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我提起周明书。
楚子婳一双好看的凤眸,细细的瞧着我,眨了眨眼,像是在斟酌言词。
我提醒她,“你那次去我那儿讨面吃,还赖着住了一晚,装可怜,跟我说你师叔没了?”
“本、本来就是没了啊,”
楚子婳似是有些心虚,随口说着,又狡辩道,“他是我师叔,有些感情的,得知他噩耗,我伤心,怎么了?不行吗?哪里是装可怜了?”
见她还狡辩,我又淡声道,“可那时候,你这个师叔已经死了半个多月了,你还跟我说,他是刚没的?说是为了来寻我,导致你不能灵前守孝?”
闻言,楚子婳立时闭上嘴,将眼神挪到了一旁,小声嘀咕,“你这人,记事怎记得这样清楚?我就吃了你一碗面,你一字不差的记到今天……”
“真的只是吃了一碗面吗?”我反问她。
楚子婳一怔,抿住嘴巴,就消声了。
我见她老实了,这才继续道,“既然你与姜家素无往来,又是如何知道周明书逝世的?”
楚子婳去找我那晚,周明书还未出丧,我觉得以楚子婳对姜家这种寡淡的态度,是不会特意去打听周明书的。
果然,听我问,楚子婳老老实实的答道,“是那姓方的告诉我的。”
“方之镜当时也在奉天?”我迟疑着问她。
楚子婳点头,又抱怨说,“不知道他在奉天干什么,一个伙计都没带,我爷爷让我来这边找他,给他治腿,那时,他就住在一家小酒店里。”
我愈发狐疑,追问道,“那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楚子婳说,“就是我去找你那晚,第二天一早,就有方家人来接他了。”
“直接回永安市了?”
“嗯,回方家了,”楚子婳点头,又补了句,“再来,就是前些天,洪家请他平这祖坟里的事。”
我思忖着,其实有点怀疑,那纸人背后的操纵者,就是方之镜,可刚才,方之镜跌到那土坑里,差点丧命,我又有点不确定了。
若那纸人真是受他操控,他没理由害自己。
而且,依姜凯所说,就当时那种状况。
哪怕梁有志没有把方之镜推下土坑,以方之镜的身体条件,他也不可能轻易逃开那凶尸的攻击。
楚子婳见我蹙着眉,像是在想事情,也不打扰我,就静静的瞧着,直到帐篷外忽然传来一声叫喊。
“秦昭。”
是方之镜的声音,他在喊我。
我回过神,楚子婳也立刻站了起来,到帐篷口,打开帘子一看。
原本昏睡在吊车驾驶舱里的方之镜,不知何时醒了,下了车,正扶着那吊车,往帐篷这边张望,看样子,他是想过来,或是去什么地方,但双腿已经走不了路了。
见我和楚子婳在帐篷里,他立刻指着那吊车前的大土坑,又喊了一声,“姜凯。”
闻言,我反应过来,立刻起身出了帐篷,跑到那土坑前一看,就见姜凯跪在那口青铜棺旁,正在用双手扒土。
楚子婳问道,“他在干什么?”
方之镜摇头,似是不知,蹙眉说,“我喊他,他没有反应。”
“他被煞脉魇住了。”我淡声说着,立刻下了土坑,凝生气,在姜凯的眉间点了一下。
但是没管用,他还是目光呆滞的用双手扒着泥土,像是要钻到地下去。
这煞脉真是成了精了。
姜凯身上还带着我给他的凝气咒符,照理说应该没事,可还是中招了。
我只好又凝了灵气,点入他眉心。
一心挖土的姜凯这才猛地回过神,缩回手,看自己的双手,指甲缝里塞满了土砾。
他错愕的扫了眼四周,才一脸懵逼的问我,“我怎么跑这土坑子里来了?”
闻言,楚子婳语调轻快的嫌弃道,“你被那煞脉小小的勾引了一下,就急着去地下投怀送抱,真是一点定力都没有。”
姜凯一怔,似是才意识到自己跪在那青铜棺前,身前已经扒开了一个腰身粗细的土坑,他立刻就站了起来,躲开,难以置信道,“我刚才往土里钻了?”
