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媛媛一副难以言说的表情。
似是想起她那个表哥发疯前就说过,说她女儿该死,说唐正该死,说她儿子也该死。
她又问我,是不是她表哥要害她儿子?
我没作声。
在看到实际情况之前,仅凭宋媛媛的一面之词,我也说不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媛媛是书香门第出身,她的父母都是教师,为人古板,也不信邪祟之说,但自从她儿子差点出事,这俩老人就轮班在家看着孩子,也不让那孩子去幼儿园了。
生怕再出什么意外。
那天我和老瞎子跟宋媛媛回家的时候,她父母正要带孩子出去,说是她表哥出了车祸,人已经不行了,还说宋媛媛自小跟她表哥关系好,问她要不要去看看。
宋媛媛的脸色不太好看,可最后她还是将孩子一把搂过来,说时间太晚了,小孩子不适合去那种地方,她就不去了。
闻言,她父母也没强求,只看了看我和老瞎子,就急着出门了。
宋媛媛兀自念叨,说她父母其实并不待见她那个表哥,现在人要死了,反倒上赶着去看什么。
她说着,抱起迷迷糊糊的孩子,让我和老瞎子在客厅坐会儿,就先将孩子抱回卧室,哄睡去了。
老瞎子这一晚上折腾的不轻,坐到沙发上,还在嘀咕,宋媛媛那个出车祸的表哥,是不是之前那个发疯的中年人……
听他嘀咕着,我没作声,环视四周,目光落在了阳台的一个盆栽上。
那盆栽是个陶土罐子,里面盛着清水,栽着一些绿油油的铜钱草。
老瞎子见我过去,盯着那盆栽看,就也起身凑了过来,说,“这花儿长得不错,这花盆儿可怪难看的。”
我跟老瞎子说,“这不是花盆儿。”
老瞎子一怔,莫名其妙的道,“这种着花儿呢,不是花盆儿,还能是啥?”
“是人头大小的陶罐子。”我淡声说着,抬手在老瞎子面前比划了一下。
人头大小。
就是之前在出租车上,宋媛媛学着她儿子那手势,在我面前比划的样子。
只不过宋媛媛一直以为,她儿子看到的姐姐,是她那个早夭的小女儿,毕竟一个足月未出生的胎儿,和这个大小也差不多。
可她忘了,一个四岁半的小孩子,又怎么分辨的出那样一个胎儿是男是女?还跟那女孩儿喊姐姐。
显然,那孩子看到的,是个比他大的女孩儿,而且很可能只有一颗头颅。
老瞎子又瞅着那陶罐子愣了好一会儿,忽然反应过来,惊道,“这是老张说的那种陶罐子?”
闻言,我点了点头,又示意他往陶罐子里面看。
老瞎子壮着胆子,往前凑了凑,看到那陶罐里的东西之后,顿时吸了口凉气。
这时宋媛媛哄睡了孩子,从屋里出来,见我和老瞎子在研究那盆栽,就走过来,说道,“这是我父亲那学生送的,说是个老古董,但我父亲不喜收藏,而且觉得那学生是在影射,说他是个‘老古董’,所以就拿来种花了。”
老瞎子闻言,嘀咕道,“这还真是个老古董。”
宋媛媛一怔。
我问她,“你说昨晚,那孩子抱着家里的盆栽喊姐姐,就是这个盆栽?”
“嗯,”宋媛媛点头,又说,“昨夜,那孩子本来都睡了,我也睡了,哪知道,半夜,他又爬起来,自己摸黑跑到了客厅里,我父亲起夜,还被他吓了一跳,开灯就见他站在阳台这里,抱着这花盆,喊姐姐,还点头摇头的说知道了,什么的,像是在跟人聊天。”
“我父亲以为他是睡癔症了,就叫醒我,让我把他抱了回去,但我总觉得,这件事很奇怪,和那天他跟浴缸说话的样子,很像。可今早,我再问他昨夜的事,他就不记得了。”
我听宋媛媛说完,淡声问道,“你要找的就是这个?”
