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困兽

困兽犹斗，况人呼？——左丘明《左传·定公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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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啊！我是冯杰啊，所长！”冯杰猛然抬起头，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大踏步地向所长走过去。

尽职的卫兵立刻拦下了他，大声喊道：“你要干什么？这里可是部队！”

所长见局势骤变，害怕出事，连忙上前安抚道：“小伙子，冷静一点，有什么话好好说，可以吗？要不，先说说你是怎么认识我的吧？”

“怎么认识的？”冯杰有点崩溃了，大叫道，“我是你的兵啊，你说我怎么认识你的！”

“我再次警告你，别在这里胡闹！”那名年轻的卫兵更加警惕起来，右手已经搭在了腰间的防暴棍上。

所长悄悄对岗亭内的另一名卫兵使个眼色，后者立刻心领神会，拿起电话话筒，拨出一个号码，然后小声说道：“请问是保卫科吗，我是后门岗……”

冯杰用双手狂乱地抓着自己的头发，不停来回度着步，不论所长说些什么，他也不再解释了，因为他知道一切都是徒劳的。从所长的神情能看出，他根本就不认识冯杰，或者说，冯杰对他来说，就像根本就没有存在过一样！

这怎么可能，所长的记忆被抹除了吗？先不说现在有没有发展出这项技术，就算有，谁又能堂而皇之的进入部队，对一名少校军官采取如此手段。如果真有人能做到这一点，那绝对是个令人恐怖的存在或组织。

“石干事，您来了。是这样的，外面有个穿体能训练服的，身上没有证件，却硬是说自己是这里的兵，您看要不要……”

大门另一侧卫兵的说话声飘到了冯杰耳朵里，他猛然回头，正瞧见保卫科的石干事带着几名警勤连的战士朝这边走来，心里暗叫一声不好，要是被他们带去调查问话，那可真的是有口难辩啊！

现在只有一个办法——走为上！

冯杰当即做出决定，用力推开贴身的卫兵，在所长惊讶的目光中，转身撒腿就跑。

“站住！”

站住？冯杰心想，开什么玩笑，有本事就来追吧，本人可是机关400米障碍赛的冠军和记录保持着，甚至还曾得到过轩辕黄帝的亲口称赞！

大门内侧，被称为石干事的青年目睹了冯杰消失在街道拐角的情景。他走到目瞪口呆的所长身旁，客气地说：“杨所长，我是机关保卫科的石磊，你还记得，他刚才说他叫什么名字吗？”

“哦，你好，石干事。”杨所长回过神来，拍着脑门说，“好像是叫什么……冯杰！”

半个小时后，冯杰平摊四肢，脱力地躺在附近公园的一处草坪上，嘴里喘着粗气，可脑子里却还在不停思考。看来部队是不敢再回去了，不过估计也没人会专程来抓他，因为他不是逃兵，他现在的身份连兵都不是，顶多也就当是小地痞流氓喝多了闹事一般处理。但是，接下来自己该怎么办呢？

冯杰从草地上艰难坐起身，将自己裤兜内的所有物品都翻了出来，一张双螺旋卡片，一个破钱包，竟然还有意外收获——一部旧三星手机，还好昨晚打完电话没有及时上交给所长。

冯杰迫不及待拿起手机，开机，没开起来，再试一次，依然黑屏没有反应，不会是没电了吧……他沮丧着脸，接受了这个可悲的事实。再翻开钱包，身份证还在，这让他心里略微好受了些，但是却没看见自己的工资卡，只有一叠花花绿绿的零钱。

冯杰这才想起，工资卡前两天已经交给财务科，要去办理什么“体系医院保障业务”，还没有领回来。天啊！什么叫喝凉水也晒牙缝！好吧，只能无奈地数起了那叠零钱……一共是133元5角……这就是自己的全部家当了。他将零钱和双螺旋卡片放入钱包，心里盘算着，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了。

……

“老板，这个充电器多少钱？”

“30.”

“太贵了，少点？”

“25，爱要不要。”

冯杰拿起充电器，对手机维修店的老板说：“我在你这充下电行吗？”

“随便。”老板正在用电脑玩斗地主，不耐烦地说。

冯杰急忙将手机连上充电器，迫不及待的开机，然后拨打了家里的电话。

“喂？”电话通了，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妈，是我。”冯杰终于感到内心有了一丝平静。

“对不起，你打错了。”

电话那头挂断了。

不详的预感立刻覆盖了内心那本已不多的平静，但冯杰还是抱着一丝希望，再次拨通了号码：“妈，我是冯杰啊！”

“跟你说了打错了，你这个人烦不烦啊，我根本没有孩子！……嘟……嘟……嘟……嘟……”

冯杰不甘心的再拨。

“您好！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核对后再拨。Sorry！The number you dialed does ，please ched dial later……”

接下来的时间里，冯杰发疯一般对照着手机中的电话薄，一个一个号码地拨过去，可是……

“打错了！”

“冯杰？没听说过，你谁啊你？”

“凤姐？哪个凤姐？”

“……是不是还要让我给你打钱啊，都什么年代了，还靠这招骗钱……”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冯杰快崩溃了，全世界似乎都将他遗忘了，就像他从来都没有存在过一样，活着跟死了真没什么区别。鲁滨逊漂流算什么，荒岛求生算什么，这才是真正的孤寂……

“喂喂喂！”修理店的老板终于忍不住了，停止了手头的斗地主，大声喊道，“有完没完啊？就算你想在这儿打电话，是不是也得先把买充电器的钱给我啊！”

“哦。”冯杰如行尸走肉一般，右手僵硬地掏出钱包，忽然一张白色的卡片从裤兜里飘落出来，他不经意用无神的双眼望了过去。

罗毅，毅然律师事务所。

名片！这是罗毅的名片！冯杰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立刻用手机拨打了上面的号码。

电话通了。

冯杰清了清嗓子，客气地问：“请问您是罗律师吗？”

“冯杰？”

冯杰的眼眶中突然涌出了泪水，握着电话的手也轻轻地颤抖起来。

“你……记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