姜凯说话的声音,一瞬间都高了八度,似是很难相信。
见我没作声,他又狐疑的看了看自己塞满土砾的指甲缝,兀自嘀咕,“真是奇了怪了,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这时,站在吊车旁的方之镜,忽然说,“那边像是有人过来了。”
闻言,楚子婳朝他说的方向看了看,并未作声。
我和姜凯在土坑下,就没上去。
也没一会儿,洪九出现在土坑边儿上,神情呆滞,动作僵硬的下了土坑,跪到姜凯刚才跪过的地方,就开始用手继续扒那个土坑。
姜凯一脸毙了狗的表情,看着洪九把那个土坑扒深,然后附身将脑袋扎了进去,双手也还在往下扒。
直到他的动作越来越慢,似是有些窒息了,姜凯这才赶紧过去,一把抓住他肩膀,将人给拽了回来。
见状,我在指尖凝了灵气,点到洪九眉心。
这人才回过神来,猛吸了一大口气,可很快又被鼻腔、嘴里的砂砾呛得咳嗽起来。
他跪在地上,气喘的咳嗽着,脸上满是惊恐。
许久之后才缓过来,又被眼前的青铜棺吓到,洪九立刻就连滚带爬的躲到了我脚边,拽着我裤腿,惊恐的环视着四周,一直问,“那个凶尸呢?凶尸呢?”
姜凯就站在洪九身旁,这人反倒来拽我裤腿,显然,他是觉得待在我身边更安全一点。
见他蜷着身子,不住的哆嗦,我低声问他,“你父亲呢?”
闻言,洪九一怔,忽然就抱住了自己的脑袋,痛苦道,“他死了,他被凶尸咬死了,撕碎了,咬死了……我不是不想救他!是他自己爬不上树,我不是故意不管他的,不是故意的……”
看样子,我之前在密林里看到的那些残肢断臂,应该就是洪百昌了。
而洪九,当时就躲在树上,亲眼目睹了那一切。
这还真是造化弄人,洪百昌为了迁坟保命,不惜毁掉青铜棺,对先人鞭尸,最终却死在了那凶尸手上。
原本他那癌症,若是接受手术,还有一线生机,现在却连做手术的机会都没了。
洪九吓破了胆似的,缩在我脚边,很快,那些四散着逃开的伙计,也都陆陆续续的回来了。
只是这些人都跟洪九一样,神志不清,目光呆滞的进了土坑,就开始扒土,往那地下钻。
那些人若只是一两个这样,我还能泰然处之,可一下子过来十多个,二十来人都围着那青铜棺,跪在地上,给自己挖坑,那场面就不是一般的诡异了。
方之镜执意要下土坑看看,姜凯只能去把他扶了下来。
他有些费力的挪到那青铜棺翘起的一端,探手摸了摸棺底篆刻的咒文,忽然问我,“秦昭,你看这咒文,有何特殊之处?”
特殊之处,我起初是没看出来的,只知道这咒文是类似引煞咒的东西,可以将煞气引到此处凝聚,才形成了煞脉。
可现在,看这情况,那咒文显然并非如此简单。
见我不作声,方之镜又说道,“活人身上的煞气是很难被察觉的,但这口青铜棺养出的煞脉,连活人身上的煞气都能吸纳,这咒文,可以说是,极为特殊了。”
说完,他又试探着问我,“你有没有见过一种,不需要任何生灵之气,就能驱使煞气的符咒?”
我当然见过,之前郑家坟那只黄皮子,就是被那种咒文杀死的。
符纸上没有任何灵气,却有极强的攻击力,可以在一瞬间凝聚猛烈的煞气,将那黄皮子的丹田穿得千疮百孔。
但这件事不能细说,因为那张反咒的雏形,很可能是我爷爷所创的乾坤破煞咒,真要说起来,我反倒有些解释不清。
所以方之镜问,我也只是点了下头,示意见过。
他这才问我,“那你怎么看?以煞气为主的咒术,算不算是邪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