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蘑菇’,就是之前长在鬼面具里的人脸,不知为何,失去煞气的供养之后,就萎缩成了一副干巴巴的样子。
楚子婳将砂锅放下,拿过我手里那块干蘑菇,瞅了瞅,才说,“不一样,这是肉芝,不能吃的。”
“肉芝?”我奇怪。
楚子婳点头,端详着那小玩意儿,说道,“肉芝,又叫太岁,《神农本草经》里记载,这东西长期服用有轻身不老的功效,不过你手里这个不行,这是阴生菌,有毒的。”
我问她,“怎么分辨有毒没毒?”
“看成色,”楚子婳答了句,又说道,“其实,肉芝的再生能力极强,你这个虽然不能吃,但可以用它养新的肉芝,只要栽到水土明净的地方就行,只是什么时候才能长成,就不好说了。”
“这东西,如果没毒,吃了,真能让人容颜不老?”我对此表示质疑。
楚子婳也摇头,笑道,“这世上哪有什么不老药?只是有些延年益寿的功效罢了,不过,也看药师如何搭配,还有就是,这肉芝也分三六九等,真正的极品,我至今还没见过,听说那东西,吃了,倒真是能让人多活好些年。”
如此说着,楚子婳又将那黑乎乎的蘑菇还给了我,说道,“有时间找个干净的地方,种上吧,就算自己不吃,真长出来,拿去卖也好,换来的钱,够去我家下聘了。”
这东西值不值钱,我是不知道了,我只知道下聘有点难。
见我不作声,楚子婳似是知道我在想什么,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身就去泡药材了。
我将那肉芝拿回房间,就见方之镜坐在床边,正拿着我兜子里那个鬼面具端详。
“你认识鬼面先生?”方之镜忽然问了句。
“这面具,是我从一口井里,捡到的。”我没有正面回答。
方之镜又问我,“卖吗?”
闻言,我摇了下头,心说,这怎么一个两个,都要买这面具?难不成这天之骄子,也有偶像情结?
我正狐疑着,方之镜却说,“这种面具,我家里有很多。”
听他那话的意思,就好像一个幼稚园的小朋友,在得不到某个玩具之后,就开始炫耀、吹嘘,我家里有很多这种玩具。
可看他那表情,又不像是在说笑。
我忽然想起,之前张道兴说,见过这面具,是在鬼面先生的脸上,而当时,和鬼面先生在一起的人,还有方世清。
见我没搭话,方之镜就将那个面具,反过来,在自己脸上比划了一下,问道,“这个面具是不是很丑?”
“还、还行吧?”我很是勉强的说了句违心话。
方之镜又将那面具拿下来,看了看,才说,“我师父的房间里,挂着很多这种面具,样子都差不多,听方家的伙计说,那些面具,都是他早些年,从全国各地收来的。”
我狐疑道,“你师父,很喜欢这种面具?”
方之镜却是摇头,淡声说,“他是在找鬼面先生,你不知道吗?鬼面先生和我师父,是挚交。”
我略微一怔,问他,“那最后找到了吗?”
方之镜神色寡淡的摇头。
又将那个面具放回了床上,看样子我不想卖,他也没打算强求。
也或许,他是不能确定,这个鬼面具就是鬼面先生真正戴过的,所以觉得没有强求的价值。
我将面具收好,心里也在盘算,我爷爷在平江定居四十九年,这方世清走遍大江南北,却没找到他,那只有一个可能,爷爷在故意躲他。
但为什么要躲,就不好说了。
我沉默着,放弃了从方之镜口中打听鬼面先生的想法。
虽说老一辈的恩怨,不殃及后人,可爷爷死的蹊跷,那个方世清到底是个什么人,我有必要亲自去见识一下。
还有,方世清四处搜寻鬼面先生的痕迹,到底是在找人,还是在找别的什么东西也很难说。
我几次三番遇到那些纸人,几乎都是冲着我爷爷残存的灵气而来,仔细想一想,其实,方世清的嫌疑也很大。
不知道,方之镜有没有起过这个疑心?
我正想着,院子里,忽然传来一阵叫嚷声。
“秦昭,你咋住这破地方?这一条条小胡同的,都给我绕迷糊了!”老瞎子一脸糟心的拎着一兜子鸡蛋,进了院子。
我朝窗外瞧了眼,转身出去,问他,“你怎么找来了?”
“我听姜老板说,你受伤了,这不是买了点儿鸡蛋来看看你吗?”老瞎子讪笑着进了屋,把鸡蛋放下,又朝屋里瞧了眼,干笑到,“呦,方先生也在啊?”
方之镜朝他点了下头,并未搭话。
老瞎子悻悻的转过身来,又问我,“你手怎么样了?”
“没事,就是尸毒扎到了血肉里,需要拔毒,难免行动不便。”我淡声答了句。
老瞎子往我手上瞧瞧,忽然讪讪的问道,“那还能用吗?”
楚子婳顿时不爱听了,说那老瞎子,“你要干嘛?没看他手裹成那个样子?这连饭都吃不了了,你还要用他?”
老瞎子被楚子婳说的一愣,似是有些尴尬。
我只好问他,“什么事?”
闻言,老瞎子也不管我这手能不能用了,直接从衣兜里拿了张照片给我,说,“你看这是谁?”
老瞎子那照片里的人,是个穿着病服的青年,三十多岁的样子,肤色黝黑,胡子拉碴的脸上,还挂着氧气管,脑袋上也缠了绷带。
看背景,是在一家医院里。
我细瞧了会儿,也想不起在哪儿见过这人,干脆问老瞎子,“这是谁?”
老瞎子忽然急道,“你不记得了?就前两天,在我们村儿,余富贵找来的那个挖掘机司机,那纸人!跟这人长得一模一样!”
老瞎子煞有介事的说着,又把照片往我眼前递了递。
我问他,“你确定长得一样?”
老瞎子点头说,“你自己看啊,年纪轻轻的,你这记性咋还不如我这个老头子?”
“不是记性不如你,是那个纸人,在我眼里只是个纸人,我并未受那障眼法的影响,没有看到它人的样子。”我淡声解释。
老瞎子略微一怔,又看看那照片,像是有点儿懵。
我问他,“这照片是哪儿来的?”
“一个卦客给我的,昨天,你和姜老板走后,有人来我卦摊上看事儿,就拿着这张照片。”
老瞎子说的卦客,是个五十多岁的妇人,叫陈惠芬。
照片上那青年,是陈惠芬的儿子,马超。
说是开挖掘机的时候,出事故,伤了脑子,在医院昏迷一个多月了,医生检查着,说没什么事,可人就是不醒。
而在三天前,陈惠芬梦到他儿子被火烧死了,之后夜夜梦魇,总是梦到他儿子葬身火海。
陈惠芬觉得心里不踏实,于是就近,到古董街上,想找个先生给她儿子看看,结果就找上了老瞎子。
这个陈惠芬是乡下来的,没见过什么世面,也看不出老瞎子是个‘瞎眼’先生,站到卦摊前,就把那张照片递了过去,说是让老瞎子给她看看,她儿子是不是个短命相。
当时老瞎子隔着那墨镜片儿,看到照片上的人,都傻住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装模作样的扶了扶墨镜,说他眼盲,看不见。
然后又‘猜’陈惠芬的儿子已经遭了血光之灾,受了伤,还住在医院里。
陈惠芬听他说的准,就赶紧把做噩梦的事说了。
老瞎子将事情始末说给我听,又嘀咕,“她那儿子是不是短命,我是不知道了,但他确实是被火烧了啊,就在我眼前,唰的一下,就成一堆儿纸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