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剑飞的骤然离世,对周海洋的震动和打击似乎比所有人都大。
从刘岩那儿回来之后,他时常一个人独自发愣,目光呆滞,嘴里自言自语念念有词,脑子里不断回想着方小媛和刘岩说过的那些话。
虽然嘴上不愿意承认自己有错,但心里不由得感到愧疚和自责。
他以前从未意识到,一个人的生命居然是如此脆弱。
他一直认为,人生应该往上走,如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似的,一天比一天好才对。
谁知,所有辛苦营造的幸福,就像一座沙塔、一场幻梦,竟然会在一瞬间崩塌飘散。
周海洋眼前时不时浮现出萧剑飞那张充满激扬活力的脸,像是在兴冲冲地对他说:“海洋哥,我又有个想法……”、“海洋哥,我还是觉得应该……”
这些幻觉,每每让他在不知不觉中忐忑不安、热泪盈眶。
原来,全部的美好都如此不真实,不长久。
周海洋不由得感叹道,一个人如果没经历过至爱亲朋的死,他的人生观就谈不上成熟。
夜里,周海洋躺在床上辗转难眠,满脑子不是方小媛和刘岩的指责,就是萧剑飞的模样……
他越想越感到心慌意乱,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忽然,他转过身子趴在已经睡着了的秦海莲身上,对她说道:“诶!我问你,如果有一天我突然不在了,你和女儿该怎么办?”
秦海莲在睡梦中突然惊醒,吓了一跳,立刻坐起身子:“你干嘛呀?为什么大半夜说这个?逗人玩呀?还让不让人睡啦?”
“没逗你玩儿,我是说真的。”
“干嘛偏偏黑灯瞎火的时候说这个?吓死人了!”
“对不起!这个问题你想过吗?”
“我有毛病呀?!好好的想这种事情干嘛?”
“那不行,你得想,这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万一有一天……”
秦海莲一把推开周海洋,旋即把床头柜上的灯打开,扭过脸仔细端详了周海洋半天,感觉没什么毛病,也不像恶作剧。
她便关了灯,又躺下了,往周海洋的枕边靠了靠,说道:“我才不想。我一直觉得,那句老话其实是大错特错的。”
“哪句老话?””
“就是那句,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那应该是什么?”
“应该是人有远虑才有近忧。很多麻烦,都是杞人忧天自己瞎想出来的,没病也吓出病来。
我和斯娜、怡荷要一辈子无忧无虑过日子。你别一惊一乍的吓唬我们。”
周海洋幽幽地说道:“我可不这么看,我觉得这个问题,不仅很现实,而且十分迫切。
一个人看似好好的,说不定哪一天说没就没了。”
秦海莲“啪”的一声又打开了灯,翻身坐起,两眼直勾勾盯着周海洋,审视了好一阵,忽然连声问道:“你是不是偷偷上医院了?去检查什么了?到底是哪儿出了问题?”
周海洋用手挡住灯光,没好气地苦笑道:“你这才是一惊一乍的,想哪儿去了?我什么事儿都没有。”
“什么事都没干嘛老说这种话?”秦海莲又把脸凑近些,继续狐疑地看着周海洋:“真的没事?你有病应该第一时间告诉我,咱们可以一起瞒着其他人,但你绝不能瞒我。”
“你才有病!”周海洋被气乐了:“我是让你居安思危,凡事都应该有预案。”
“预案?什么预案?那我问你,如果我们住在十八层的高楼里,我夜里突然发病,偏赶上电梯正好坏了,楼梯太窄担架没法拐弯,怎么办?你有预案吗?”
“有啊!我可以背着你走楼梯呀!啊?十八楼?”周海洋被噎的说不出话,突然恼怒道:“你诅咒谁呢?你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会突然发病?!”
“你看,那你刚才不就是在诅咒自己吗?还很现实而且十分迫切,迫切你个头啊。”
周海洋示意秦海莲把灯关掉,翻过身咕哝道:“反正我把作业留给你了,你务必认真思考,按轻重缓急列出至少十件事项,做好以后交给我。”
……
第二天一早,周海洋正在刷牙,秦海莲走进卫生间,把一张纸和一支笔拍在台案上。
周海洋见状,不由得一愣,含混不清地问道:“干嘛?”
秦海莲一脸严肃地说道:“你昨晚留给我的作业,我想好该怎么做了。”
“你都想了哪些事情了?”
“你现在就把你最放心不下的十件事情,按顺序列出来。”
“干嘛?”周海洋又接着问道。
秦海莲把头一扬:“如果哪天你突然不在了,替你完成你尚未完成的事,这就是我要做的。”
……