闻言,宋媛媛一怔,老瞎子见我说话忽然驴唇不对马嘴的,也顿时打了个哆嗦。
紧接着,在宋媛媛的后肩上,一个画着滑稽笑脸的小纸人,忽然从她衣领里爬了出来。
见我和老瞎子都盯着她看,尤其是老瞎子那脸色不太好看,宋媛媛的神色忽然紧张了起来,猛地回过头,那纸人却早已翻着身子,跳到了地上。
但看到一个巴掌大小的纸人可以直立行走,还是将宋媛媛吓了一跳。
她立刻退到我身旁,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别怕,这就是个小纸人。”老瞎子见我不说话,便答了句,也不知是在安抚宋媛媛,还是在安抚他自己。
宋媛媛紧张的看了眼卧室的方向,似是有些不放心孩子,犹豫片刻,还是赶紧绕开那纸人,回卧室去了。
然而,那小纸人落在地上,却哪儿也没去,只站在地上,纸片裁成的脑袋,微微上仰着,像是在看我。
我猜,这纸人的操纵者,是在盘算着,怎么从我这个巨人面前绕过去,好探一探那陶罐子里,到底有没有‘诡面先生’的灵气。
我见它那小肚子上,画着的是黑色咒文,也不指望能从它身上探出那操纵者的灵气了,干脆转身将那陶罐子拎下来,放到了它面前。
见状,那小纸人也不客气,三两下爬到陶罐上,就往里看了眼。
这一看之下,那纸片人忽然刷啦一声从陶罐上翻下去,化作一道火光,烧成了灰烬。
老瞎子惊道,“吓死了?这东西吓死了?”
我扫了他一眼,才淡声道,“不是吓死了,是没找到他想要的东西,走了。”
闻言,老瞎子又往那陶罐里看了看。
这人头大小的陶罐里,装着一颗人头,当然,普通人是看不到的,因为这‘人头’只是煞灵的一部分,是肉眼难见的死灵之气。
老瞎子思索片刻,见那人头老老实实的在陶罐里待着,忽然有些狐疑,“这陶罐子真会害人?”
闻言,我将手探到那陶罐里摸了摸,这陶罐外表是光秃秃的没有任何花纹,里面却篆刻着一圈咒文。
摸到东西之后,我跟老瞎子要了手机,打开后面的夜灯,往陶罐里照了照,那一圈咒文刻在陶罐肚子上,灌了朱砂,只是长期被水浸泡,导致那朱砂淡了很多。
我甚至还能从那些朱砂上,感觉到一点点残留的灵气。
不过,那不是人的灵气,而是山川中的灵秀之气,是有人汲取灵气做了这陶罐,封养煞灵,供养阴宅风水。
老瞎子听我这样说,忽然一拍大腿,乐道,“那岂不是发财了?这陶罐可是个古董,它供养的阴宅,那就是古墓啊!等咱回头找老张问问,给它挖了,这辈子就吃喝不愁了。”
闻言,我扫了他一眼,打击道,“别想了,埋着陶罐的地方,不一定就是葬着古墓的地方,这种陶罐里若都是人头煞灵,照张道兴说的那个数量,真埋在阴宅旁,那阴宅也必然非凶即恶,风水再好,也得出事。”
老瞎子瞬间就蔫儿了。
我继续道,“这个陶罐的封印咒还算完整,应该是装了水的缘故,这人头煞灵才会作祟,暂时看,它是出不来的,但这水肯定是要倒掉的。”
我正说着,宋媛媛从卧室那边探头看,见陶罐旁有些纸灰,我又在说人头煞灵什么的,她忽然过来,惊道,“你刚才说人头?”
看样子,宋媛媛是反应过来,她儿子给她比划的那个‘姐姐’是什么了。
见她听了个模糊,我只好将这陶罐的来历大概说了一下,宋媛媛吓得脸色煞白,忽然气道,“那个洪九,怎么送我父亲这种东西?难怪我父亲收了东西也不说他好话,这人办事也太缺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