了,实在对这这个走火入魔无从体会,但想来定然是越翎这般暴躁易怒时常双眼通红的样子。
莫辰忽地指着车窗外道:“那是谁?”那身形似有些熟悉。
黄昏,踽踽独行的落寞身影在地上投下一道长长的影子。
小艾看到一个光头的和尚在缓步慢走,令外面的仆人将人请了进来。那和尚原是不愿意的,看到车帘揭开时露出的面容却不由微微错愕。
和尚向车内之道:“两位施主我们可曾在哪里见过?”
待看清了和尚的相貌,莫辰有些无法相信自已的眼睛反倒是不敢冒然说出他的名字。
小艾盯着和尚上下打量了许久才犹犹豫豫地说道:“你是传闻中的三公子之一?”
听到此莫辰终于确定这便是柳修缘只是不知他为何突然剃了头发做了和尚。一时竟越发不知要说什么了,只是直盯着他看。
小艾先将心里话直直地抛出来:“你什么时候做了和尚。”
和尚双手合十道:“贫僧法号忘尘,今日才剃度出家。”
语出惊人,莫辰自是惊的说不出话来,小艾却是直截了当:“听闻三公子名震江湖,有大好的前程富贵,你怎么突然……”
“再也休提三公子的名号了。一切过是过往云烟。”说着垂下了头,显然一切都不是云烟心中无法释怀才不得不由身体而始。
回想过往之事再观其面上掩之不去的凄凉之色,莫辰心下明白,亦不由动了心事,两人便这样呆望对方。小艾少年心情也不知他们要这要相对无言到保时为止,便说:“不知柳——大师现下要去哪里呢?我们倒可送大师一程。”
柳修缘面色惨然:“四海为家无处可归。”
小艾毕竟是小孩子对这些情感之事并不甚明白,听他这样说的凄凉不知要如何做答,倒是莫辰有感而发:“你……”
莫辰本想劝慰几句,只说了一个你字见他的神情更是凄凉将心中的话立时全忘了。
马蹄在地面上发出嗒嗒的孤寂之声,车轮配合着嗒嗒之声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缓缓向前移动。
过了许久忘尘先轻轻叹息一了声:“唉!”又过了一会神色越加凄惨说道,“凌林要嫁人了,你可知道?”
再次听到莫辰心中难受,只是淡淡说道:“知道。”
忘尘惨然笑道:“一切都是缘法,无缘也罢有缘也罢,皆是过往。”
他果真是为了凌林。莫辰不由叹息,曾忆那时凌林如何苦追柳修缘,今日两人却天涯永别真是世事变化莫测。
忘尘衣袖轻轻拂过脸面,将眼角泪水拭去:“此事说来话长。但其中又有些与姑姑娘有些关系。既我们有缘在此相会,贫僧愿将其中情由告辞姑娘。”
小艾让众人仆退的远远的将马车围住。三人便在马车中点烛相谈。
莫辰以为他是要说她曾在书院时为了气凌林而故意做的那些事情,虽已听得江玉说婚约在前但心中仍是大为懊恼,现下又见他如此伤心绝望,更是无限悔恨,歉意道:“当时不应该凭着一时的气愤做出那样的事情,至今仍是后悔不已。”
忘尘摇头道:“此事与你无关。施主切莫自责,其中种种因由皆是由人的欲望而起。阿弥陀佛。”
一声佛号更是引动两人各自心思,相对长叹,唏嘘不已。
若这样下去何时是个了局。小艾道:“你是如何发现的?江玉都没有发现呢!”
出尚怔了怔道:“初见时自也不敢相信。然则在枫山之时是日日夜夜、时时刻刻都想着,相貌自是熟记于心,现在虽有变化却也未脱得原本脸型;再则薛和曾言我们所见的之人是女子,如此推想自是可以推知姑娘是谁了。”
小艾和莫辰互望,忘尘所言太过有理,那么江玉自也应该看的出才是,那他为何没有指出来。
“贫僧俗世缠身,本想着去祭拜成墨,安慰他的亲友,今日更是见姑娘身体安康,心下很是安慰。”
他这俗事自然是与凌林有关了。这三月之中饱受了多少的相思与磨难,只有他自己知道而已。而他这样不指破又是存着表明自己绝不点破她身份之意。
莫辰自然很是领他的情,不过他这人倒是仔细的很,现在她都没有留意这些细节之事。
忘尘的面色恢复如常:“自三月前成墨已死之迅传遍江湖,以前失窃珍宝者自是再无计寻回,就连那些仍想挟持成墨寻得宝藏之徒也只得放弃。所以我觉得成墨之事太过奇怪,想来觉得奇怪之人亦不在少数。不过,不少人是亲眼看着成墨下葬的自是堵了很多人的口。也正因为很多人都以为成墨已死,我无意中听得一件与成墨有些关联之事。原本以为这件事情也只能石沉大海再无人过问,哪想今日有缘。想以前种种,我对你亦是有所愧疚。所以,我下定决心将此事的原委告知于你。在此之前,贫僧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莫辰点了点头,嘴巴有些发干,很多的事情她亦不知原委,心中疑惑非常,现在能得一两点讯息,心中自是激动。
“希望姑娘凡事之前想着宽和两字。”
莫辰缓缓道:“宽和自然是好的。以前的事情我可以不再追究,不过,若是他们放我不过,为着自保也只得反击。”
“没想到姑娘竟连以前的事情可以全不计较。若是日后有无理之徒与姑娘为难,我定然尽力相帮。”
小艾侧头看着莫辰,烛光在她脸颊上跳动,双眼无甚神采,倒是精神不济的样子。心想她是不是因着木舒云要成婚又被江玉那个混蛋耍的团团转,因此受了巨大的刺激,也如这柳修缘般心灰意懒,想要出家了。
忘尘低声缓缓说道:“一个月前,我本意要和凌家长辈坐下好好商谈。哪知他们有事皆不在。我便想着不如先见上凌林一面。自书院分别,我们再未见过。凌凌家仆早已受了吩咐不让我与凌林相见。时间无多,我趁夜冒险闯了进去。唉!我进去之后,自是熟悉的,躲过岗哨很快便到了凌林的房外。我见她房内透出几个人影,不便立刻进去。便静静地钻在一棵树上等着只剩她一人时再下去。”
当时他躲在树阴里听得凌林不时唉声叹气,心想她定然也是伤心难过,心中一阵又是喜悦又是悲伤。后来更听得凌林哀哀怨怨地抱怨自己从不曾正眼相看,心中更是生出无限的信心。想着自己凭着家世和现下在江湖上的名声,奋力争取大约也可以成就一段美满良缘。(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